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离想要动弹,但浑身如灌了铅水般沉重,疲劳无力的感觉和疼痛从四肢百骸,如洪水猛兽撕咬着大脑。

    “你不也一样?为了两个女人,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草原上。若是你从察觉到中毒的那一刻起就离开,凭你的实力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严五冷笑着走到箫离身旁,右手缓缓攀上他的脖颈,“可是我没得选择,任务失败,我会面对更痛不欲生的死亡。”掐住箫离的手微微用力,严五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有力气压制毒性的蔓延,但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将解药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那两个女人我也可以不要。”

    箫离注视着严五的双眼,他看到了严五眼角的些许疯狂之色,若是自己一口否决,他毫不怀疑严五会拼死也要杀了他。可是若真将解药交给他……这是死局么?

    “快回答我!”严五的声音有些证明,眼底的疯狂也越来越明显,掐得箫离面色发紫。

    “好,我答应你。”箫离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严五手上的力道明显松了许多,但还是没离开箫离的脖子。

    “解药呢?”

    箫离深吸一口气,“你先松开我,然后退到一丈之外,否则我不可能放心将解药给你。你不必担心我会反悔,或者给你假药,因为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严五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箫离这句话的真假,“好,若是你真敢耍什么花招,我拼死也会将你杀了。”松开手,严五目光不离箫离,缓缓向后退到一丈开外,“将解药交出来,我转身就走。”

    箫离没有丝毫迟疑,低下头便从纳戒摸出一个白玉瓶,抛向严五,谁也没注意到箫离低头瞬间,眼中爬上的疯狂。

    可出乎意料地是,严五甚至看都没看箫离扔给他的白玉瓶,脸上疯狂之色挂满,体内压制毒性的灵力瞬间被严五抽动,风刃再一次出现在他右手上,“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严五的鼻子很敏锐,从白玉瓶被箫离抛起的一瞬间,他便闻到了里面传来一股,与他肩膀处血液里毒素的同一个味道,虽然微不可查。而他们也从未相信过彼此。

    “你以为我真的傻吗?”箫离左手袖口出现一柄小巧的飞刀,这是他常年带在身边,以防不测之用,正面战斗时它的用处为零,可偷袭或者在这种时候,总会起到关键作用。

    一丈距离不过眨眼便到,严五手中的风刃散发出的波动,割的箫离脸颊生疼。

    “近了,近了。”

    严五狰狞无比的面庞逐渐在眼中放大,箫离手中的匕首也在等待最佳时机,在风刃落下的片刻,匕首抬起的瞬间,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

    肉被划开撕裂的声音在箫离耳边响起,鲜红的血像一场温暖的春

    雨,激起落下,半空中点滴的血珠在箫离瞳孔中不断放大,染红了额头和面颊。

    “老不死的,你等不及下地狱了吗?”严五狰狞的声音将惊愕呆滞地箫离惊醒,匕首很快从背影的一侧划过,没入严五的胸膛刺穿心脏。

    严五的生机极速流失,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他感觉到刺穿他心脏的匕首散发着寒意,疼痛是严五生前最后的感觉。

    严五缓缓跪在地上,垂下头:“疼…好疼……”

    “老头儿!”箫离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彻整片草原的上空,眼眶流出的热泪滴在怀中鲜血淋漓的老头儿脸上,却怎么也暖不了逐渐消失的体温。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死了,那些被你当成宝贝的牛羊怎么办?你那些珍藏的酒谁喝?”泪水似决堤的洪水,箫离双眼模糊地几欲看不清怀里老头儿的脸,用满是鲜血的手擦拭泪水,却更加模糊,就仿佛老头儿模糊不清的生命。

    老头儿他是一个普通人,更是一个半入黄土的老汉,他拼命将箫离护在身后,挡下严五一击,已经将他剩余的时光全部耗尽。老头儿仿佛没有感觉到身体狰狞地伤口带来的疼痛,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哭成泪人的箫离,一如当年看着那个咿呀学语的孩童。

    他想抬手再摸摸箫离的脸,可怎么也抬不起,“你总是嫌弃我叫你臭小子,你说你长大了,可……可你为什么还会哭?我只是……我只是做了一个父……师父该做的。”

    箫离一把抓住老头儿落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浓稠,湿润又冰冷,“你给我活下去,给我活下去,求求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心中明知怀里养育教导和陪伴他二十多年的老头儿,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但那股疼痛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人有两个心房,一个住着早已离开他的小小影子,一个住着老头儿,可是……

    “你们都走了,我要这心有什么用?”箫离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老头儿的手被他抓的越来越紧,他不敢松。

    老头儿手掌在箫离脸上抚摸,想擦拭箫离脸上的泪水,“你的路还很长,我老了,也累了,追不上你的影子了……”老头儿的手开始颤抖,几十年未曾流过泪慢慢湿润了眼眶,像更猩红的血,滚烫如火,却又冰冷如霜,一边是欣慰和不舍,一边是痛苦和不甘。

    “可我看不够你每天从草原那一头,背着竹箩筐回来的影子,箫离啊,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臭小子,那个在我身边叫我爹爹的臭小子啊……”老头儿的手变得无力,呼吸停止,那永远闭上的眼像是在笑,唯有两行泪从他脸颊滑落,带着彻骨的冷,滴在草地上一滩血水中,分辨不清。

    这不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永别。

    灵容站在箫离一旁,她亲眼见证了两个亲如父子,却淡如水的一老一少,永远离别的场景。可这让人心寒牟酸的场面,竟是两个该死的女人导致的

    灵容一直没有说话,她心头最柔软的某个地方悸动了一下,永远没有红过的眼眶,第一次红了,她想哭,却没有泪。

    林枫三人陆陆续续地赶到,他们和灵容一样站在箫离身后,闭口不言,这该死却温柔的场面谁也不愿,谁也不能打破。

    草原上的风很冷,吹干了草上的露珠,吹干了地上的血,却怎么也吹不干箫离眼中的泪。沉默似乎是整片天地原本的样子,唯有泪滴落的声音。

    草原上多了一座碑,碑后多了一座坟,可石屋内却永远少了一个抱着酒壶,拿着牧牛鞭的老汉。

    箫离跪在碑前流着泪,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只有他自己知道,活着泪和痛苦的酒是那么苦,苦得心寒。

    “我好傻,傻到从来不知道珍惜眼前人,我好傻,傻到只叫过你一次父亲。”二十年所有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每一刻都有老头儿的身影,“下辈子我还当你心里的那个傻小子,行吗,父亲?”

    箫离真的变成了老头儿心里那个小小的影子,也真的不再是傻小子。

    箫离跪在坟前一天一夜,林枫几人也在坟前站了一天一夜,直到箫离嗓子哑了,眼里没了泪,才沉沉地睡去。灵容将箫离扶进屋,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 林枫从纳戒里拿出上次和老汉没有喝完的酒,走到坟前盘坐下来,一口一口喝着,像是与石碑对饮。“我这个人嘴笨,刚见你时说的那些话可是想了好半天,你说它酸,文邹邹地让人听了难受。可你呢,更酸。” 林枫眼角淌下一行热泪,连忙擦拭干净,傻笑道:“风大,迷了眼。” 涯无期手中同样拿着一壶酒,一屁股坐到林枫身旁,仰头灌下一口酒,“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他呀,更不会说话。”李云眼眶红了一圈,手里也拿着一壶酒坐到林枫另一侧,“白痴剑客只会喝酒,让他说点儿话,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李云喝了一大口酒,盯着石碑,“不过他这次说对了,对不起。” “眼里进了卡车……” 安定好箫离的灵容从屋内走出,来到坟前,拨开林枫几人,俏脸之上满是认真地神色,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又学着男人的样子,不顾温雅庄仪坐在草地上,“还有酒吗?” 涯无期从纳戒掏出一壶酒,走到灵容身旁又从新坐下,将酒递给她,“老爷子的奶酒。” 林枫李云挨着灵容坐在坟前,李云打趣道:“不是不喝酒吗?” 酒入喉咙的辛辣感让灵容狠狠咳嗽了几声,却又固执地连灌几口,俏脸之上立马浮现出醉红,“改了。” 林枫看着石碑,笑道:“人无酒不欢,好事。”

    一大壶老汉亲自酿的奶酒,被一个滴酒不粘的弱女子全部喝下,灵容很快就不醒人事,李云抱着灵容去石屋的路上,还能清晰的听见灵容的醉话,“我欠你的,也欠你酒。” 深夜守在屋内的林枫几人,谁也没有发现石碑前跪了一个人,轻轻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又顺带走了箫离未曾喝完的那壶果子酒。 这个穿着黑袍刻意遮住面容的男子,离开坟后,那红肿的眼眶散发着看透生死的平淡,又有一些嗜血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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