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雀就带着她来到了参悟寺外,东方破晓知道儿子就在里面,她找了他很久,可是在找到他的时候,她忽然又胆怯了起来,似乎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

    在寺外,朱雀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池北溟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以至于让你杀了他?”

    东方破晓说道:“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唉,此事我不想再提。”虽仅仅数字,但却已经说明了真相。

    朱雀说道:“偿若你将真相告诉他,他或者能够理解你。”

    东方破晓摇了摇头:“我宁愿自己背着杀死他父亲的罪名,偿若他再得知自己父亲的声名,或者更会看不看。”

    女人的心还是比男人细,朱雀无话可说,和她一起进了参悟寺。

    参悟寺只有一个院子,院子北面有十几间屋子,屋子就是用这山上的石头盖起来的,外面看来十分粗陋,整个院子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唯有院子当中有一棵树,院子西边有一口井,此外便无别无,显得十分干净,秋风起来,颇有一些凉意,院子中除了两人以外,也没有别人,看来和尚们都待在屋里没有出来。

    朱雀来到这排房间左首的一间屋子,里面有一位和尚正在念经,朱雀道了声打扰,问他无垢禅师在什么地方,这位和尚说道:“无垢禅师的屋子在最东首。”

    朱雀又问道:“近一段时间,新出家的那位和尚又在哪里?”问出此语,别说东方破晓,就连朱雀都感到紧张,唯恐他再说出东方桃夭没有在这里的话语,若是如此,东方破晓肯定受不了来回找儿子都没有找到的结果。

    幸得这位和尚说道:“他在中间的一间屋子里,那间屋子里有一个木头雕成的菩萨,你们在门外就能看到。”

    朱雀道了谢,两人经过中间的那间屋子,东方破晓忍不住向里面看,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和尚背对着门,看不清模样,东方破晓要进去喊他,朱雀摆了摆手,说道:“还是先去见见无垢禅师。”

    无垢禅师正在屋内的一张大桌子边写字,一张洁白的宣纸上,无垢禅师用蝇头小楷抄着一本经书,经书摊开,看不清是本什么经书,对朱雀来说,似乎所有的经书都没有什么区别。

    朱雀轻声说了句:“无垢禅师,我来找你来了。”

    无垢禅师写完一个字,将毛笔放在一方石砚的搁笔槽中,抬头看到来人是朱雀,还跟着一位中年美妇,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来历。

    朱雀立刻跟他介绍:“这位便是东方桃夭的母亲,她是来找自己的儿子的。”

    无垢禅师点了点头,说道:“二位请坐,我去让人泡杯茶。”

    东方破晓说道:“不用了,还请禅师跟我说说东方桃夭,他是为什么出的家?”

    无垢禅师说道:“他为什么出家,难道你也不知道么?”

    东方破晓默然,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还请禅师指点,我儿子年纪还小,他……”

    无垢禅师说道:“当我得知他来找我,目的是为了出家时,我曾相劝了许久,但是他跟我说了他所知道的事情,并表示心意已决,没有办法,我只好帮他剃了度,他每日过来问我,怎么才能脱离人生七苦,我劝他从佛经中去寻找答案,但显然,他并没有慧根,完全理解不了佛经中的含义。”

    东方破晓附和道:“是啊,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什么佛经中的感悟呢,希望禅师能够劝劝他,让他能够跟我回去。”

    无垢禅师说道:“能劝说得了他的,不是我,而是你。”

    东方破晓闻言想了想,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她赶紧用衣袖将眼泪擦去,可是眼泪能够擦去,难过酸楚的感觉又怎能擦得干净?

    三人一同来到东方桃夭的房间外,无垢禅师喊他:“镜尘。”

    原来东方桃夭的法名为镜尘,东方破晓闻言,又难过起来。镜尘听到无垢禅师在喊他,他站起身来,看到门外的东方破晓,忍不住身子一震。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口,说道:“我已经是个出家人了,只希望能够在佛经中寻找到安宁的办法,女施主请回去吧。”

    东方破晓哭道:“桃夭,桃夭,希望你能理解妈妈的苦衷……”

    东方桃夭语气平静,又故作老成地说道:“理解如何?不理解又如何?一切如梦幻泡影,不过是一场大梦,一个泡影罢了。”

    东方破晓闻言心中一颤,她说道:“不,你不知道,我就是做了那事,心中也是痛苦的,更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桃夭,你跟妈妈回去吧,妈妈不能没有你。”

    东方桃夭跟着说道:“我不是东方桃夭,我叫镜尘,不过是蒙了尘的明镜,希望在佛法里找到能擦去镜子上尘埃的方法,你们回去吧,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朱雀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说道:“就算你出了家,你也是你妈妈的儿子,她也是你这个儿子的妈妈,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就算你有什么不满,何不跟她好好说说,她偿若不能让你原谅她,也该让她知道她该怎么做,难道和尚不是母亲生下来的?佛经里也有超度别人一说,也不让你超度别人,你能安慰一下你的亲生母亲也是应该的吧。”

    东方桃夭蓦地转过头来,但他的眼神却只看着朱雀,并没有放在他母亲身上,他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这么做,让我多难过,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我想看看能不能让心先宁静下来,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当然不会知道我心中的痛苦。”

    朱雀说道:“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可是你也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啊,人要是不能原谅别人,又怎能获得心中真正的安宁呢?”

    东方桃夭说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妈妈,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这样想的时候,我心中才能好过些。”

    说着他又转过了身子,眼睛看着屋内的一个杨木雕成的观音菩萨,这个菩萨只有三尺高,放在一张方形的案子上,是观音坐在莲花座上宝象,东方桃夭转过了身子,就是表明他不想再说下去。

    无垢禅师始终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佛号都没有念过一句,就像他根本不在这里。

    东方桃夭的双肩在微微颤抖,可见他心中激动,他看着这个菩萨,希望这个菩萨能够告诉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忘掉心中的痛苦,可是菩萨无知无觉,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朱雀一声断喝:“住手!不可以!”无垢禅师也跟着一声呼喝。

    东方桃夭闻言回过头来,正看到母亲手中拿着那把破晓剑,往自己脖子上划去,旁边的朱雀和无垢禅师正竭力相阻,就在这一瞬间,不知是否母子连心之故,东方桃夭忽然感受到了母亲心中的苦痛,他连忙扑了过来,对东方破晓说道:“妈,妈!你干嘛想不开?”

    东方破晓准备自刎的手和剑虽然分别被朱雀和无垢禅师拦住了,可是她出手太快,还是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流出,虽然伤口不深,但是看起来却十分可怖,东方桃夭再顾不得对母亲的怨念,他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帮母亲包扎。

    朱雀也在一旁相劝:“儿子有些事想不明白,多劝劝就好了,何苦自己想不开呢?”

    无垢禅师也将她手里的破晓剑夹手夺过,东方破晓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出,她说道:“我的丈夫对不起我,被我杀了,儿子也不认我这个妈,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东方桃夭只懂喊着:“妈妈,妈妈,你是我妈妈,我不会不认你。”

    他帮东方破晓包扎好了之后,东方破晓将他搂在怀里,他也没有拒绝,东方破晓的手抚摸着儿子光秃秃的头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过她依然美貌却不再年轻的脸颊。

    母子终于和好了,镜尘也还了俗,东方破晓和他两人单独在一间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等到二人出来后,东方桃夭向无垢禅师辞别,两人携手除了参悟寺,下山去了。她临走时感激朱雀帮她找回儿子,也答应了不再去找蓬莱四仙的事,打算和儿子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看到东方破晓之事已经解决,便也跟着向无垢禅师告别,无垢禅师说道:“你很有慧根呐,不如……”

    朱雀苦笑道:“大师就别那我开涮了,我若是在一两年前,或者会考虑一下要不要跟着你当个和尚,现在我已有了家室,大师的盛情就不能领教了。”

    无垢禅师说道:“就算不当和尚,难道就不能陪老和尚在寺里住几天么?”

    朱雀故作遗憾地说道:“有空一定来陪大师下下棋,喝喝茶,参参禅,可是江湖风波未止,关于兵器谱的排行一事,我还要去调查一番,看看幕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无垢禅师说道:“不管那人是谁,他已经招来你这样的人去调查,看来他无论有什么图谋,都将化作一场空了。”

    朱雀笑道:“多谢大师吉言,不过空就是色,色即是空,大师所说的空,不知只哪一种空?”

    无垢禅师微笑道:“空即是空,此空便是彼空。”

    还是太玄了啊。朱雀心道,反正这老和尚怎么说都是对的。

    辞别了无垢禅师后,朱雀尽管非常想念家中娇妻,可是不知汪九成等人跟踪柳贺红丸调查的怎么样了,人怎还能待得住?

    想到这里,心如急火,朱雀立刻骑着马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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