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过韩城后,向北边上郡的肤施县移动,这里是马超的驻地。过上郡后,就是北地郡、安定郡,最后走街亭入天水郡,再走渭水、陈仓回关中。

    巡视不仅方便他掌握各县具体的人口、经济、物产状况,也有象征实际统治的意思。

    上林苑,昆明池。

    留守的陆议出游至此,审查铸币工作。

    等他出发时,这里也就能铸造出四百万铜币,他至多督运三百万到江都;另外湘州、武昌、岭南一带承担二百万铸币的押解工作。

    每个五铢钱重四克,品相饱满质地厚重,一千枚五铢钱以麻绳连成一串,这就是一贯钱……一千文是一贯,明朝是七百多文一贯,有所不同。

    明朝七百多文一贯,因为官钱、劣钱的区别、折算,所以明朝的‘一贯’可能有一千多,也可能就七八百,每个铜币的品相有程度不一的贬值。

    所以就物品价值衡量来说,一贯就是一贯,但具体多少铜钱得另算。好在大宗交易有银子,缓解了铜币的流通压力。

    这次田信铸造的五铢钱就品质来说,已经超过两汉的任何一次铸币。

    铜币出场检验的方式也简单,一千个五铢钱是一贯,用麻绳穿成一串,挂到天平上……只要误差小于五枚五铢钱,就算合格。

    检验合格的五铢钱就这样一串串的仿佛一个‘铜柱’装入箱子里贮藏,每个箱子装满后,由陆议亲自用印封藏。等他出发时,再开箱用麻袋装载铜币,以车船、扁担的方式运到上雒,然后就能走丹水水运,向江都直接水运。

    因此运输难点就在于七盘岭与蓝田关之间的这段路线,相当于半个武关道,余下都可以依靠丹水、汉水进行运输。

    一万钱四十公斤,三百万钱看似很多,其实调拨一千人就能轻易运到丹水上游。

    运输不存在问题,就担心钱币质量出现疏忽,引发关羽的问责。

    在孙氏家族眼皮底下活了这么多年,陆议最大的优点不是统兵、执政,而是谨慎。

    就在陆议专心操持铸币验收工作时,虞世方照例发往关中的军情通报抵达。

    稍稍引发一点混乱,随即许多人就来找陆议……陆议看着这群闻战而欢欣鼓舞的人,心情是很复杂的。

    既有身为其中一员而身后鼓舞、感染的喜悦,也有难以释怀的忧虑。

    封侯拜将,如今北府体系内,能统领一军的,几乎都有侯爵在身。

    去年光复关陇,再到今年年初时调离六百余人的中层军吏转任地方担任县令长、县尉,这给了其他中高级军吏极大的紧迫感。

    如果再不建立军功,他们会被全面培养,素质更优秀,且更年轻,敢打敢拼的青壮军吏顶替。

    军中启蒙,再广泛选士,开启了一条宽敞的上升途径。

    中高级军吏既享受过麾下吏士素质卓越的好处,可到了非战争时期,他们自然就感受到了来自优秀部下的坏处。

    从资历、年龄上来说,中高级军吏都是转任地方的优先选择。

    可郡县长官是很难获取封侯机会的,留在军中继续掌兵才有可能获取最终的红利。

    他们迫切需要战争,需要更多的功勋晋升军阶……按着现在军中的惯例,只要晋升到少将,那最次也能当个食邑百户的亭侯。

    有爵位和没爵位,是两种待遇。

    不是田信要淘汰这些老人,而是希望他们远离战争,去做更安逸的工作。郡县才是国家根基,现在有足够试错、容错、改正的机会,可以慢慢练手、学习。

    如果等后面大规模培养的军吏熬资历熬上来,那现在中高级军吏的处境更尴尬。

    面对这些人,陆议不疾不徐反问:“公上如今在何处?”

    “应在夏阳周边,明后两日会往上郡。”

    “公上既在夏阳,那我等知情时公上如何不知?此事公上自由衡量处断,我等静候即可,无须急切。”

    陆议见有人欲反驳,就笑问:“难道诸公以为魏国敢大举来攻?即不敢大动刀兵,我又大张旗鼓,岂不是令敌国笑话?”

    来访的诸人个个被反问的堵住嘴,总不能枉顾事实,在这里强说魏军很强,还敢主动进犯。

    现在都很急躁,只要粮食储备到一定程度,那随时都可以开启灭魏战争。

    这种灭国级别的战争,谁都不想错失机会……只要现在发动战争,那他们留在军中的时间会延长,很有可能等到灭魏战争爆发。

    可陆议积威深重,这些人无功而返,但也逼的陆议去拜访关姬,看看关姬对这场战争是否感兴趣。

    关姬现在很忙,她正研究落水与肺炎之间的关系……这是关兴信中的疑问,接收江东以后,才清楚知晓当年汉口反击战时对吴军造成多大的创伤。

    当年跳水逃亡的吴军难以尽数,汉军预估的是三五万之间,最少能溺死两万多人;可根据现在的资料和统计,当年跳水逃亡的吴军规模在六万左右,虽然就近逃到战船上,可战后还是有许多吏士咳血、发烧而死。

    很明显,这是关姬发现水里有细微虫子后向关兴发出了警告信,告诫关兴野外玩水的凶险,也重申了饮用洁净沸水的必要性。

    陆议来时,关姬正汇总资料,书写《水虫论》,其中还有夏侯绫三姐妹联合做的绘图。

    沉迷微观世界的关姬显然对正常的世界缺乏兴趣,耐心看完陆议转呈的军情通报,反问身边的夏侯徽:“魏军可敢过河?”

    夏侯徽认真回答:“不敢过河。”

    “既不敢过河,又何必急躁?”

    关姬神态从容:“恐怕又是军中求战心切,伯言先生不必委婉,可直言讲述发展规划。今后灭魏之战,以夫君一贯念旧之行举,岂会使助人无用武之地?我料届时张惠恕等人也将抵达关中,一同出力。”

    “是,殿下明睿。臣所虑,在于公布方略,使朝廷不快。”

    朝廷是一个集体,集体情绪是复杂的、混乱的,怎么可能会有单纯的不高兴?

    只有大将军才能代表朝廷,也只有大将军能单纯的表示不高兴。

    很多事情可以做,却不能说;下面人能领会多少,就全靠悟性、机缘。能看透迷雾的人,自然不会过于担忧;可这样的人太少。

    按关姬的意思,就是要把长远计划说明白……虽能安抚内部,肯定会惹大将军不高兴。

    “朝廷不快之事一桩接着一桩,也不差关中来一桩。”

    关姬露出不耐烦神色:“先生还是过于拘谨,今得关中,已无退路。又何必矫情掩饰,徒惹大将军笑话?”

    见状,陆议只好告辞……哪怕关姬如此说,他也不能照做。

    不能直接给中高级军吏透底:别着急,灭魏后还有其他灭国战争,大家不会缺军功的,目前只是正常的工作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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