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或五十——

    ——这两个数,都是极数。

    在甲骨文中,七本义为“切断”。

    东方用七指祭祀的日子,祭满七周七次四十九天,为“满七”。

    也有衍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五十之数,说的是三拜七祭、十二时辰、二十八星宿共五十。

    也有无极、两仪、四时季节、五行、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共五十数。

    不论先后真假,大衍之数又译太一之数。

    脱掉玄学的帽子,在自然科学的角度来解释它,它说的是万物总和的含义。

    炼丹师的经要总纲里,也一直强调着五十大数。

    把人体看做星界,那么在双手的物理结构上,就附和了太一数的运行规则。

    没有结绳记事之前,人用手指记事,左右手阴阳两极各一事,十指代表十神十事,手指共有二十八块骨头,代表天宫二十八星宿。共有首尾共计三十八个骨脉节点。

    一共五十事。

    按照万事万物都在运动的规律来说。

    其中又有一手在演算验证,故而太一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最后一数,就是天演之数。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听理论,喜欢讲意象里的“象”,喜欢总结。

    那么就说总结。

    东方和西方都依托手性来使出超自然的力量,西方叫魔术,东方的礼节比较多,叫做借星请神的炼丹术。

    炼金师的追求的终点比较复杂,各有各的想法,也是克服恐惧以后,各自的欲求与梦想。

    炼丹师就比较简单了,那么多繁文缛节最终都是殊途同归,讲究顾道长生,修船渡海,克服天性中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们求的数,是五十里除开凡俗的四九,留下最后那个演算验证的“一”,说得玄乎一点,代表永恒,代表精算,代表【四十有九】的规律。

    就是【道】的意思。

    任何物理现象都需要数学模型的支持,科学需要相对精确的计量单位,需要演算量变与质变。

    这也是为什么远在星界巨山的伍德·普拉克本尊正在苦研数学的原因。

    在我把你们的脑壳搞晕之前——

    ——好了就此止步!免得我水太多被人发现(各种意义)。

    ……

    ……

    再次回到这片没有谎言的天空下。

    离仪式完成只差最后一个大节,也是最重要的,最繁琐的三个小节。

    蝴蝶女站在香堂院落正中央,两臂血流不止,殷红的血液从石板路的缝隙一路导向大观园的花圃。

    “必要媒介之十三,是参旗。”

    毕宿十三星,代表弓箭。

    从广袤无垠的星空中,猎户座射出一道猩红的光来。

    它是一颗火流星,也代表着星界的客人已经听到了【九州殊口】这位翻译的召唤,听见【附耳】的窃窃私语。

    “必要媒介之十四,是帝皇的军旗流苏,是冠冕的垂珠。”

    毕宿十四星,为九斿。

    仪式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办法中止了。

    它不像拥有倒数计时的定时炸弹那样脆弱,从东西两房的楼阁中,女匪遵照大当家的指令,扛着北约九国的帝**旗,还有各种冠冕,将军旗奋力插进石板中,把冠冕放在旗帜的伞顶或枪头上。

    它们是星界客人来到加拉哈德的信标,就像是一座座人类文明的灯塔,为星界客人指引方向。

    “必要媒介之十五,要有鲜果蔬菜,有野蜂花蝶的天园。”

    念完这一句——

    ——蝴蝶女松了一口气。

    完成了。

    这麻烦的毕宿十五节仪式,终于是完成了。

    火流星一路从御夫座穿过金牛座,沿着星路往波江座和凤凰座去。

    最终在银河的天桥中央转向。

    它像是看见了加拉哈德的信标——

    ——越过星界大门天关。变成了一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的红色星辰。

    是的,它直直朝着加拉哈德来了!

    与此同时,大院里响起刺耳的哨声!

    达奇先生拼了老命冲出门去,一路吹着报警响哨,狠命挥着王八拳,像是死了爹娘要奔丧那样往大门跑。

    他看见天上的异像时,本能就察觉不妙!

    ——那颗灾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ho(人属人种智人)而言,它出现之前带来的预兆就是【真实】和【真相】。

    光是这一点,就会把太多太多美丽又脆弱的谎言,太多太多幻想给撕碎。

    他的内心有恐慌,无法说谎的情况下,几乎要恐惧得流下眼泪来!

    达奇今年三十八,以前是个信使,见过许多谎言。

    在外求生的游子通常会写信送回家乡,都是报喜不报忧。

    爱侣分隔两地时只能用谎言来维系情感关系。

    语言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情感发酵机。

    对达奇来说,发妻露丝的一句句“我爱你”,哪怕是假的,也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安慰。

    如果没有这点希望,没有这点虚假的温暖,他可能早就在地窖中郁郁而终。

    “伍德!!!”

    他不知道同伴们是否意识到这头星界魔兽代表着什么。但是对达奇的人生来说,如果没有谎言,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伍德先生!!!伍德先生你在哪儿!!!”

    其人声哀情切,我只能用三个感叹号来加强口哨的声嘶力竭与呼喊时的歇斯底里。

    达奇一头撞开大门,前额也跟着破开一个大口。

    他两眼失神,变得精神恍惚,在星界异象的影响下,口中吐出的只有真话。

    “伊卡洛斯……伊卡洛斯!伍德先生!”

    开始胡言乱语——

    ——他用着西国史话中,一位星界客人书写过的故事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个故事来自地球,就是神话中的伊卡洛斯。

    达奇没跑出去几步,让阿明一手抓住。

    “达奇先生!你是怎么了!”

    再看达奇的后颈衣领让阿明抓住,依然在胡乱抓挠,将要抓住伍德的手。

    伍德与之双手相握。

    “怎么了!达奇!你有话慢慢说!”

    达奇脸色变得极差,在这种环境下说出口的东西全是真话,而【真话】却是一种极为混乱不经过任何修饰的【奇怪语种】。

    他指着暗红色的天空,指着那一颗闪闪发光的灾星。

    “看天上!看天上!”

    众人齐齐仰头看去。

    汉娜和小刀迟迟赶到,身后还跟着不少女匪护院,让他们一枪一个全都干掉,花了不少子弹。

    “怎么了!伍德!”汉娜刚刚把飞刀破片收回体内,眼神变得涣散,是精神力消耗过度的感觉。

    “听!听达奇先生说!”

    伍德把达奇扶正了,让这个信使好好谈谈那个“伊卡洛斯”,谈谈他老家的异邦典故。

    达奇指向天空。

    众人再次仰望星辰。

    稍有灵视,经历过一两次蜕变的通灵之人都看见了——

    ——看见那铺天盖地的灵力潮汐!

    像是大海的波浪一样,在常态世界,一个湖泊中落下石子,会产生涟漪。

    而此时此刻,在魔术师的眼中,星空中的红色流星像是另一个维度的巨物,朝着常态世界倾轧而来。

    它引发的灵力潮汐好比万米高的巨浪,要把整个天地都搅得天翻地覆。

    “伍德先生!以前有个星界的客人和你一样,从地球来!”

    达奇死死攥着伍德的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写下了伊卡洛斯的故事!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没有说天上那颗星星是伊卡洛斯,因为伊卡洛斯会飞,和加拉哈德本土的钢铁魔女季默瑞的能力一样,把地上的谗言谎话都告诉诸神,所以我才会对这个神话特别感兴趣,还记住了它——

    ——就在刚才,刚才那个没有谎言的咒语里,我想到了伊卡洛斯的死法!”

    伍德是个喜欢说谎的人,他认为谎言是一种达成目的工具。

    其他伙伴和伍德先生的观点不谋而合,都在等待达奇先生的解释。

    达奇指着天上的凶星。

    “伊卡洛斯的父亲是工匠之神,为儿子做了一双翅膀,让伊卡洛斯学会飞行。可是他因为飞得太高,身上的蜡翅膀让阳光烤化了!就这么摔死在海里了!”

    这则寓言原本是当时的星界客人,用来警告米特兰帝王的,警告这位帝王不要滥用资本这对翅膀,万事要留一线余地。

    后来写进加拉哈德史话,变成了传说。

    汉娜口直心快,要问个清楚。

    “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达奇猛地一点头。

    “我们就是伊卡洛斯啊!汉娜小姐!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伊卡洛斯!

    ——人是一种喜欢听信谎言的生物!就算是动物也会学会用欺骗的方式来保护自己。这个世上是不能没有谎言的!

    哪怕从小爸爸妈妈教训我说——不能说谎。但我也知道,这本身就是一句谎言。

    它给我插上了想象的翅膀,给我一个值得期望的东西,就像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达奇给汉娜展示着伍德先生的好身材。

    “——你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有家室,但你还是会不自觉地欺骗自己,心中会想——会不会有那么一点机会,有那么一丢丢念想!”

    汉娜:“艹!”

    达奇振臂一挥,想要给自己壮胆。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让他恐惧到像是婴孩一样从床上惊醒而夜啼。

    “或许你不想承认,但就是这种动力,才让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让人与野兽有别。它像是蜡烛做成的翅膀,在一次次反复实验里,飞机场摔下来多少条血淋淋的生命,才让这个谎言成真!我们ho(人属人种智人)才双脚离地,摸到了天空!但是——”

    达奇指着天空。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魔术师都沉默,普通人都畏惧。

    说到此处,达奇的恐惧心到达了极点,两行眼泪流到嘴边,咬牙切齿地说。

    “就像是伍德先生你们星界老家所说的一样,见人只说三分话,要留七分在心中——

    ——人也是一种无法呼吸纯氧的动物,只有百分之二十一的氧气和百分之八十七的氮气比例,才能让我们生存下去!我们只能呼吸这么点【氧】!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如果这种真言咒语能影响的范围,不止是多隆郡,不止于海拉国!不只是整个西洲大陆!假设它能影响整个加拉哈德!——”

    达奇看着每一个伙伴,只怕自己的形容词不够准确,不能完整地表达出真正的想法。

    “——有一颗残忍的太阳来了!它要把我们谎言的翅膀都烤化了,摔进【真实】的大海里,再也翻不了身。”

    伍德给达奇当着翻译。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用更直白准确的措辞,给伙伴们解释着。

    “那颗灾星,能够破除加拉哈德从古至今的秩序,大到包括一切用外交辞令建立的国际秩序,小到合同语言里的条约条款。

    从古以来,我们用道德伦理这条绳索这身衣服来约束兽性。

    东方来谈它,它就是教化,是温柔复杂的繁文缛节。

    西方来谈它,任何协议都是一种妥协、服软、共识。

    它们把我们顶级掠食者的兽性关在了笼子里,用语言做添加剂,用委婉的方式来求共存。现在……如果达奇说的没错,这是天灾,天灾把全新的秩序给带到加拉哈德来了——

    ——我们还没有能力接受这种太阳的炙烤,没有那么坚强的心,去迎接一个完全不存在谎言的世界。”

    凯恩沉默了。

    身为亚蒙大神的神甫,他尊敬亚蒙,但从不跪拜亚蒙,这个时候用太阳来比喻灾祸让他心情复杂。

    林奇也是一样。

    他刚来加拉哈德不过两年的时间,也很难去理解想象,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几个伙伴里,阿明跟在伍德身边的时间最久,也是最能理解伍德的。

    他说:“我是仲裁官,我去解决罪犯。我要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如果它是天灾,那么我就去抓捕引发天灾的人。”

    汉娜紧跟其后。

    “我是听不懂这些啦,不过……我觉得阿明说得对。”

    她跟上俊牛仔的步伐,完全不在乎对方幻形咒影响下的女人面相。想要拔枪闯龙潭。

    她欢脱地蹦跶着,想要搭上一句话,想展示天性里求偶的那一部分。

    “嘿!我说,我们得给这三个老娘们儿安什么罪名?”

    阿明不假思索。

    “反人类罪。”

    “为什么?”汉娜可不是法官,更读不懂法典。

    阿明解释道:“你把天上那颗星星看做天灾,好比一场地震,这么想就明白了,共有三名主犯……”

    推开旁院的大门。

    手中的枪口喷吐着焰火。

    汉娜跟着说:“二十一名从犯。”

    枪响人亡,血花满地。

    小刀也跟了上来。

    他一言不发,当了好大一个电灯泡,心脏在噗通噗通跳。

    他知道,自己可能在见证历史。

    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英雄。

    就在阿明和汉娜两人走进旁院,往香堂方向去的那一刻。

    从凉亭下扑出好几个敌人,都叫小刀手里的霰弹枪喷成了筛子。

    阿明和汉娜都学着伍德先生的大拇指,给小刀点了个赞。

    于此同时,伍德和林奇换了一条路。

    让凯恩老师护着战斗力颓弱的达奇先生回到村口,看好马驹,给最近的县城送信,让达奇带着华约的兵符去传唤军队。如果可以,把事态闹得严重些。

    毕竟这不是什么国与国之间的纷争,而是一场加拉哈德世界的天灾,需要所有国家来共同想办法找对策。

    在屋檐上,两人一前一后往香堂的方向攀爬疾走,步履如飞。

    林奇问:“陈先生……和你相处得越久,我就越奇怪。”

    伍德:“我是个怪人?”

    “是的……”林奇表现得唯唯诺诺:“你的性格和气质异于常人,你以前也是这样吗?在地球时……”

    “不是的,凯恩老师教过你——”

    伍德翻墙进院,面对蝴蝶女,四目相对。

    “——人无自性,我们都会成长变化,魂灵的形状和颜色也会改变。”

    林奇没有跟下去,他在观察着蝴蝶女的周身动态。

    两臂有血,血流往大院之外,四周插满了旗帜,显然是在举行仪式。

    还有救吗?

    能中止这场仪式吗?

    伍德接着说,“从地球来到这里,我就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一场试炼。”

    他指着天上的星辰,另一只手抵在下巴处,以指为枪,瞄着蝴蝶女的脑袋。

    “在你我眼中的蝴蝶,它是什么呢?”

    从阴影中抛出来一具尸骸,落进树丛,堆起一座高塔。

    女王蜂吸干了同伴的血,变得焕然如新,重新用蜂巢之身找回了人形。

    “喂!金发美人儿,你想要力量吗?我这里有啊!”

    伍德对敌人的招揽和挑衅不理不睬,依然在给林奇上思想品德课。

    “你说是周庄晓梦迷蝴蝶的那一只吗?我想不是的……

    此时此刻,我活在加拉哈德的泥土上,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真实。

    体重六十七公斤,每分钟的心跳是九十九次。

    这和我的临战状态有关,我十分关心自己的肉身,不停在用肉身铸打我的灵魂。

    这些数学上的变量——

    ——组成了现在的我。组成我的【力量】。”

    紧接着,就是试探性的攻击。

    魂威透体而出,不带半点犹豫,也没有和敌人多啰嗦的意思。

    除了林奇这个同乡,伍德的眼里只剩下了求胜一途。

    “那么是扇动翅膀,最终搅起风暴的那一只蝴蝶吗?我想也不是的……”

    亚蒙的幻身喷吐着火舌,伺机而发。

    往往输赢,就只在一瞬间。

    从院落四方搅起一阵狂风暴雨!

    无数金针破空而来。

    女王蜂的攻击手段非常单一,她最大的仰仗就是蜂毒,这种超出常理的信息素能够侵入人体的中枢神经,控制每一条肌肉,让人为己所用。

    此时此刻,布置在走道里的一个个工具人发挥了作用。

    这些女匪手中的吹筒喷出毒针,朝着院中的强敌发难,不止如此,除了这件发射工具以外,还有胸腔里挤压的空气。

    她们遵照着女王蜂的命令,调令胸腔的肌肉单元,从侧肋肺腔骨骼皮肉里,开出一个个细小的气管喷口,竭尽全力地呼吸着,往外发送着蜂针。

    伍德只是往前走了几步。

    在绵密如雨的毒针里,抱着性感炸弹的魂体,贴在蝴蝶女的身前,用敌人的身体当做掩体。

    在左手碰到蝴蝶女的瞬间,他就掌握了一枚绝对危险的炸弹。

    “林奇,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讲空话,说道理——那是凯恩老师的工作。

    你感觉我是个冷酷的人,我告诉你,这不是错觉。

    我的本名叫玄穹,不会讨厌谁,也不会喜欢谁。

    我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就像是现在——”

    叶心玫嘶声大喊:“大姐!快了结他!”

    蝴蝶女猛地睁开双眼,睡袍在瞬间裂做无数的鳞粉,化成四瓣蝶翼,在渡死之蝶睁开眼睛的瞬间,脑袋也分作四瓣,露出其中的触须和口器。

    “——我不去接近她,就不知道她有什么招数。更不知道解题的正确答案。”伍德扣下起爆按钮,朝林奇传递着极为重要的信息,将信息翻译为另一种语言。“她的翅膀上有眼睛,我感觉很累……看见这些眼睛时,距离太近了。我……林奇!”

    他与蝴蝶女近在咫尺。

    拿住对方的鳞翅,试图引爆敌人的肉身。

    扣下起爆按钮的同时,蝴蝶女发出凄厉的惨叫,半个身体都叫性感炸弹所消灭。

    叶心玫在院落上下漂浮不定,眼睛里只有对伍德肉身的贪婪。

    “好样的!大姐!他已经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啦!”

    伍德极力用大脑测算着自己的心率,感受着两只肉掌下动静脉的状态——

    ——并且把一切感受到的,必要的信息都交给林奇。

    “我的心跳越来越慢,血压也越来越低,我开始困乏,我感觉身体里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的信息素,像是毒药一样……我无法准确地描述出她的能力,可能是催眠,要小心眼睛,我藏了一枚定时炸弹!你一定要找到它!找……”

    突然之间!

    伍德挥出去的拳头戛然而止,像是断线木偶一样,两眼失了神采,在那一刻瞳孔放大,失去了生命一样。

    在渡死蝶的注视之下,性感炸弹的火焰突然熄灭,跟着宿主一块无力地倒下。

    林奇躲在房檐的砖瓦之下,藏进了门楼的横梁上。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此时此刻,超出他认知的怪物,正在往伍德先生的脖子上扎金针。

    他不能理解伍德先生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是催眠术吗?

    伍德先生在进入战斗状态时,明明是一副肾上腺速分泌超标的样子,有什么催眠药物能让他这么快的睡过去?

    和那只爱神闪蝶近距离对视的话,就会失去意识?

    伍德先生,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吗?

    还有一枚定时炸弹……那是什么?

    再看蝴蝶女收拾完入侵者,把二妹唤来,再喝上一壶蜂王浆,原本半个蝶身都被炸弹给毁得破破烂烂血肉成灰,不过一分钟的功夫,又在勤恳的工蜂配合下,用蛋白质分泌液填上新的器官。

    蝶翼上的二十只眼睛重新闭合。

    叶心玫对大姐一通阿谀奉承,都是发自真心。

    “还是大姐厉害!这就把人家给睡了!”

    蝴蝶女一言不发,恢复人身,往两臂割肉放血,要给星界客人看见足够的“诚意”。

    头顶的灾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叶心玫去翻弄伍德的肉身,六条畸变的手臂附肢夹着十来枚金针,脸色兴奋。

    “孩子他爹……我来啦!”

    她将伍德翻了个面,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每一个值得欣赏的美好肉身。

    面色陶醉,昂头摆尾,肥硕的丰臀配上畸形肢,在常人看来,这张脸再漂亮,也是恐怖至极的妖魔。

    她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话,说出爱慕之言。

    “大姐,自小我就喜欢西洋石雕。”

    她朝着蝴蝶女说出抱负和理想,怪癖和追求。

    “东方人的脸都不够立体,你能明白吗?我生活在仙台往南的一个大港口——

    ——是北约占领的第一个港口,那个时候,我看见了西方人,是个来抢人做奴隶的殖民军,我还看见,他像是石雕一样棱角分明的脸。”

    她凑近了看,看得仔细了,六条手臂在伍德身上占尽便宜。

    “特别是鼻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鼻子……那个殖民军来扒我的衣服,占我的身子,我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笑脸逢迎的样子。”

    她仰起头,托着伍德的脑袋。

    “多美啊!多强大!比我的宗族都要漂亮!他们长得又高又壮,身上的肌肉是一块一块的,不像故乡的矮猴儿,连临死的时候,脸上的烂肉都是软趴趴的,连骨头都是软的……

    说起来有点羞耻,但是……看见他们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应该怀上他们的孩子。

    我毫不犹豫地投敌,帮这些洋人办公司,把姑娘们都赶上船,送来西边感受洋人的美……等一下!”

    她发现了端倪,发现怀中情郎的一部分肉身有缺。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有了瑕疵,有了那么一点不完美的地方。

    她捧起伍德的左手,看着那两根不翼而飞的手指,看着血液淌进大院的石缝,跟着蝴蝶女的血,一块流往果园。

    “天杀的!狗日的!他妈的!”

    三句国骂完美地表达了叶心玫此刻几欲疯狂的心情。

    她的美人就这么毁了!

    “是谁干的!到底是谁!谁那么大的狗蛋!居然让我的美人儿受了伤!”

    她的脑袋瓜只能把【真话】吐露出来,不能做任何假设。\

    “是你吗?大姐!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话刚说出口,叶心玫立马捂住了嘴,扮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抱着怀里的金发美人儿退了下去。

    她捧着伍德的带伤之手,一下子淌下眼泪,像是失去孩子的母亲那样,变得抓狂,变得多愁善感。

    “多好的**……怎么就残废了呢?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她用伍德的左手肉掌,轻轻擦拭着自己的脸庞,泪水里掺杂着蜜酒,一点点将这件艺术品补好,将伍德的手性分子再次排列整齐。

    为了万无一失,她往伍德脊椎大穴插入十来枚金针,完完全全杜绝了战利品再次伤人的可能。

    “小宝贝儿……只要仪式成功啦,我俩就受那神仙一口气,从此双宿双飞……哼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抱着伍德上下飞转,在春天跳起一支蜜蜂求偶的八字舞。

    此时此刻。

    汉娜、阿明、小刀刚刚越过香堂的侧门。

    楼宇暗处,林奇趴在木梁上一动也不敢动。

    不少螳螂攀上梁木,慢慢汇成人形,变成一只纤纤玉手,握住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天上的灾星,变得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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