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二月十八、申时、楚王府】

    直到此时,楚王还在王府里与秦建勋等人商议。他们吃过了午饭,又商量了半日,总算想出了一条对策,那就是,拉出赵勇去顶罪。

    在墨云阁上,李祉对属下进行了一番“周密”的部署。

    第一、令兵部尚书秦建勋,不惜一切办法,让赵勇自己上书自首,承认那八千两银子乃是他硬逼着萧一鸿收下。

    第二、令秦建勋派遣手下,不惜一切办法,抓到赵小刚送往刑部,依律问斩,只要赵小刚伏法,那么萧尚书至多也是贪赃,并不存在枉法。

    第三、萧一鸿收受的八千两银子,由李祉垫付,让萧府派人拿着银票立即去户部上交国库,自然,这八千两也是要记在赵勇的账上。

    第四、令吏部尚书夏南星发动朝中一切可发动之人,无论言官朝臣,一齐上书为萧一鸿求情。

    第五、李祉亲自去父皇面前,为萧一鸿求情。

    李祉与众人计议已定,正吩咐手下各自行动之时,忽见楚王府的总管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墨云阁上,一边跑,一边大喊着:“王爷,王爷!祸事啦!祸事啦!”

    “什么事这么惊慌?难道本府被抄家了不成!”李祉沉声呵斥道。这墨云阁上,没他的吩咐,向来是不允许任何人擅自打扰的。

    未料,李祉竟一语中的,楚王府真的被抄家了。

    见总管朝自己点了点头,李祉不禁愕然,又远远地听到一片喧哗哭闹之声传来,所有人尽皆脸色大变。李祉急忙快步跑下了墨云阁,走出荃湖上的浮桥,又出了后花园,往前门走去。他未走得几步,迎面就撞上了奉旨前来抄家的韩王李祚与青衣卫都督沈环。

    “大哥……别来无恙乎?”李祚朝李祉略略拱手道,脸上兀自挂着笑容,便如往日平常相见一般。

    “老六,你们这是干什么?”李祉眼见四周都是青衣卫卫卒,整个王府内已然是鸡飞狗跳之状,不禁惶急问道。但他直到此时,心中还是不能相信,这些人真的是来抄他家的……

    “父皇口谕,李祉听宣!”韩王李祚忽然脸色一变,沉声言道。

    李祉急忙跪倒在地,身后跟来的秦建勋、夏南星等人也都跟着纷纷跪倒。

    李祚高声宣敕道:

    “奉皇上谕!

    楚王李祉,其性如豺狼、其心若蛇蝎,朕容你谅你、爱你护你,尔不思悔改,反变本加厉,竟谋刺尔弟钦差魏王于前,纠结同党意图谋反于后!数十年来,尔结党营私、贪贿纳垢、骄狂纵性、肆意妄为,罄南山之竹,难书汝罪,扬东海之波,难濯汝恶!

    朕实话告知尔: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岂容豺狼者居于大位,蛇蝎者君临万民乎?

    着即废楚王李祉为庶人,褫夺一切官职爵名,即刻押往万年大牢,终身囚禁,不得出牢门半步!

    其诸子诸孙,皆废为庶人,随同女眷一并遣散安置,余者尽予籍没入官!”

    李祉直听得冷汗如雨,脸如死灰,跪在地上,浑身颤栗不已。

    见李祉尚未领旨谢恩,李祚“友善”地提醒道:“大哥,快点领旨谢恩吧……”

    “父皇!父皇啊!……我没有谋反,我没有谋反啊!孩儿错了!求父皇绕过孩儿这一回吧!”李祉忽然倒地痛哭了起来。

    “大哥啊!不是我这做弟弟的说你,事到如今你再哭,还有什么用呢?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去万年县吧

    !放心,六弟会关照那里的管事,以后好生照应着你!”李祚冷笑道。

    “我要见父皇!让我去见父皇!”李祉站起身,昂然怒道。直到这一刻,他还想着做最后的努力。

    沈环一抬手,便有两个卫卒抢步而上,押着李祉强行带离。李祉却奋力挣脱了卫卒的手,面朝着李祚,忽然连连冷笑,其声阴冷如鬼,只听李祉一字一句说道:

    “老六……我是败了!我认栽!不过,你就算把我扳倒,也休想坐那个位置……我都五十三岁的人了,享了一辈子的福,最后还能去大牢里过点清淡日子,也还不错!……你呀,今后的下场未必能有我好!”

    听了他大哥李祉的这一番话语,李祚心中没来由地感到浑身不适。然此时,他也不愿同一个“庶民”置气,只是挥了挥手,卫卒便押着李祉走远了。

    见秦建勋与夏南星都在,沈环一抬手,卫卒们凶神恶煞一般冲上前去,把这几人都给绑了。

    李祚不禁问道:“沈都督,父皇的旨意里,可没说要抓他们几个啊?”

    沈环却笑道:“殿下放心,这几个人,早晚都要被抓,既然在这里,就省得下官再费工夫上门了。”

    沈环对这一次抄家格外上心,他总共带了一千二百名卫卒,还有南安平司千户裴才保、銮仪司千户诸乐耘、青镜司千户张木烨、巡查千户杨文渊都跟着前来,除了北安平司之外,青衣卫全体要员几乎尽数出动。饶是如此,这么多人从申时一直忙到戌时,直花了三个时辰,才将楚王府的一应财物清点完毕。

    几乎是所有人,包括韩王李祚在内,都是一边清查盘点,一边忍不住心中惊叹:好大的一座王府!好气派的一座王府!府内奇珍异宝、比比皆是,绫罗绸缎、堆积如山,至于古董字画、新奇好玩之物,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是将一整座太极宫搬来,亦不过如此……

    伴随着整座楚王府被抄家籍没,楚王的历史,也就在这里,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而楚王的结局,与其说是废作了一个庶民,不如说是沦为了一个囚犯,而且是终身监禁。

    一个多月前,皇帝李重盛废黜太子李仁,尚且跟他谈心了一次,废黜之后,还把他安顿在庐州府,并任命李仁的心腹王清泉为庐州知府,让他悉心照顾好李仁全家。

    而这一次,李重盛连见面的机会也没有给李祉。他见到萧一鸿的供状之后,立即下旨拿人、抄家、拘禁……

    皇帝当时的震怒,可想而知。

    虽然,楚王李祉已被废黜为平民终生监禁,然而,皇帝的愤怒,依然没有终止……

    自二月十八申时开始,从大明宫传出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青衣卫宣旨抓人的快马,一队接着一队,自大明宫丹凤门外,向长安城四处飞奔……皇帝对楚王一党,展开了彻底地清算。

    兵部尚书秦建勋,革职为民,打入诏狱,家产籍没入官。

    吏部尚书夏南星,打入诏狱,听候审谳定罪。

    泾阳节度使李素炎、骁骑将军崔山智、神武将军曲怀峰,着即由青衣卫锁拿,打入诏狱,听候审谳定罪。

    兵部侍郎赵勇,贬为平民,流徙戍边,家产籍没入官。

    还有两个员外郎、两个御使,都被贬黜为外官,而且都是从八品以下的末等小吏。

    还有国子监、大理寺、礼部、工部、秘书监、中书省、门下省、京兆府……甚至,还有司天监的人,只要是从属于楚王一党,尽皆

    被贬黜外放,直至削官夺爵。

    还有自京城以外,各道府州县的官员。还有……

    这一次清算的规模,甚至远远超过了一个多月前,皇帝打压太子一党。

    事实上,清算仍然没有停止。接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因为牵扯到楚王谋逆一案,而丢官抄家。

    李祉的心腹手下,楚王谋逆一案的几个重要人犯,都被抓入了诏狱,谁也料不到,他们明天还会招认出什么事、什么人……

    而那位已被关入诏狱的刑部尚书萧一鸿,等了半日,没有等到杨文渊的好运气,等来的却是皇帝一道简短的圣旨:

    刑部尚书萧一鸿,枉为人臣、彘犬不如,着即于三日后押往柴市口,枭首示众。萧家男丁,皆流徙三千里外,女眷尽数充为官妓,余者籍没入官。

    ……

    待楚王府抄家已毕,已然是亥时,韩王李祚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翠云楼的雅间之内。按照事先的约定,他与裴才保还要在这里密会。

    虽然已无这个必要,但两人十余年来,已经“密晤”成了习惯,而李祚又是个分外恋旧的人。

    待李祚刚刚坐下不久,裴才保便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六爷,你说你家老爷子这一次,怎地手段如此凌厉,惩处又这般急迫,一没问,二没审,也不待相关人证物证到齐,只凭着萧一鸿的几张供状,便立时下旨,废了一个九珠的亲王?”

    李祚轻笑道:“才保啊!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大哥做的那些个事,老爷子心里一直都清楚的很!之所以隐而不发,一半是念着父子亲情,一半也是为了朝廷的颜面。如今,被萧一鸿这么一招供,这颜面自然是遮不住了,那么,就只能顾一个父子亲情了……”

    “父子亲情?都废黜成一个平头百姓了,这还是顾念亲情?”裴才保不禁反问道。

    李祚呵呵笑道:“我说才保啊,你也算做了十几年的千户了。我且问你,若令你查到谋逆反叛之人,该判何罪?”

    裴才保忙道:“这还用问,依大乾律,谋逆属十恶不赦之罪,首犯当处凌迟,余者问斩,九族尽诛!”

    李祚道:“这就是了!大哥这一次板上钉钉的一个谋逆,再过得几日,一旦人证物证都凑齐了,朝野上下,群情沸涌,言官的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入宫中,若要换作是你,对那谋逆首犯,该怎么判?”

    裴才保豁然顿悟道:“哦……原来如此!看来……你家老爷子也是一片苦心了!”

    李祚眯起眼睛笑道:“才保,这便是帝王之术!这也是你一辈子都学不来的……老爷子若不是雷霆手段,骤下旨意,越到后来,越是不可收拾,到时候,我大哥的一条老命,可是谁也保不住了……”

    ……

    两人又接着喝了一会儿酒,吃了点菜,李祚脑中犯困,睡意上涌,只想快些回去面会周公,但心中想着一事,却还不能回府。于是,他定了一定神,便问道:

    “才保啊,眼下,事起仓促,我大哥这边已然倒了,可我四哥却还纹丝不动呢!如今,对秋明礼那件事,你怎么看?”

    裴才保等的也是韩王这句问话。当下,他便停杯投箸,正襟危坐,恳切言道:

    “六爷,依属下的意思,那件事,不如就此算了吧……”

    不想,李祚却不等裴才保后面的解释,立时将酒杯重重一放,脸露愠色,凛然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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