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的说,雨果中士做了一个梦。

    如果你不记得雨果是谁——

    ——回到第二卷的开头,有个矮个儿的盗墓贼,被伍德先生的家丁给抓住了。

    他的名字就叫雨果,后来去参军,对北约的卫国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变成了一个战斗英雄。

    在以勒城国与海拉的边界,一个小地方。

    雨果退伍之后,就一直呆在这里。

    他不要尼福尔海姆工党的新勋章,也不要列侬权贵送来的荣华富贵。

    他只捎带上一个裸猿学徒,一些枪,一些子弹。踏上一处戈壁,一处荒凉的沙洲。

    太阳晒在货车的铁皮上,热得能煎鸡蛋。

    狂风卷起沙,叫六匹骆驼睁不开眼睛,拉着货车往前走,往下个驿站走。

    雨果:“雅各布,我说真的,你不要取笑我。”

    雅各布:“好的,老师。”

    雨果从麻布衣里取出一封信,是伍德·普拉克先生的亲笔信。

    他信誓旦旦和裸猿学徒发誓,要证明这封信的真实性。

    他大声诵读着信件上的内容。

    “亲爱的雨果。”

    雅各布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雨果比着食指,声色俱厉:“不许取笑你的老师!你这个白毛杂种!”

    雅各布立马变得正经,收拾好头发,往烟锅里塞黄花。坐在老师对面,与之对视,挺直了腰板,不敢有任何亵渎伍德·普拉克先生信件的意思。

    雨果接着念叨着,就信件上的内容大声朗诵。

    “亲爱的雨果中士,我与你分别已有数年,直到最近才听见你的消息。

    你能找到出路,对我来说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善事,我们在各自的路上,努力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愿你所到之处,都会伴舞随风。

    ——伍德·普拉克。”

    雅各布终于是忍不住了。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雨果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小哥哥穿着旧时战壕中的军服,把勋章都留在一个大铁盒里,长了不少络腮胡子。在战斗中磨好了心中的利剑,也非常显老。

    “你笑个什么!?雅各布!你不相信我?”

    雅各布这个小伙子好声好气地和雨果老师说:“是的,老师,我不会相信的!”

    雨果:“为什么?”

    雅各布:“伍德·普拉克会给您写信?”

    雨果:“是的!”

    雅各布:“你和他还是朋友?”

    雨果:“尽管只有一面之缘……”

    雅各布:“别逗我笑啦!老师!我非常尊敬您的战功,可是我无法把您和伍德·普拉克联系到一块,您怎么可能与一个站在西方世界顶端的人有来往呢?”

    雨果:“怎么就不可能了?”

    雅各布是个裸猿,就他自己的理解,就他的生平,就他从小到大的见闻来说——

    ——伍德·普拉克是裸猿的饲雪盘羊,是光中之光。

    于是他解释道:“朱莉大酋长的弟弟?”

    雨果:“嗯。”

    雅各布又说:“列侬的王牌间谍?”

    雨果:“嗯。”

    雅各布讥笑着,肚子都开始抽痛:“认识您?一个医疗班出身的志愿军?还和您有书信往来?现在您还在瓦岗当巡警呢!如果您要是认识伍德·普拉克,怎么没变成大将军咧?你就是在骗我!喊我做白毛杂种的高地人老师呀!我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才跟了你,你才选中我。我们刚好凑成天生一对!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晒太阳,来押送罪犯!”

    雨果也懒得解释什么——

    ——他不喜欢椿风镇,那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

    回到镇上时,几年前和他抢食的野狗都换了一拨新的。从毛色上看,那几头畜生生养了许多有精神的小家伙。

    这让雨果感觉寂寞难耐。

    回到老友霍顿的墓碑前,雨果哭了很久很久才下定决心。

    当他心中的城池离他远去,再也变不回原来的样貌时,他也要接着往前走,不再回头。

    于是他从尼福尔海姆带回来这个学生,取名叫雅各布,要带着小雅各布来战后的北约,到这里来维持治安。

    又看雨果先生把书信小心翼翼地收好,往厚实的纸制信封里塞,又在纸制信封外边裹上一层牛皮,生怕柔软的木质纸张揉坏了里边珍贵的信件。

    就在这个时候,货车里一直沉默寡言的罪犯说话了。

    “水……”

    雨果将腿边的水壶递了过去。

    罪犯举起手,手腕上的镣铐已经把他的腕口皮肤烫出水泡来。

    镣铐的另一头,锁在雅各布的手上。

    雅各布适时问道:“你待我就如对待犯人一样,雨果老师,我一直都不明白,如果你要我当你的学生,为什么要锁住我呢?”

    雨果面对罪犯横眉冷眼,面对学生春风拂面。

    “因为你和他一样,是一头野兽,先锁起来,再教一些规矩,喂几口糖,听话了才能解开。”

    雅各布抱着脑袋,靠在货架上:“怎么样叫做听话?”

    雨果:“听我说话,就叫做听话。”

    雅各布:“我不是听了吗?”

    雨果:“我说,伍德·普拉克曾经给我写过信……”

    “哈哈哈哈哈哈!——”罪犯一口水喷去货车的尾门。

    雅各布也跟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果先生气得涨红了脸,拿起战壕枪,用枪柄轰上罪犯的脸。

    罪犯的脑袋叫雨果打得后仰,从鼻腔里涌出血来。

    可是这位罪犯却没有停下,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

    他舔着嘴唇上的血,握住水壶,眼神中透着兴奋,透出一种凶残和野蛮的意味。

    “哼哼……哈哈哈哈哈……”

    雅各布看得心慌,想用拳头再补上几下。

    雨果拦住了学生。

    “你不能揍他,只有我能揍他。”

    雅各布不解:“为什么?!老师!为什么?你看不起我这个白毛杂种?”

    雨果解释道:“我刚才说了,你是野兽,不知分寸,而我是人,我知道怎么对待战俘和罪犯。”

    雅各布指着罪犯:“他也是野兽啊!”

    雨果也指着罪犯:“他杀死了他的仲裁官,咬断了那位仲裁官的脖子。可惜的是,我们还不能杀死他。雅各布,如果你动手,我不敢保证你不会杀死他。”

    雅各布:“难道我们还得护着他?”

    雨果点头:“是的,我们要把他完整的送到以勒去,送到下一个驿站,我们已经做过很多回这种事了。你都记不住吗?”

    雅各布愤愤不平地坐了回来。

    他跺着脚,仿佛心底有不可磨灭的恨。有一种动用私刑,虐待罪犯的快意在脑袋生根发芽。

    “我不能理解……老师,雨果老师,你做得没错,如果你把我绑起来,和这个罪犯一样用镣铐绑结实了,我才能压下脑袋里的杀心。”

    雨果:“哪怕他刚刚把上一段路的仲裁官给咬死?”

    雅各布点头:“是的……这个罪犯刚把我们的老朋友杀死,刚把蓝星小寨到瓦岗这段路上的仲裁官杀死了。

    我虽然连这个哥哥的名字都没问,但我记得他给我们送烟草,送糖。他是个好人……”

    雨果:“我们把他送过去,交给下一个仲裁官。”

    雅各布:“拿到五十块钱?就这样?”

    雨果:“是的。”

    雅各布:“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不能杀了他?”

    雨果:“在新的律令出台之前,我们都得遵守以勒城国和北约的法令,他要经过审判,再不济也要一条绞绳才能杀死他。”

    雅各布:“但是他肯定死定了对吗?”

    雨果:“是的,他死定了。”

    雅各布抿着嘴,指着罪犯的鼻子,和老师说。

    “那为什么!他还在笑呢?老师?为什么?”

    雨果沉默了。

    他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眼前这位罪犯依然在开怀大笑,一点都不像将死之人。反而开始强词夺理,蛊惑眼前的仲裁官。

    “五十块钱?说真的?你们都是认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罪犯撩开头发,露出脸上的疤,露出那对金灿灿的眼睛来,“雨果警官!你真的要把我送到以勒去?你就这么相信上一个仲裁官的话?”

    雨果:“他死了,死者为大。”

    罪犯信誓旦旦地说:“你有一封信,我也有一封信,来,把那封信打开,让你的学生看一看,看看那封信上写的什么。”

    雅各布立刻跟上,质问老师:“雨果老师,他说的是什么信件?”

    雨果:“那不重要。”

    罪犯立马打断:“非常重要!雨果!如果伍德·普拉克真的给你写过信!

    你没有骗人,那么同样的,我也没有骗你,你要认认真真把这封信念给你的学生听!”

    罪犯说的书信,是一张染血的通缉令。

    通缉令上写着香水瓶帮派头领的鼎鼎大名。

    【巴·多明戈】

    【赏金:一千个银币】

    【附加条件:要抓活的】

    当雨果把信件拿出来,给学生瞄上那么一眼。

    雅各布的眼睛都红了,立刻吞咽口水,两手颤抖,看罪犯的眼神不再是拆骨剥皮,而是奉如神祇。

    “他是钱?那么多钱??!”

    雨果:“别相信他,雅各布。上一个仲裁官就是这么死的。”

    罪犯立刻大声嚷嚷道:“我可没有骗你们的意思!我要把事情都说清楚了!雅各布,你不要被这个高地畜牲给蒙骗!”

    雨果:“别相信他。”

    雅各布:“老师!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罪犯接着大声说:“我就是巴·多明戈!部州政府出一千块钱买我的人头,要把我绳之以法公之于众!这样土匪和流民看见我凄惨的死状时,他们都不敢造反啦!

    我有一千个弟兄!还有两千个漂亮妞!

    我和上一个仲裁官这么商量着,我俩一拍即合,他放人,我给钱给女人。”

    雅各布越听越入神,因为他没有钱,也没有女人。

    雨果越听越着急,因为他不能杀人,也不能割断这罪犯的舌头。

    罪犯多明戈接着说:“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仲裁官最后死了?”

    雅各布:“对!对对对!为什么他死了呢?难道他不帮你?”

    “因为他没有帮人帮到底!”多明戈声色俱厉,瞪大了眼睛:“他放了我,我要他的马!他却说那是他的骨肉至亲,不能给我!于是我咬断了他的脖子!还逃了出来,结果就被你们两个杂种给抓住了!”

    雅各布:“就这么简单?”

    多明戈:“就这么简单!”

    雅各布:“你还想要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能帮忙帮到底!”

    多明戈卷起袖子,揭开领口,让身上的汗水和血浆都挥发出去。

    他如此对雅各布说——

    “——小伙子,我坦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雨果骂道:“放屁!”

    多明戈又苦口婆心和雨果说。

    “雨果先生,我也和你坦白,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两人将信将疑,凑到多明戈面前。

    多明戈和两位警官商量着。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们放我走,还给我留一匹骆驼,我就不会追究今天的事。我的兄弟们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野兽!就和雨果先生你说的一样!他们的慈悲和善心早就喂给狗了,连我的话都不会听,他们只会护着我,只会忠心耿耿地为我工作——

    ——这一点你们能听懂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放了我,刚才我受的苦,吃的拳头,我不会和我的兄弟们提起,他们也不会因为这点过节,就要跑来这片戈壁……”

    多明戈先生变了脸色,变得龇牙咧嘴的,变成两眼满是血丝的狠厉表情。

    “跑来这片隔壁上,找到你们,在你们熟睡的时候,用钩镰把肠子给刮出来,绕上你们的脖子勒住了,在你们无法呼吸时,割下你们的卵蛋塞进嘴里!”

    多明戈像是精神病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恢复正常,对雨果和雅各布微笑。

    “我保证,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雨果先生点了点头。

    雅各布也跟着点头。

    多明戈又问:“所以,你们可以放了我吗?”

    雨果问学生:“你认为呢?雅各布?”

    雅各布在思考,在琢磨,又问老师:“雨果老师,你们常说,正义只会迟到,它绝对不会缺席,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几乎在同时——

    ——雨果和多明戈两人作答。

    一个罪犯。

    一个警官。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去他妈的迟到。”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去他妈的迟到。”

    罪犯希望立马能得到释放。

    警官希望立马能直接行刑。

    雅各布想了想。

    他说:“那就别问我了……我觉得还是小命要紧,我不会给自己解锁的,老师。”

    雨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驾车。

    而多明戈一刻都闲不下来——

    ——他换了个说法,换了一种角度。

    “雨果先生!雨果先生!我要救你!我要拯救你们!如我所说——

    ——我的兄弟们个个都是杀人的好手,刚才能让我如此开心的事情!就是你们即将前往一座绿洲驿站!那里埋伏着六十个弟兄!他们会把你们生吞活剥了!

    我不希望看见这一幕,你们都是好人,我不希望你们就这么死去……

    ……我是个有同理心,有共情感的罪犯。你能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吗?我在关心你们呀……”

    雨果:“雅各布,他发烧了吗?”

    雅各布大笑:“老师!他应该是傻了!这世上没有罪犯会帮助仲裁官的!”

    雨果:“那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和部州政府法院宣誓,要把罪犯送到法庭上,让他为自己辩护,不能让法律蒙羞,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蛋,更不能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发生冤假错案。”

    雅各布:“那怎么样才能让他保持清醒呢?”

    雨果:“给他喝水。”

    于是乎,多明戈被身旁的裸猿小哥按进了淡水木桶。

    几轮残酷的水刑下来。

    他们终于到达了绿洲驿站。

    多明戈意识模糊,打着赤脚踩上滚烫的黄沙。

    三人一路走到凄凉的荒野中,来到驿站的大门前。

    雨果先生左右观望——

    ——这个小镇安静而诡异,没有几个活人。

    雅各布保持警惕,仿佛真如多明戈这个罪犯说的那样。

    ——有土匪来过这里!

    雨果先生和雅各布吩咐着,把钥匙扔过去。

    “小子,你看好他,我去去就来。”

    紧接着,雨果一马当先闯进驿站大门,要去寻找下一位负责押解罪犯的仲裁官。

    在驿站里,有不少陌生面孔。

    酒吧换了人,酒桌前四个玩牌的酒客齐齐转过头。

    招待走上来,像以前一样,给雨果递上一杯生鸡蛋橙汁。

    “雨果先生!欢迎回来!”

    雨果接走杯子,问了一句:“老板呢?”

    招待面不改色:“老板去乡下看他的妻子了,他的妻子最近要生产。”

    雨果把橙汁放下了。

    “大嫂要生产?”

    招待意识到不对,终于改口。

    “应该是我记错了吧……应该……”

    一时间,枪声四起!

    房门之外,多明戈开始狞笑。

    他对着雅各布吐舌头,像是性暗示那样羞辱着这个白毛小子。

    “贱种!你很快就能看见我的兄弟们啦!他们马上就要来吃掉你!你洗干净了吗?洗香香了吗?”

    雅各布犹豫不决,他听见房内的枪声时,差些管不住自己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主动给身旁的罪犯解开镣铐,他想着,那可是一大笔钱,一条活路,一个不能拒绝的美好条件。

    是的,他没有钱,也没有女人。

    这些东西,多明戈都有。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一个匪帮的头领,能拿到那么多东西?

    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一个战斗英雄,却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押解罪犯?

    每一周,还得去蹭蹭隔壁县城警长的烟叶和果汁?

    每一周,都要早起贪黑,兢兢业业地检查周边的牧场。

    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能给多明戈自由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可以解开多明戈手上的勾爪镣铐,让这位魔术师找回对称的手性分子。

    砰——

    枪声响起!

    雅各布的大腿中弹,疼得开始惨叫。

    他看着房内高大的阴影,暗红的枪口,狂风扫过镇上的泥巴坪,沙子像是火舌一样卷过他的血肉模糊的皮囊。

    他看着那个影子,怎么看!都像是老师!

    老师会杀他吗?

    雨果老师能下这个手?

    雨果老师居然不杀罪犯?却要杀死他这个未来的执法者?

    是的吗?

    他朝着老师求饶:“老师………我没有……我不是的……”

    从大门处,那个高大的阴影倒下,雨果先生踢开这条尸体,走了出来。露出驿站里酒桌前后血流成河的十来条尸首。

    “雅各布,很遗憾,我们有麻烦了。”雨果先生满脸憾色,心头有一种落寞和孤寂的感觉:“老板死了,招待也死了,大嫂也死了,其实我挺喜欢大嫂的……她是个好人,她会做草莓糖,特别特别好吃。”

    雅各布不敢发声,心中藏了一条蛇。

    反观多明戈,他的脸色变得极差。

    驿站里,是他二十来号兄弟,每一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明土匪。

    雨果把腰上的三把枪都丢出来,丢给雅各布。

    “帮我上子弹,学生。像以前一样,这一回,我把子弹都打光了。”

    然后把手上的战壕枪举起,朝向多明戈的脑袋。

    多明戈瞪大了眼睛:“你要杀我了?!你终于忍不住了!遵纪守法的警官大人!”

    雅各布捡起枪,腿上的枪伤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从兜里掏出备用弹药,为老师填弹,却在不经意间,看见大腿上的贯通伤处,在厚实的肌肉下,在一捧黄土里,找到了相同型号的染血子弹。

    在这一刻,雅各布还是不敢相信。老师会开枪打他。雨果老师刚才——开枪打了他!

    远方的绿洲下,有几只白鸥看着这边。

    它们猩红的眼瞳里,照出雅各布内心的愤恨。

    雨果一点点摸到雅各布身边——

    ——从医药包里掏出急救用品。

    雅各布骂道:“老师!你他妈是想杀了我?”

    雨果:“我在急救营待过很长时间。”

    雅各布:“你真的想杀了我?”

    雨果:“这点伤不算什么,相信我,小伙子。”

    多明戈哈哈大笑——

    ——没等他笑完。

    砰——

    他的天灵盖飞上半空。

    血溅了雅各布一身。雨果拿学生的身子挡住尸首迸射而出的污秽之物。

    雨果先生又说:“他确实没有骗人。”

    雅各布愣住了,吓得两条腿直哆嗦,让雨果强行按住,开始包扎。

    过了好久好久,这个年轻人才从枪伤的阵痛中醒觉过来。

    赤浆几乎把他一头白发给染成纯红,染成一个南方人。

    这头裸猿开始正视自己的老师,他想不通雨果老师平时那么规矩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今天突然大开杀戒,越过了绞刑,直接杀死了巴·多明戈。

    难道雨果老师不知道对方多有钱?

    难道雨果老师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个手下?

    难道雨果老师是想不开了?要去找死吗?

    雨果先生和学生吹起以前吹过的牛。

    “你别看我这么矮,小朋友……”

    他给学生点上烟。

    “在打仗时,军营里的每个人都要朝我敬礼。”

    他给学生封好伤口,拍了拍满是伤痕的粗糙大手。

    “我经验老道,遇上不能用常规手段解决的战斗时,绝对不会听军令。”

    又把身上的书信拿出来,当做吹牛逼的谈资。

    扶着雨果一块来到绿洲浅滩上,洗干净双手。好好把信件打开,像个绅士一样,念出来。

    “亲爱的雨果中士。我与你分别已有数年,直到最近才听见你的消息。

    你能找到出路,对我来说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善事,我们在各自的路上,努力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愿你所到之处,都会伴舞随风。

    ——伍德·普拉克。”

    雨果好声好气地和学生商量着。

    “这是真的。我没骗你。”

    雅各布呆若木鸡地点点头。

    这两个年级相仿的人,回到马车上,像第一天上路,朝着下一个镇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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