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崖谷之后,我一心挂念着纾瑶,半路抢了一匹马,一路向西,奔赴曾经一度给了我许多年安定生活的藏龙涧。

    一日夜间,我路过一座镇子,名曰清泉镇。

    这镇子北侧有一口泉眼,涌出的泉水温热而甘甜,它一年四季昼夜不停,泉水汇成小河,穿过了整个小镇,滋养了镇子上数以千计的百姓。没有人说得上这口泉眼的年代,也没有人能知道这口泉眼里的甘泉还能流多少年。

    小河边,一个看起来并不算扎眼的酒馆。在这所有人都已睡熟了的深夜里,依旧灯火通明,酒馆中不时传出肆虐的欢笑声,搅扰着小河两岸的安宁。

    一路奔行得有些疲倦的我,加之伤口处被颠簸得疼痛难忍,我便索性在这深夜里,带着一直沉重的心情,循着欢闹的声响,走进了酒馆。

    春华酒肆。

    狭小的厅堂正中挂着老旧的牌匾,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岁月了。一个年迈的老者打着哈欠,托着腮,极不情愿地坐在柜台前,两只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就连我走进酒馆,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掌柜的!”

    一声尖锐的吼声从欢闹声传来的角落里响起。一个精瘦的汉子,**着上身,他胸口上刺着一只盘旋起来的毒蛇,吐着信子,让人看着便感觉一阵悚然。他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对着几乎就要睡着的老者喊道:“再拿两坛酒来!”

    老者被他一声吼叫,吓得浑身抖了一个激灵,看上去昏昏而来的睡意也醒了七八分。他连忙应道:“这就来,这就来。”转身在柜台下抱起两坛酒,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我。

    那老者怔了怔,似乎对我的出现颇感疑惑。他问:“客官可是和那几个大爷一起的?”

    我看了一眼那个狼藉一片的角落里,四个**着上身的汉子,露着虎豹龙蛇的刺青,醉眼迷离,嘴上讲着浑话,肆虐地笑着。

    刺龙的汉子两手捏成爪形,一张一合地比划着,说:“你们几个都不曾感受到,我上手捏那小娘们儿屁股的时候,简直是如簧片一般,经将我的手生生弹开了。”

    几个汉子放声大笑,刺虎的汉子接过话来,说:“大哥你忒也不仗义,有这等好事也不知道和兄弟们分享一下,怎地竟吃独食?”

    另外两名汉子闻言,纷纷称是。刺龙的汉子眯着眼睛,一摆手,说道:“我享用完之后,本想通知几个兄弟前去,没想到那小娘子刚烈得很,竟然咬舌自尽了。莫说是你大哥我只吃独食,我也是觉得万般可惜啊,那样好的姿色,只怕是再难寻觅了。”

    凭这样的几句对话,我立时便感觉这四个汉子并非善类。我对老者说:“我不认识他们。”

    老者忽然有些慌张,小声说:“客官快走吧,这几位大爷凶悍得很,他们已经把小店给包了,客官莫要在此自讨没趣。”

    我又一次看了向那四个汉子。这时,刺蛇的汉子屁股下一声异响,他随即躲到一边,指着坐在他身旁刺豹的汉子说:“三哥,你放屁怎么也事先招呼一声?”

    刺龙、刺虎的汉子哈哈大笑。刺豹的汉子满脸通红,叫道:“放,放,放......啊......放屁!明明是,是,是你放的!”

    刺蛇的汉子捏着鼻子,说:“三哥,好汉做事好汉当,怎么放个屁也不敢承认啊?”

    刺虎的汉子笑道:“就是,这屋里又没有娘们儿,男人在一起放个屁,那算个屁啊!”

    刺龙的汉子眯着眼,说:“二弟说得对,不算个屁!”

    这些年,我随着武功的日渐精进,听声辩位的本事已经做得分毫不差。从方才屁声发出的方位来判断,我断定那屁一定是刺蛇的汉子放的,他以极快的速度反应,经这个屁栽赃给了身旁的人。

    刺豹的汉子自然不能接受,他一拍桌子,指着刺蛇的汉子吼道:“你,你,你......放,放屁!我,我,我.......没放!”

    刺蛇的汉子装作勉为其难地样子,说:“罢了,罢了,你说是我放的,便算作是我放的吧,谁叫你是做哥哥的呢。”说完,他还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刺豹的汉子一把抓住刺蛇汉子的精瘦的胳膊,瞪着愤怒的眼睛,艰难地吼着:“别,别,别.......”

    他还没有说完,一旁看热闹的两个人笑着开始劝解。

    “算了三弟,你嘴上又不利落,何苦如此为难自己呢?”

    “就是,就是,不就是个屁嘛,就当是二哥放的吧!”

    刺豹的汉子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体型在四人之中最为壮硕,体型宽厚,高大威猛。他用力一推,将刺蛇的汉子推翻在地,指着他骂道:“狗,狗,狗东西,你,你,你说实话!这,这,这屁究竟是,是,是.......谁,谁,谁放的!”

    刺蛇的汉子满脸委屈,指着自己鼻子说:“是我,是我!”

    “嘭”

    刺豹的汉子勃然大怒,飞起一脚揣在刺蛇汉子的胸口。刺蛇的汉子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慌忙爬起来躲到了另外两人的身后。

    “大哥,二哥,三哥他打我!”刺蛇的汉子捂着胸口。

    刺龙的汉子满脸不悦,嚷道:“一个屁而已,何至于兄弟相残?!”

    一个屁的确不至于让兄弟相残。然而,刺豹的汉子所不能忍受的并非是这个屁,而是来自别人的栽赃和诬陷。

    在另外三人的笑声中,刺豹的汉子最终爆发了。他挥舞着暴虐的拳头,重重地砸向了刺蛇汉子的面门。

    刺蛇的汉子冷不丁的吃了一计重拳,立时口鼻喷血,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上。刺豹的汉子仍不解气,冲上前去一顿乱打。

    另外两个汉子连拉带拽,在一旁极力劝阻,却丝毫不能阻挡那雨点一般挥下的拳头。

    一时间,欢声笑语变成惨叫连连,桌椅板凳横飞,酒碗菜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老者在一旁看着,即着急又心痛,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我看着满脸褶子的可怜老人,几乎是欲哭无泪的模样,一时泛起怜悯之心,便冲着那几名莽汉大声喊道:“都住手!”

    路见不平的这一声吼叫着实是重了一些。龙虎豹三人同时停下手来,疑惑地看着我。就连那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刺蛇汉子,也一脸茫然。

    “你,你,你是什么,什么东西!”刺豹的男子艰难地说着话。

    我说:

    “打人可以,但不要砸坏老人的东西。”

    刺龙的汉子似乎对我的话颇感费解,他从桌上摸起一个盘子,端在手里看了看,一松手,盘子落地,“啪”的一声碎成数块瓷片。

    “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我们的闲事?”刺虎的汉子瞪着眼睛盯着我,说,“可是不知道我们五大恶人的厉害?!”

    五大恶人?!

    我又仔仔细细的将眼前的人数了一遍,更是一头雾水,我说:“你们明明是四个人,为什么叫五大恶人?”

    刺虎的汉子拍了拍他大哥的胸脯,说:“我们兄弟本来是五人,月前在身上刺青,小弟不懂事,大哥叫他刺狼,他偏偏刺了一只狗。我们大哥怕他堕了五大恶人的威名,便将他杀了。”

    果然是恶人。先是刺豹的汉子为了一个屁险些将兄弟打死,如今有听他们说竟为了一个刺青杀死了自己的另一名兄弟。

    我说:“你们也忒残忍了!”

    “残忍?”刺龙的汉子不屑地笑着,说,“你跟我们兄弟几个说残忍,堪比跟怡春院的娘们儿说风骚。都是干的这个行当,不如此怎能混口饭吃?”

    几个汉子爆笑如雷。

    忽然,刺虎的汉子身形一动,陡然向我发难。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刀,一尺长,刀锋凌厉,直向我刺来。

    草莽贼寇,绝不可能伤我分毫。

    青光一闪,剑气如风。刺虎的汉子还未近我身,便被青芒剑的剑气荡回,连退了数步,倒栽在地上。只见他胸口刺着獠牙猛虎被我一剑划出了一道裂口,鲜血沁出。

    另外三人笑声骤止,面面相觑,忽然大喝一声,一齐向我扑来。

    我又横断青芒剑,向前一扫。龙、豹二恶步法稍快,最先被青芒剑气所伤,胸口各横一了一道伤口,倒在地上。刺蛇的汉子本就浑身是伤,他心思狡诈,两眼珠一转,哎吆一声,随着龙、豹二人一齐趴在了地上。

    “阁下到底是谁?”刺龙汉子捂着胸口的伤又站了起来,他自然是知道了自己远不是我的对手,因此手上没有任何进攻的动作。

    我思前想后,名字到了嘴边都没有说出口。我说:“你们走吧,我不杀你们。”

    刺龙的汉子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一边直直地盯着我,一边摆着防御的架势向门口退着。其它几人见状,纷纷爬起来,跟着刺龙的汉子向门头退。

    我的确不愿杀人,即便他们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快到门口时,他们本可以转身走掉。但刺龙的汉子似乎是对败在我之事耿耿于怀,他嘴中发出一声冷笑,笑声极为轻微,却仍旧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紧接着,我眼角余光略过门口的瞬间。我看见数道乌黑的影子从那刺龙汉子的手中飞出,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射来。

    又是飞镖暗器。

    我不禁觉得好笑。可笑的人,可笑的想法。他可知道,这世间除了那第一百一十三根银针之外,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住的?

    青光一闪,叮叮叮三声脆响。

    三道飞镖被我一剑打回,酒馆的门口却倒下了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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