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城南,主道旁边的人群中,有两个人略微有些奇怪。(小说文学网)

    一个双手环胸,轻笑着望向身边的人,似乎对那所谓的“雪神游街”丝毫不感兴趣。另一个却一直在人群中蹦跶,意欲看到主道上的动静,显得有些热情过度。

    站在人群之中,死命地蹦跶着看向人墙之前的主道,脸上惶急的表情以掩盖我转移话题的真正目的。

    偷眼瞄向身旁的少羽: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此人的心情貌似上涨了五十个百分点~

    嘿嘿,任务达成!

    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比了个“v”字,但没过多久,我便开始以更加高涨的热情接着蹦跶:好想看妹纸跳舞哦……好想看cosplay哦……

    ——啥?问我的节操君何在?不好意思,我的节操君早和下限君一起私奔了,而且奔得还不近~

    乐声倒是缓缓靠近,逐渐到了面前,然而一堵人墙挡在眼前,我个子又小,自是不能在重重叠叠的人脑袋的阻挡下看见主道上的情况,死命地蹦跶也是无济于事。气急败坏之余,我抓心挠肝地闹心着:吾辈要看妹纸跳舞啊!

    听得乐声已从前面飘过,前面的人群里发出啧啧的赞叹,我心急如焚,不由将目光转到了少羽身上。少羽也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他的神情绝对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名言诠释得那叫一个生动形象!

    嘴角不由抽了抽,不过看着少羽中等偏高的个子,我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少羽见了我的阴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简单地对少羽说了一句:“帮一下忙。”

    少羽还未明白我要做什么,只觉得肩膀一痛,一股力直压了上来,整个人被迫处于一种“负重”状态。

    “你干什么?!”少羽撑住了身体,一抬头,就看到少女的脸在他上方三尺之处,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竟然猴子似的窜到了他的背上。

    “快下来!”少羽又好气又好笑,压低声音叱道。我根本不买他的帐,依旧攀着他的肩膀,只管探头往人群外看去,嘴里嘀咕:“背劳资一会儿怎么着了?又不会少块肉……”

    话只说了一半,我的双眼便牢牢地锁定了主道中央的队伍,惊叹:“好气派!”

    方才短短的片刻谈论之间,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歌吹声已然飘近身侧。街道两边的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低低的赞叹和议论如同一阵风飞快传递,无数双眼睛看向从官道上缓缓行来的队伍。

    介行头,介化妆,介人数,介排场……果然是专业的cos团队啊!

    被那些或妖或仙的角色簇拥的宝马雕车两旁跟着白衣的侍女,侍女们手持金盘,将金盘中的稻谷如天女散花般撒出。

    那一架铺满稻谷的彩车由六匹白色的马拉着,从长街的那一头辚辚而来。

    车厢的四壁都被拆除了,四周只留一圈三尺高的木板围着,以防止谷物掉落。四角垂着洁白的纱幔,用华贵的明珠装饰,小巧的金铃在风中荡着,余下金玉撞击的清脆之音。谷车中间站着一名大力士,力士捧起三尺的金盘,金盘之上,飘飘然立着一名素衣女子。

    女子的身姿十分轻灵,再加上在风中舞动的披散黑发,似乎风只要稍稍大一点就能将她刮跑了。

    她戴着金银装饰的假面,垂到腰际的黑发似一挽墨玉。她在金盘上舞动时全身关节灵活如蛇,动作飘曳如梦。回眸间,我隐隐看到她在面具下的双眼,那是如同竹林绵延的绿,仿若幽深的古泉,泛着冰冷的波光。全身缀满的珠玉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在泠泠作响,煞是好听。

    ——她就是那所谓的“雪神之女”,落萧。

    她的样子给人的印象原本应是素衣素颜的冰冷雪神,可也许是她隐藏在假面之下的眉眼,又或者是舞蹈之中所带出的妖媚气质……总而言之,我觉得她并不适合穿这么素的颜色。

    雪浸润了天地,她就那样地在金盘上舞蹈——这是独面天地的一场绝世之舞。女子的表情是淡漠的,无所谓喜,无所谓悲,就像**八荒中只余下她一个人一遍一遍地临风起舞。碧色双眼的深处宛若烈焰焚烧后留下的废墟,眼中仅存的空洞和茫然是一种找不到出路的绝望,那样的绝望透过时空依旧散发出冰冷的寒意,看得我心头不由一颤。

    落萧的手指指缝间夹着几根长长的麦穗,立于三尺金盘上舞蹈依旧游刃有余。舞姿庄严而妖娆,灵动而凝滞,仿佛水与火被揉到一处齐齐绽放,妙不可言。而且若我没有看错的话,她的足尖可以在眨眼间十次点踏金盘的各个方位,甚至更多。姿态曼妙无双,流雪回风,宛若惊鸿。

    “美女哎!”我摇晃着少羽的肩膀,惊叫道。

    金盘上的美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抬起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那道视线掠过了人山人海,堪堪停在了攀着少羽肩膀的我身上,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们一眼,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手一扬,左手指缝间的一支麦穗竟不偏不倚地跌到了我的怀中。

    彩车只停留了一瞬,而后驶往远方。围观群众见已没什么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去。

    “嗷嗷嗷!看到了没有?她刚刚在朝我笑哎!她笑的时候好好看哦,一点风尘气都没有,眼睛里好像藏了柄利剑一样……”我仅凭一眼就对落萧建立了好感,开始趴在少羽肩上侃大山。

    少羽点头表示赞同:“虽说她戴着假面,但从身姿和气质来看应是位美人。”

    是位……美人?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闷闷的。心口有种意外的空落,很酸涩,想哭,又哭不出来。

    ——总而言之,小爷我现在心情很不爽!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不爽!!!

    因心情不佳、情绪不佳,进而导致脸色不佳的我从少羽肩上跃下:“不看了,回、家!”

    “怎么不看了?后面还有祭天活动呢。”少羽开口。

    “劳资就是不想看怎么着了?!要看你自己围观美人去!”我忿忿然丢下一对相当标准的白眼,转身欲走。

    “噗哈哈哈……”少羽在我身后笑得开怀。

    回头鄙夷地看着他:“脑子没坏吧?”

    少羽却极反常地没回嘴,乐颠颠赶上来,不由分说牵住我的手:“醋了?”

    “你才醋了,你全家都……”准备按固定程序嚎一嗓子,只说半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谈话内容的不对劲。

    ——刚……刚刚的奇怪感觉是、是因为我醋了?

    “咦?怎么不说话了,难道真的被我‘不幸言中’?”

    “少自恋了!”

    “看来小弟的心情不好么……这样吧,叫我一声‘大哥’,我就给你跑腿买桂花糕和宜城醪。”

    “哥——”

    故意拉长的声音却勾起了少年的疑心:这丫头,今天怎么会这么听话?不会真见鬼了吧?

    抬手取出一对金花:“说吧,又要买什么了?是几盒桂花糕还是几瓶宜城醪?”俨然一副时刻准备着被剥|削的模样。

    喂喂……我在你心里就这点骨气啊?为了几“盒”桂花糕和几“瓶”宜城醪就可以让我叫你“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要来也应该是论“车”计算啊!

    我在心里暗暗吐槽,将剩下的话喷了出来:“……屋恩——滚!”

    “你早点说啊!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少羽果断地一捶手心。

    “……”

    少羽,有没有人曾告诉你,你很欠扁【=皿=+】……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他笑道,神情却严肃起来,“注意到落萧了吗?”

    “怎么?”我忽然觉得额头上有青筋在欢快地跳动,手痒好想打人啊……

    “她的年龄。”

    “年龄?”我呆滞地重复了一遍,登时明白了过来。

    落萧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可她已经连续扮演了五年的雪神。那就是说,她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扮演雪神了。“雪神”在游街之后还要祭天,古代祭天者必要成年人担任。她那个时候和十五岁相差太大,根本不可能接下祭天的任务,这到底……

    与少羽对望一眼,向长街的另一头扬了扬下巴,两人同时往会稽中心的祭天台赶去。

    ——落萧,落萧,落木萧萧。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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