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南岸,花马池,明军剿贼总部,三边总督魏学曾驻军大营。

    两名身上破破烂烂、依稀能辨别出明军军装的人出现在了驻军大营前方不远处,被放哨的明军哨骑看到了。

    “嘿!看!那里,那里是两个人吗?”

    一名哨骑对身边的战友招呼道。

    战友往不远处一看:“嘿!还真是!走,过去看看!拔刀,要是探子,直接砍了!胆子也真大,大白天的就敢来刺探军情?”

    两名哨骑催动马匹,呼啸着朝那里冲过去。

    “来者何人?!速速停下!不许前行!否则定斩不饶!!”

    他们高呼着冲了过去。

    那两人看到他们没有跑,而是乖乖的站定了,躬着身子似乎是在喘气,两名哨骑有些奇怪,靠近一看,才发现是两个穿着破碎军服的汉人。

    “你们是哪一部的?还是探子?!”

    两名哨骑持刀立马于不远处,看着两个浑身上下没有武器的怪人,大声喝问,而军营处,又有一拨骑兵冲出,营门口瞬间布满了一队弓弩手。

    “不不是不是我们我们是是平虏城参将萧萧如薰所部求求求见魏制台!!”

    一个怪人跪倒在了地上,竭尽力气的呼喊,这两人看起来似乎都已经筋疲力尽。

    “平虏城?萧如薰?河西不是说全部沦陷了吗?还有城池在坚守?”

    两名哨骑万般惊讶,连忙招呼着新来的一批骑士一起把这两人扶上马,往兵营里带,然后派人去报告魏学曾,搜搜他们的身,什么兵器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封信件还在其中一人的怀里揣着,像什么宝贝似的。

    “别别拿这是这是萧将军的亲笔”

    话没说完,这人就晕了过去,另外一人似乎也没了声息,众人面面相觑,正好此时传令兵来,说制台要见这两人,结果大家一起懵逼,哨骑只好把那封皱巴巴的信递给了传令兵:“这人昏过去前说这是平虏城萧将军的亲笔信,俺们不识字,你带给制台看看呗?”

    传令兵无奈,只好把信接过,快步走向中军主帅大营。

    中军大营帅帐,魏学曾正伏案奋笔疾军令,这些日子北渡黄河迎击叛军的宁夏副总兵李昫所部和游击赵武所部都有所进展,收复了一些失地,把哱拜叛军的势力打了河西之地,但是叛军反扑的架势也挺猛烈,双方正在各城各堡鏖战,战况胶着,这让魏学曾大恨!

    数十座城池,四十七座城堡,但凡有几人坚守一段时日,也能撑到自己率军反攻,至少减轻一点压力,结果整个河西几乎全为叛军所占据,叛军从一开始的几千人扩充到了几万人,其中有多少是被裹挟叛乱的一想便知!

    都是些不重用的混帐!罔顾皇恩的混帐!这些九边将门的武人实不可靠!这次平定叛乱之后,定要借此机会狠狠地杀掉一批蛀虫!为国锄奸!

    战况的胶着使得魏学曾不得不写军令调动宣府、大同兵马和兰、靖兵入宁夏助战,要知道九边重镇之一的宁夏镇城已经被叛军占领,一旦叛军联络蒙古套虏南下助战,情况就变得更加危急,九边重镇不得有失,这是生死线!

    而就在刚刚,一个消息让他眼前一亮。

    大帐被掀开,传令兵走了进来,单膝下跪道:“制台,那两人已经晕过去了,看起来是筋疲力尽,身上只有这封信,说是什么平虏城萧将军的亲笔信。”

    魏学曾“哦”了一声,站起身子,走到近前,接过这封信,一看制台魏公亲启。

    魏学曾连忙打开信件抽出信纸,读了起来,很快读完,而后看向信件落款,三月初三今日是三月初八,写在五天之前的信件,那两个人大概是冲出重围送信的信使,所以才那样疲惫。

    把信件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一名中年文人幕僚,走到地图前,魏学曾仔细查看着平虏城的位置。

    “你怎么看?”

    魏学曾开口询问那中年文人。

    “本以为九边将门都已经是掉毛的凤凰落水的狗,没想到,还有可堪一用的人在;这个丘八不简单,这信,完全可以转交给皇帝,请皇帝过目,告诉皇帝,他还是有忠诚的将军的,而对于我们而言,萧如薰如果现在还在坚守平虏城,无异于是在叛军的胸口插了根钉子,叛军不得不分兵对付平虏城,无法全力对抗我们,大善!”

    魏学曾找到了平虏城,细细看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接过了信件,笑道:“萧如薰,萧季馨,延安萧氏一门可不是普通的丘八啊,你听听他们兄弟四人的名,如兰,如蕙,如芷,如薰,哪里是张三李四那些丘八的名?他父亲萧文奎现在京营为官,与一些朝廷官员有交往。

    我也听人评价过这一门四子,说都是读知礼之辈,这在西北将门可是少数中的少数,尤其是这个萧如薰,不仅有军略,诗水平还不低,若不是将门,去考科举,差不多也是个举人吧!否则,怎能得先兵部尚杨公看重下嫁爱女呢?杨公可是正儿八经的科班进士出身,若萧氏只是丘八,何德何能被杨公看重?”

    中年文人有些惊讶,继而一拍脑袋:“早些时候听闻京中有人传言,说什么诗香之女居然下嫁军伍粗汉,简直是荒谬绝伦,原来就是这么事?”

    魏学曾抿嘴笑了笑点点头,而后开口道:“现在看来,杨公没有看错人,萧如薰果然不一般,河西四十七堡尽墨,唯平虏城坚守不下,此事宣扬一下便可大涨我军士气,本督要为萧如薰记功,只要他能坚守到援军赶赴,本督就要亲自写奏表为萧如薰请功。”

    “制台与杨公有旧?”

    魏学曾没有明确答,只是笑笑:“杨公的面子要给,有功的,也要赏,国势倾颓,九边将门之堕落难辞其咎,国无大将可用,只好让我等文人投笔从戎,上阵也就罢了,临阵指挥,还是要靠武将,既然发掘一个可造之才,能提拔就提拔,于未来未必不是好事,本督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江陵既墨,还有何大事?当今圣上不满文臣、乾纲独断已非一日两日,今上与群臣之对立虽愈演愈烈,但还不至于要到动摇国本的地步吧?最多也就是仿嘉靖故事罢了。”

    中年文人疑惑且迷茫。

    “罢了?”

    魏学曾苦笑连连,看向中年文人的眼神里充满无奈与苦涩:“今上年少时被张江陵压迫太甚,如今执掌大权,心中本就对群臣极度不满,早先时候清算张江陵已是信号,若群臣不知进退,今上又该如何?自古以来,皇帝对权臣不满,就要以权术压迫之,或另立权臣以制衡,今上厌恶朝中文臣,那么,该是谁?”

    “阉竖?”

    中年文人大惊失色:“今上欲使八虎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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