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眼看着神将神情生出变化来,知道是受了红萼女琴声的影响。感应到小兽已闯入幻阵之中,心中担心小兽安危,两扇金翅张开,无数金色翎羽随着琴声起舞,金翅上一幅画卷显现。

    秋夜中,一轮明月高悬江上,江波流转,将月光碎成一波银鳞。这样美好的秋夜,原该夫妻团聚、儿孙承欢,但此刻远处寂寥的荒原上,白衣白马,一骑独来,身后蹄声隆隆,显然追得甚急。

    白衣将军行到江边,大江辽阔、秋山夜寂,只是这大好的河山此刻却显得如此悲凉。为了保住家乡父老,白衣将军已然几日几夜未曾合眼,求援的斥候派出了一波又一波,却如同石沉大海,再无消息。身旁的兄弟一个个接连离去,白衣将军心中虽恨,却无力回天。望了望手中的孩童,看来今天自己父子是走不脱了,若是还有来生,自己必要重整军马,在与那些恶贼杀上一场。

    江上忽然传来琴声,嘈嘈切切,犹如催促自己快行。是啊,即便是死,自己父子也不能落入敌手,再受那些欺辱,白衣将军一步步向着江中走去,秋夜更静,琴声更急。

    神将一步步前行,眼看着便要走入画中,画中秋江忽然起了波浪,一如此刻二丫的心境。只要那神将进了自己的画卷,这处幻阵没了人主持,自然不攻自破。粉红色大花轻轻摆动,嫩黄的花蕊一路随着神将前行,生恐这神将突然醒来,暴起伤人。

    紫蝎忽然瞧见四周河流山川寂然不动,心中大喜,薄翼振动,奋力一跃,跳出河流,挥舞着双螯将山石击得片片碎裂。那些山石一旦脱落,立时化为道道青色气流,被紫蝎张口一吸尽数吞了下去。吞了气流,紫蝎身上光晕流转,显得极是喜悦,双螯舞动的更是欢快,无数山石、河水落入口中,渐渐背上又生出一对薄翼来。这对薄翼弥漫着淡淡的紫光,朦朦胧胧中似有许多山川大河隐藏其间。紫蝎嘶鸣一声,化为一道紫光在群山间往复穿梭,山石纷落、河水蒸腾,被紫蝎吞了进去,双翼上山川河流越发清晰起来。

    那些山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机,并未理会紫蝎,忽然一起呼啸着向上升去,又化为一面圆盘。那圆盘急速转动,无数符文显现,荒原上响起低沉的吟诵,声音不大,但听到耳中却犹如黄钟大吕一般振聋发聩。

    李青和馒头眼见一道灰色光影奔入河山之中,生恐小兽有失,一左一右,各舞刀枪冲上。眼看着已奔到神将近前,那神将却忽然停了脚步,双目越过两个少年,不知望向何处,目光中满是不甘和恨意。身上的金甲轻轻抖动,缓缓向下褪去,露出青衫文士的身影。

    馒头不由分说,巨大的石刃迎头便斩,却被李青伸手阻住。自己兄弟此来不过是为了丹药,那文士也并非什么恶人,不过是职司所在,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下此毒手。

    神将离那画卷越来越近,忽然竹林中响起吟诵之声,一枚枚符文闪现,没入大花与花卷之中。琴声戛然而止,画卷也轰然碎裂。神将猛然一怔,身上金甲褪去,一名青衫文士怅然而立。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小径也还是那条小径,轻轻叹了口气,文士向着李青深揖一礼,“多谢不杀之恩,此地不能久留,顾大人见我许久未归,定然遣人来寻,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又生变故。今日之恩,日后佘某必定报答。”

    “先生客气了,”李青见文士行礼,赶忙躬身还了一礼。他知道今日虽然战得辛苦,但这文士并未心存杀意,此时城中局势未明,这文士显然在巡检司身居要职,日后怕是仍有大用。听得文士言语间颇为诚恳,李青的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先生不过职责所在,对我等也未曾痛下杀手。恩情不敢当,若是日后我们兄弟遇到难处,少不得还要向先生讨教。”

    文士略略额首,但神情间很是寥落,似乎怀了许多心事,也不多说,只是催促少年们快走。

    顾勉坐在堂中,眼看着文士已去了许久,却仍旧未曾回转,心中焦虑,正要起身,却见文士从门外行了进来,俯身在顾勉耳畔说了几句。

    “大小姐,今日节堂中出了些状况,顾某怕是要即刻赶去,大小姐且先回去,过两日顾某必然亲自将潇泪竹送上府去。”顾勉一面说着,一面已站起了身。

    陆婉婷知道自己不能再留,若是硬赖着不走,难免被顾勉瞧出端倪来,虽然自己不惧,但父亲的面上却不好看。宗门内也并非铁板一块,日后难免落人口实。这般想着,陆婉婷也笑着起身告辞,心中只盼着馒头他们能顺利些,不要出什么状况才好。

    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进了院子,瞧见几个少年正围坐在一起说着什么,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几个少年听了白景文将这几日的经过说了,一个个直觉胸中憋了团火。

    “别人我不管,那阴贵也太过可恶了些,哪里是要抓人,分明是想要了你们的命,这口恶气如何忍得?依着我说,咱们这便杀上飞鹰卫,将阴贵那鸟人砍上几刀再说,让他也尝尝伤痛的滋味。”馒头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叫嚷着,若不是李青拦着,这会儿只怕已冲出门去。

    “哥,这么急做什么?倒是听听青儿哥和猛子哥怎么说。”二丫白了馒头一眼,自己这个哥哥自打得了那头异兽,本事虽然大了,但这脾气也越发爆烈了起来,小丫头心中有些担心。

    馒头见妹妹发起脾气来,不敢再多说什么,挠了挠头,气哼哼的坐了下去。

    “这次来归流,原本是为了莲花父亲的案子,但这几日生出多少变故?无论是这城里还是宗门之中都并不太平,眼下简大人又不在,定边也并不平静。咱们兄弟

    虽然各有际遇,但毕竟修为尚浅,行事定要谨慎些才行。”李青瞧了瞧几个弟弟妹妹,村中长辈不在身边,自己既然将他们带了出来,自然要平平安安再带回去才行。这段时日生出这许多事,李青已嗅到危险的气息,若是一个应对不当,几个弟弟妹妹出了意外,自己要如何向长辈们交代?自己又如何能够承受?

    见少年们安静了下来,李青这才放了心,继续说道:“且不说这城中四位统领,单只今日遇到的那名青衫文士,若是当真存了心取我等性命,今日能不能脱身还是未知。更何况这城中还有城卫军、长鲸帮,那些怪物也潜了进来,现在看来春风镖局的案子也没那么简单,咱们要好好计议计议,万不能莽撞行事。”

    少年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细细商议,却没留意君不器已悄悄起身向院外走去。

    卯时刚过,一道身影悄然出了府门,借着夜色的掩映,向着东方行去。听了白景文所说,李青觉得那徐卫最是可疑,虽说经了桃花溪一战,无论是叶炯还是魏晨,在李青心中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眼下自己兄弟在这城中孤立无援,裴将军虽服了玄元丹,但瞧着伤势并非一时半刻便能恢复,没了裴将军统帅,五百精骑很难发挥出战力,李青不敢轻易去寻两人。自己定要找到那徐卫,将事情探听的更加清楚才行。

    猛子和馒头也出了府门,却并未随着李青一路,几个少年已商议妥当,青儿哥去寻那徐卫,白景文是自己人,但徐卫却是飞鹰卫的伍长,只有将徐卫寻到,说出来的话才有人相信。原本馒头一意要随李青同去,但那几个行乞的少年如此忠义,这会儿不在府中,怕是瞒着白景文前去寻找戒指,那枚戒指牵涉极广,几个少年又并无修为,猛子好说歹说,这才将馒头劝了与自己同往,这会儿猛子只盼着自己不要去得太迟才好。

    虽然已经三月,但边地的夜仍旧很长,眼下虽过了卯时,但夜色依旧深重。长街之上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李青脚下奔行极速,小半时辰,已远远望见辕门外的旌旗正在夜风中猎猎招展。

    李青还从未进过军营,但与猎狼骑和追风箭手打了几日交到,知道这归流四卫俱是精锐。阴贵这厮又十分阴狠狡诈,李青不敢有丝毫马虎。离得还有十余丈,李青便缓下脚步,一点点向着营中摸去。

    整座营寨高墙耸立,一处处跺墙上隐隐约约有人影闪动,显然是值夜的军士正在游走。李青屏住呼吸,一根长藤沿着高墙蜿蜒而上,缓缓自跺墙上探了进去。李青被长藤牵引着来到跺墙外观望,眼见着一队军士刚刚走了过去,伸手按了墙头,轻轻一跃,已然翻入墙中。

    收了长藤,屏息凝望,这处军营并不甚大,夜色中一处处营房寂静无声,一队队值夜的军士在营中往来游弋。观望了片刻,李青仍旧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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