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实心中有些急,与这些军士交手已有半个时辰,但并未在其中见到贾三,这是吴老实最不愿见到的,贾三去了寨子。

    张巡率军在坑道中穿行,岔路越来越多,敌人的行踪极难捕捉,交战渐久,张巡只觉人手越发有些捉襟见肘,正想着法子,忽听洞外响起清越的钲音。

    吴老实听到击钲的声音,心中一沉,以贾三的性子,没有捕获那少年如何肯罢休?定是有了有了依仗。方才贾三一直未曾现身,不用想也知道去了哪里,吴老实长叹一声,收了刀弩,缓缓向洞口走去。

    “四弟,做哥哥的找了你这些年,不想你竟躲在这里享清闲,还有了这么可爱的孩子,知冷知热的爱人,做哥哥的很是为你高兴。”贾三坐在软榻上,望着从洞中走出的男子。若非在此地见到眼前的男子,贾三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意气飞扬、横刀跃马的曲老四会变成眼前这个平凡而丑陋的跛脚老头。优雅地给对面的茶盏斟满了茶,微微笑着望向走来的沧桑男子。

    吴老实望着眼前这满头赤发的中年男子,整整六年未见,自己跛了条腿,男子的面颊也起了皱纹,两鬓间隐约染了几丝银色。原本以为见到面前着男子,自己的心中必然满是恨意,不想真见了面,心中倒很是平静。或许这几年黄金寨的生活让自己明白了什么是爱,一个人心中有了爱,恨便自然少了许多。听见男子有些嘲讽的话语,吴老实并未回应,只是缓缓上前在男子对面坐了,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这才淡淡说道:“有劳三哥挂念,这六年来弟弟每日守着三娘和虎子,靠着采些山货过活,清苦是清苦了些,但却是弟弟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有了这六年,弟弟这辈子算是没白活。“

    贾三面色一僵,瞥到吴老实手上戒指,神色更是惊讶,这些年他设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场景,或许会拔刀相向,或许会唇枪舌剑,也或许会相互算计,但怎么也未曾料到这位人称

    快刀的四弟竟然会如同乡间的老者一般恬淡、平和,说出话来如同多年老友闲话家常,全没有一丝戾气。

    贾三怔了一会儿,忽又展颜笑道:“四弟说的是,咱们兄弟这些年刀头舔血,干的都是些凶险的勾当,哪比得上四弟这几年过得安稳、美满?既然四弟已经看得开了,做哥哥的也不会不顾年多年兄弟情分,只要今日四弟将名单交了出来,你便依旧带着弟妹和孩子过你的日子,自此以后,绝不相扰,如何?”

    吴老实叹了口气,望了眼妻儿,虎子正倒在三娘怀中,像是已经睡去,四目相对,多年夫妻,褪尽铅华,如今只剩下满眼温情。

    吴老实急忙扭过头来,这些年刀头舔血、隐姓埋名,早已忘了眼泪是什么滋味。吴老实原本以为自己自打送走了那些兄弟,这辈子除了血,不会再有眼泪,现在却忽然有些想哭。虽然知道以贾三的性子,自己今日必无幸理,但若是贾三当真和自己一般有了些改变呢?吴老实心里忍不住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沉默了一会儿,吴老实忽然看着贾三试探着问道:“三哥,这些年来你可曾会想起当年那些兄弟,午夜梦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贾三似乎未料想对面的汉子会有此一问,呆了一呆,嘴角轻轻抽动,牵出一丝苦笑,“四弟,做哥哥的贪恋权势不假,但也是个人,并非当真狼心狗肺,怎会全然不顾兄弟情义?咱们劫了那批剑器,无论如何,清风涧都待不下去啦,无论剑峰还是丛大人那里,都不是咱们能够抗衡。大哥偏要要将剑器交给简家,能换来什么?五弟、六弟是怎么死的?若是我与大哥一般一意孤行,咱们兄弟早在当年便全都死在清风涧了,哪还能像眼下这般在这里喝茶聊天?四弟又如何能够逃出生天?莫非四弟真当自己神功盖世,能够逃脱剑峰和丛晚座下如云高手追杀?”贾三想起当年的情形,脸色有些狰狞,显然心里并不平静。

    点了点头,

    这些情况吴老实心中又怎会不知,以当年的情形,若那批剑器只是寻常剑器,或者那批剑器不是运往山戎,大哥和贾三之间也不过是些观念上的冲突,一个想要啸聚山林、逍遥快活,一个想要挣些前程、出人头地,这都没什么不好。但有了那批运往山戎的不寻常的剑器,一切便变了味道。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贾三仍旧以为是众兄弟刻意与他为难,阻了他的前程。

    轻轻叹了口气,吴老实将手上戒指取了下来,交到贾三手中,头也不回向着三娘和虎子走去。

    贾三接过戒指,只觉如同身在梦中,若非经过今日的事情,他还一直以为那名单被楚老大藏在什么隐蔽的所在,不想这许多年竟然一直带在铁老七手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可笑自己一直以为是铁老七亡妻旧物,不忍将其收缴。贾三觉得这些人全不顾念兄弟情分,将自己耍来耍去,望着吴老实的目光渐渐森冷,向四周军士挥了挥手。

    白景文在山林间跌跌撞撞走了多半日,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山风呼号,猿啼狼啸,白景文又怕又饿,裹了裹身上早已脏破的衣衫,咬着牙,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着归流城方向行去。

    隔着一片林子,远远已能望见城门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白景文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想着要不了多久,见了简大人,自己便算是安全了,可以舒舒服服洗个澡,再吃口热饭。想到这些,原本沉重的步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林子,又生生收了回来,找了处茂密些的灌木藏了,偷偷望向城门方向。

    黑压压的骑军塞满了官道,城门前两个身着黑甲的将军正相对而立,不知在争执着什么,守城的军士此刻已缩在一旁,偷偷望着两人,不敢作声。有许多骑军身后还多坐了一名军士,被布带与前面的骑士缚在一处,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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