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中总要遇到一些谜一样的人,不去揭开这个谜,不仅仅是对别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保护。

    从前,我不明白。但经过了这件事之后,我已经非常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在无耻的李小谦的设计下,我又一次成了笑柄。

    这日清晨,天色初蒙,被定了一夜未动的我,顾不得满身的酸痛,怒火已将我最后的理智燃为灰烬。

    李小谦!

    去往娄琴客栈的一路上,我内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恨得我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要将他撕个粉碎!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听到了自己内心之中野兽般地咆哮着。疯狂莫不知前路远,不知不觉间,我便来到了娄琴客栈的门前。

    然而,刚到娄琴客栈,我心中燃烧的愤怒火焰却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浇灭了。

    娄琴客栈门口。

    只见五名大汉站作一排,手持刀剑在娄琴客栈的门口,威风赫赫。为首的大汉,站立在中央,手中握着一柄闪亮的长刀,对这娄琴客栈中破口大骂:“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臭小子?

    莫非是在骂李小谦?

    我正疑惑间,只见娄琴曼妙的身姿出现在客栈的门框之内,她又一次披上了那件火红的轻纱,内里是一件上不可覆乳、下不能遮肚的粉白色抹胸,露出一对雪白的半球,看得一群人鼻血都要喷出来。

    “嗯?”为首的汉子疑惑地看了一眼娄琴,轻蔑道:“怎么派了个小娘子出来挡事?”

    接着,五个大汉还未回过神来,为首的汉子已流出了鼻血。但这鼻血却不是被娄琴半露的酥胸顶出来的,而是被娄琴以极快的速度打出来的。

    那速度快极了!我只看到一个火红的影子在那汉子的脸上一扫而过。

    我登时便傻了眼。

    没想到,看似娇弱的娄琴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四周的人也看傻了眼。为首的大汉手中的刀“咣铛”一声砸在地上,双手捂着鼻子,正痛苦地哀嚎。其他四人立于左右,脚下步履筹措,不敢上前。

    “瞎了你们的狗眼!”

    娄琴冷冰冰地目光如刀割一般地扫过,吓得几人连连后退,娄琴伸出手指,冲着他们一通臭骂:“老娘的地盘也是你们几个杂碎能撒野的地方?”

    她话音刚落,娄琴的身后又闪出一个身影,一眼略过,甚感熟悉。我再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李小谦。

    怒火重新燃起。我左右找寻,突然一根长约三尺的木棒映入我的眼帘。我疾步上前,拿起木棒,左右挥舞了两下。

    “嗖嗖。”

    破空之声乍响,这木棒甚是趁手。

    随后,我一个箭步上去,冲着李小谦大骂:“李小谦!你个唉嘶必!”

    木棍“嗖”的一声落下,只听见“邦”的一声闷响。这一棍我用力极大,我满心期盼着李小谦的脑袋在我面前开花,喷出如柱的鲜血,我已

    做好了被他狗血溅满一脸的准备。

    然而,当我目光汇聚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只纤细白嫩的玉手,在距离李小谦脑袋不足一掌宽的地方死死地攥住了棍梢。

    上天真不公平,圆通要护着他,娄琴竟然也要护着他。又谁能真正体会一下我的愤怒?

    “小弟弟,怎么这么的大火气啊?给姐姐说说可好?”

    娄琴温柔的脸庞上带着笑容,涓涓细声中带着骚气。

    我使劲往回抽了抽木棒,但木棒的一端被娄琴死死地攥着,任我如何用力也无法抽回。我说:“你放开!李小谦是个唉嘶必,我要打死他!”

    娄琴一怔,显然是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李小谦从娄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说:“你才是唉嘶必呢!你全家都是唉嘶必!”

    娄琴疑惑地问:“你们所说的唉嘶必是什么意思?”

    “喂!”

    我三人之间只顾着争论,却完全忽略了客栈门前站立的五个大汉,为首的大汉一抿鼻孔中流出的鲜血,叫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娄琴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木棒,提在手里,向前逼近一步,说:“怎么?老娘说的话,你是没听懂吗?”

    为首的大汉露出一丝怯懦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后退一步。我想,被这么多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尤其是自己的四个兄弟,是进是退全然仰仗他的指令。江湖上的人,性命事小,面子事大。退了后一步,脸面无存。

    那汉子咬着牙,脸颊的肌肉绷紧,上前一步说:“老板娘你武功了得,我自愧不如。但是,我兄弟五人来此并非有意滋事,而是这小子......”不知何时,那柄长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刀尖儿指向李小谦,狠狠地说:“这小子奸诈狡猾,作弄我三弟,致使他至今在家中盯着一张破纸,痴痴傻傻,犹如失魂一般。今日,我定要擒了这小子,回去给我三弟一个交代!”

    娄琴问躲在他身后的李小谦,说:“可有此事?”

    李小谦躲在娄琴身后,探出头来,说:“没有!别听他胡说!”然后,他又冲着那汉子大喊:“你三弟是谁啊?我不认识啊!”

    “哼!”大汉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往地上一扔,说:“你不认识我三弟?那这个东西你可认识?”

    那张纸被大汉大力抛出,如同断线的纸鸢,在空中徐徐飘落。当它稳稳地躺在地上,我定睛一看,只见雪白的纸片上画着一个弯曲爬行的蛇形符号和上下排列的一大一小两个半圆,行笔不同寻常。

    这不是李小谦所写的那个“唉嘶必”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五个人竟是那个黄袍道士的兄弟!我想起那日黄袍道士被李小谦一番作弄之后茫然失措的神情。从那汉子的话语中不难听出,那黄袍道士回家之后过于执着李小谦写得那个“唉嘶必”,因而陷入痴境,不能自拔。

    李小谦呵呵一笑,从地上捡起那张纸,抖了抖,说:“我当是谁呢,原来你是铁卜神算的兄弟啊!”

    大汉横刀上前,喝道:“你承认就好!还不跟我回去受死!”

    李小谦两步退到娄琴身后,说:“慢着!慢着!你兄弟自称铁卜神算,我只是写了两个字,让你兄弟测算。他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自作自受,怎么赖到我头上啊!”

    娄琴点头,说:“说得不错!不知这位好汉如何称呼啊?”

    大汉冷哼一声,象征性地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汤明法!”

    娄琴的身躯微微一震,将汤明法细细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其余的四个大汉,说:“义士可是义烈将军李彦仙的旧部?”

    汤明法也愣了一下,见娄琴竟然认识自己,并且言语中满是敬意,便郑重向她抱拳,说:“正是。不知这位夫人是......”

    “哎呦,别叫人家夫人嘛。”

    娄琴又恢复一副招蜂引蝶的腔调,说:“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呢!”

    “我去!”李小谦叫了一声,说:“大龄剩女啊!”

    娄琴没有理会他,李小谦九百年以后的词汇对这个时代而已超纲严重,无论是褒是贬,我们都很难听懂。不然黄袍道士也不会在家中沉溺于迷思,不可自拔。

    娄琴说:“小女子娄琴,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汤明法恭敬地说:“在下方才失礼之处,还望娄夫人......”他一句“娄夫人”刚刚脱口,可能是觉得不太妥当,随即改口,说:“呃....还望娄姑娘见谅。”

    娄琴喜笑颜开,说:“无妨无妨,不打不相识嘛。”她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畏畏缩缩的李小谦,说:“这位李公子乃是我娄琴客栈的贵客,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汤义士卖我几分薄面,到客栈堂中妥处,小女子备下酒菜,大家好生商量,不要坏了和气。”

    汤明法思忖片刻,向左右几个兄弟眼神交流一番,点头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我见这群人各个都是身负武功的高手,李小谦更是龟缩在娄琴身后,寸步不移。我报仇雪耻的打算只能暂时搁置。

    再者,这群彪壮的汉子分明就是来找李小谦寻仇的。接下来,定然是一场好戏,纵有娄琴撑腰,李小谦也未必能够化险为夷。

    多年战乱,金人几度南侵,盗匪、强人渐渐成了这个时代的主流。街边一个不起眼的算命道士竟也有几个颇有来头的结拜兄弟。一个娇滴滴的客栈女老板,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这便是南宋初年,一个混乱的年代,一个不同寻常的江湖。

    生长在这个年代我,如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的一根毫不起眼的稻草,只得随波逐流,随遇而安,却又如同命中注定般的、阴差阳错的,一步步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江湖风雨之中。

    许多年后,当我回想起这一切时,除了懊悔与怅然,还有一种对命运深深的感慨。有时,我会思考,这场命中注定的风雨到底是以何时为开端的?

    出生?

    雁荡山?

    初遇李小谦?

    还是在娄琴客栈一步步卷入江湖开始呢?

    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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