“另外,使君再看,他们每个人的神情严肃,相互之间甚至没有过多的交流,但以他们所处的位置来说,洛仓周边尽在目光范围之内几乎没有死角可言,若不是此处的荒草灌木颇为高大的话,我想我们早已被发现了!”

    闻言之后,李浈等人无不信服,老兵到底不愧是老兵,若单是自己的话绝不可能观察推想得如此细致。

    “这么说来的话,这些人......”

    “必是郡兵无疑,而且尽是精锐!”不待李浈说完,一旁的那名神策老兵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呵呵,不过他们看样子也有所疏漏,若换了是属下的话,占据洛仓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方圆几十里的杂草灌木一把火烧掉,如此一来,敌人根本就没有近距离探查的机会!”那名老兵不无得意地笑道。

    “那你能不能推断他们来自何处?也就是说哪里的郡兵?”李浈紧接着又问。

    闻言之后,那名老兵的脸上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属下便无从推断了!河南道辖内的几个藩镇相距不远,所以单单从习惯和外貌上推断的话太难了!”

    李浈点了点头,又问:“依你的经验来看,以一万人从外强攻这里的话需要多久?”

    老兵想了想道:“若是有攻城之物协助至少需要三日,没有的话怕是没有十日攻不下来!”

    但随即只听其又紧接着说道:“不过依属下来看,这里面的人进攻洛仓时并未用到攻城之物!原因有二,其一也便是如方才副使说的那般城墙完好,其二这里的荒草直立未见倒伏现象,而且地上也未见到攻城车的车辙!”

    “嗯,如此一来我们几乎就可以断定洛仓之内定有敌人内应!”郑畋紧接着说道。

    但李浈想了想后却又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洛仓守军与叛军相熟,失了戒备之心自己打开的城门!”

    ......

    一行人回到巩县之后立刻向郑亚回禀了洛仓所见,事已至此,洛仓变民是假叛军是真,王凝建议即刻请旨调兵平乱,但郑亚却持反对意见。

    其实原因很简单,调兵容易,但调哪里的兵却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眼下河南诸道的兵马均有嫌疑,如此一来便只有调神策禁军前来,而且神策军到达之后又要打谁?当然洛仓势必要夺回,然后呢?难道要把河南各道的兵马都打上一遍么?

    所以郑亚的意思是向朝廷禀明实情是必要的,但是在没查出乱兵的源头之前万万不能动兵,否则只会打草惊蛇,而且若是激怒了叛军一把火将洛仓烧个干干净净,这差事便算是彻底办砸了,贬官是小事,而且极有可能人头不保。

    所以紧接着问题便来了,怎么个查法?总不能挨着个地到河南各节度使面前质问一番吧。

    此时李浈想了想说道:“我想现在我必须要去见一个人了!”

    “谁?”郑亚问道。

    ......

    洛阳。

    李浈站在一座宅院门前驻足而望,心中不免略显感伤,宅院不大,至少与自己在江陵府所见的那座宅院相比堪为云泥之别。

    门前无旗幡不说,便是正门也小了将近一倍,谁能想到这座几乎可以称作破旧不堪的宅子便是那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代权臣所居之所呢?

    李浈心中轻叹一声,而后绕道侧门轻扣门环。

    “我家郎君不见客,请回吧!”门内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

    李浈自然听得出正是李德裕府内张总管的声音,当即躬身说道:“小子李浈,特来拜见文饶公,还望张总管通秉一声!”

    门开之后,一名老者出现在了李浈面前。

    “张总管,别来无恙啊!”李浈赶忙行礼笑道。

    张总管显然没有料到来人竟是李浈,也许是故人相见,又也许是替李德裕感到委屈,在见到李浈的一霎那,这位年逾五旬的老者竟是瞬间泪流满面。

    见张总管老泪纵横之状,李浈的心中也不免悲从中来,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呵呵,让少郎君见笑了,老朽这便带您去见郎君!”张总管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口中连连致歉。

    李浈随即对身后的五名神策老兵说道:“你们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进内!”

    待得来到一间偏堂之后,张总管在门外轻声说道:“郎君,您猜谁来了?”

    过了许久,屋内之人才缓缓说道:“李家大郎吧,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进来!”

    李浈随即推门而入,刚要施礼,抬头却是猛地一愣,若非身在此地的话李浈死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形同枯槁的老人便是李德裕,便是那个在溪边钓鱼的老叟,便是那个在江陵府未雨绸缪的荆南节度使,便是那个在武宗一朝力挽狂澜的一代权臣。

    “小子,拜见文饶公!”李浈心忍悲痛稽首行礼。

    此时的李德裕看上去瘦了整整一圈有余,颧骨高耸,瘦骨嶙峋,原本那双矍铄的目光也变得浑浊无比,使得整个人变得了无生趣,死气沉沉。

    见李浈进门,李德裕起身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而后走到李浈跟前将其扶起,眼中满是赞许之意。

    “呵呵,听闻你以巡查副使之职前来东都,老夫便知道你一定会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的!”李德裕笑道,亲手将李浈按在一张低案之上。

    李浈笑了笑,道:“在您面前小子不敢无礼,还是坐这里吧!”说罢之后李浈起身坐至一张蒲团之上。

    “在老夫这里哪有那么多的礼数!”李德裕显得很开心,至少表面上看得很开心,脸上那一道道斧刻般的皱纹也随之舒展了许多。

    不待李浈说话,李德裕紧接着笑道:“此番前来怕是不单单是看望老夫这么简单吧!”

    李浈脸色有些尴尬,颔首笑道:“小子的事终究瞒不过您老一双慧眼!”

    李德裕却一摆手笑道:“哪里有什么慧眼,若要说慧的话是这里!”说着李德裕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如今你的身份变了,这里也应随之而变才是,有些事由不得你不做,有些事则由不得你去做,你为皇长子,日后有些事你必须要考虑!”

    李浈闻言面色微变,他知道李德裕所指的是什么,但自己对这种事确实并无太大的野望,刚要开口,却只见李德裕又说道:“若老夫猜的没错,陛下已有了立你为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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