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命宫婢将信送往纪王府后,便起身回到了内室,安静地守在琳娘身边,眼见琳娘吃过安神汤药后情绪稳定了许多,才略微放下心来。

    丹阳也不敢再提起温荣和五皇子的事情,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琳娘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琳娘抬眼看向丹阳,面有哀戚之色,缓声说了句对不起。

    丹阳摇头轻叹,“若有机会,你与荣娘说声对不起罢。”

    说罢丹阳注意到格窗外的日头已晒至银槐的树冠处,遂问道,“快至午时了,琳娘可有想吃的,我去吩咐了御膳房。”

    琳娘似未听见,自顾地说道,“我并无意离间你与荣娘的,不过是想你能明白我内心的感受罢了。先才是我太过激动,其实前几日太后就教训过我了,而我也早已想通,纵是有该提防的人,也不该是真心待我们的荣娘。”

    丹阳听言眉毛微挑,松了口气,“琳娘,你可知我对荣娘是一直心怀愧疚的。林大郎与荣娘是多么般配的一对,若不是我,他们早已喜结连理,那里还能生出这般多的事来。林大郎怨我也对,我从未怪过他二人,反而是不断不断的自责,直到现在我亲眼看见荣娘和五哥过的很幸福很快乐,我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丹阳认真地看着琳娘,又说道,“也正因为如此,当我知晓五哥因为你那些没有缘由的担心,要远赴边疆与荣娘分开时,言辞才会那般激烈了。”

    琳娘让丹阳将她扶起靠在了圆枕上。原本的樱唇此时无一丝血色,琳娘虚弱地说道。“我没有胃口了,丹阳亦不用特意去准备何午膳。将就吃点儿稀粥,不叫饿着肚里的孩子便是。”

    若不是为了奕郎的孩子,她恨不能狠狠地饿上两天,许是如此她才能清醒些,否则每日都是恍恍惚惚的。

    丹阳正要数落琳娘,就听见外廊传来通报,原来王贵妃遣了人过来,丹阳连忙起身至长廊询问是何事。

    女史朝丹阳行了礼,命宫婢将食盒端上来。恭敬地说道,“奴婢见过丹阳公主。贵妃殿下知三王妃与丹阳公主在一处很是放心,只是因为三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膳食上需十分注意。贵妃殿下念及三王妃与丹阳公主尚且年幼,少不得会疏忽了,遂特意吩咐奴婢将蓬莱殿为三王妃准备的午膳送过来。”

    丹阳吩咐宫婢接过食盒,先送进厢房,笑道,“我代三王妃谢过王贵妃了。三王妃言她昨日未休息好,精神不济也不敢贸然过去了叫贵妃担心。”说罢丹阳执锦帕,抵着鼻尖,轻笑了一声。“三王妃真真是困了,到了我这儿径直就去厢榻上歇息,我这就去唤了她起身用午膳。不要辜负了王贵妃的一番心意。”

    蓬莱殿的宫女史往厢房里看了眼,谢过丹阳公主后就告辞了。

    丹阳回到琳娘身边。命人将食盒里的碟子都取了出来,一份樱桃毕罗。一碗汤洛绣丸,一碟金粟平,再就是一碟的鳜鱼丝了,琳娘瞧了眼也无甚胃口,在丹阳好赖劝阻下才多少吃了点儿。

    用过午膳后,琳娘在丹阳的厢房里沉沉睡下,压在心上的石头落地了,轻松后是难得的安心,也就不再去想了旁他。

    安兴坊的温府长房,午时将至,茹娘才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温荣瞧见满额头汗水,脸颊也被晒得通红的茹娘忍不住笑了两声。

    茹娘与温荣说了这几日发生的有趣事儿,见祖母和阿娘不曾注意到她,才拉着温荣的手悄声说道,“阿姐,我听金城郡公家的娘子说,温蔓娘在赵家的日子不好过了,赵二娘坠马后,那赵夫人指着温蔓娘的鼻子骂了她丧门星,赵二郎也还不是日日在外寻花问柳,夜宿平康坊的,也不知当初温蔓娘和温菡娘怎会赶趟似的嫁去赵府,争的你死我活。”

    温荣笑道,“如此说来,将来茹娘选夫婿眼睛可得放亮了。”

    茹娘撅着嘴,“京中女娘最羡慕的就是阿姐和三王妃了,都说三皇子与五皇子是盛京里最优秀的郎君呢,风度翩翩俊朗风雅的,哪里会像谢家的那几个郎君,说来他们也是出自高门大院,却没有半点应有的风度和教养,自以为是眼高手低。”

    温荣听了有几分迷糊,“茹娘说的谢家郎君,难不成是应国公府里,琳娘的堂兄弟?”

    茹娘点头道,“可不就是他们,有一次他们到篱庄瞧我们打马毬了,在旁嘲讽讥笑的,没少说风凉话,好生叫人讨厌。阿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没有半点风度了。”

    温柔抿嘴好笑,“听茹娘这般说道,谢家郎君可真真是不成。下次我们府里办宴,就不请他们了可好。”

    茹娘哼了一声,“必然是不请的,纵是府里抹不开面子请了,我也不能待见他们。”

    茹娘还是小孩子心性,温荣虽未与谢家郎君有过多接触,却也相信谢府的家教不会有失。

    温荣见茹娘哈欠连连,约莫是上午玩累了,遂让茹娘自己去歇息。谢氏等到林氏和茹娘出了穆合堂,又仔细地向温荣询问了琳娘的态度。温荣不想让祖母伤心,只说琳娘顾忌轩郎年幼且未取得功名,倘若她出面回谢府说媒,怕会引得二房不悦,认为琳娘在以势压人。

    谢氏叹了口气,“哎,琳娘的考虑不无道理啊,若是一名前途无着落的郎君欲求娶茹娘,我们也是不同意的,罢了罢了,就照荣娘说的,再看一看吧,想来轩郎也不会这般快走武将的路子,亦不会那般快的从戎了。”

    温荣又陪祖母说了会话,就告辞回纪王府了,今早晟郎出门前还与她说了,那陈知府一家未直接进京,而是先拐去了洛阳,约莫要在洛阳停留一段时日,再进京叩谢圣主。

    温荣一回到府里,就接到丹阳从宫里寄于她的信。

    温荣初拿到信觉得颇为好笑,丹阳先是契而不舍地邀请了她两次,皆被她拒绝后,还不忘再修封书信与她。

    温荣揭开信封,看着信里的内容,原本轻松的神情越来越凝重,果然有人故意挑拨她和琳娘。

    细想她与李奕之间,除了李奕私藏她小衣一事不足向外人道,其余皆可算是再寻常不过的,竟也能被利用了。

    知晓了缘故,温荣倒也不甚在意,反而更担心琳娘的身体。丹阳也在信中说了,琳娘的精神状况极差,漫说没有了早先的冷静,情绪也极容易波动,甚至许多本迫于无奈才会说出的话,琳娘也会轻易地说出口了。

    温荣和丹阳原本以为这一切是琳娘怀孕导致的,可现在看来,其中似有蹊跷。

    温荣将甘妈妈唤了进来。那临江王府的吴妈妈必不是个善茬,说不得就是受了王家人的指使,趁如今琳娘怀身孕有可乘之机,暗地里对付了琳娘。

    温荣向甘妈妈问道,“甘妈妈,你派了去盯梢曾大的人,有看见他将草药交给吴家二媳妇是么,可知晓都是何草药。”

    甘妈妈道,“是一些寻常的补药。曾大与西郊几处庄子上的药农相熟,故能拿到比药铺里更便宜的药材。曾大和吴家媳妇私下买卖的那些药材并非临江王府主子所用,皆是下人央他带的。”

    听言温荣更加诧异,若是便宜药材,曾大怎可能有那许多赤金物什去钱庄和当铺了,“那曾大换了散钱后是做甚用的。”

    甘妈妈回道,“是为了去赌坊赌钱,曾大在赌坊输了不少钱帛,此事吴妈妈约莫不知晓,否则也不能放心曾大。”

    赌博之人输多了将眼红,影响了心绪办事少不得就会出纰漏。

    温荣正色道,“甘妈妈,你多派些人手去西郊的那几处药庄,尽快查清曾大在药庄上都收了何药材。还有这几日收的药草和前段时日的是否有不同了。行事仍旧小心些。”

    “是,王妃。”甘妈妈领命退下,绿佩在旁听的晕晕乎乎,想询问主子是何事如此神秘,却又担心逾矩了。

    “绿佩,帮我准备笔墨,我要修封信与丹阳公主。”温荣朝绿佩吩咐道。待甘妈妈查清楚了,倘若曾大真采买了对琳娘不利的药材送入临江王府,她是必然不肯眼看琳娘被人谋害的,只是揭穿这一切靠她一人不够了,她还需要丹阳的帮忙。

    信中温荣只交代了丹阳要准备的,而具体事情并未详尽写,毕竟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不若日后当面解释的更好。

    温荣才将信交给小厮,李晟就回来了。

    温荣先与李晟打了招呼,又转头吩咐小厮领了府里的夜行令,尽快将信送去林中书令府给丹阳公主。

    李晟听到信是送去中书令府的,与温荣说道,“丹阳此刻约莫还未回府里,先才她当着我的面同三哥发了好大的火,好像是琳娘出了何事,她也未敢太过声张。”

    温荣颌首道,“琳娘今日在宫里差点儿晕厥,是丹阳带了她去丹凤阁歇息的。琳娘不肯让太后和王贵妃知晓此事,约莫是担心她们责怪了三皇子吧。”温荣顿了顿叹气道,“也不知怎的,琳娘怀孕后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也难怪丹阳要生气了,她定是在责怪三皇子不曾照顾好琳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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