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过,披风吹起,万丈豪气。

    羊塔风此刻站于庞大龙身之上,面色冰寒,而他手中的剑却没有迟疑地挥下。

    “众将士听令,卫我交趾城,万世更变如走马,生杀予夺星云踏!”

    布阵兵士齐齐挥舞枪戟,一步步向着庞路的大阵移动。

    谁说城主羊塔风不懂武艺?

    这般胆识豪气,不知比多少祸乱众生的能人猛将厉害得多,在交趾城的百姓眼中,羊塔风便是神;在羊塔风眼中,他便是护城大阵的阵眼。

    梁津、姜鸣、林寒、蒙阆纷纷跃上没有被殃及到的高楼之上,遥遥观察着远处的战况,林寒不由得满面愁容,道:“不知这羊塔风是从何处学来的阵法,从来没有消息传出他还通晓此法,虽然看样子并不很娴熟,但若在这之前他动用此阵与我们一战,我们的兵马说不定会被杀个精光。”

    梁津啧啧称叹,道:“羊塔风此人极为不俗,之前好似因为三大家族压迫的缘故,十五年潜伏积攒倒是让他谋略深刻,我们若是执意与羊塔风一战,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取胜,不过今日,羊塔风想赢可不容易。”

    蒙阆道:“庞路似乎也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带了两万多兵士来此,这是打算将所有民兵一举击破,但羊塔风却似乎想要依仗阵法之力,可庞路精通各种阵法,这将要展翅的飞凰看起来也是极具威势,羊塔风真的有把握战而破之?”

    林寒道:“我看不透,我不懂阵法,也参不透其玄妙,但在我看来,羊塔风想要战胜太难,除非他还有其他手段。不过,我们也得做好打算,万一羊塔风的战阵溃败,我们必须将羊塔风救下来,若是让他被庞路所杀或者所擒,这交趾城的百姓将再无能战之心,到时候便只剩下我们卧华山的残军了。”

    梁津道:“寒子说的有道理,这是护城之战,也是生死之战,这次战斗对于我们来说也像是劫难,我们几人必须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若是我们死了,那我们背后罗湖与长子也活不了,这交趾城百姓的命运也就真正地难以预测了。”

    就在几人说话间,两个军阵已然对撞在了一起,秦军势大,几乎摧枯拉朽般将城兵队伍剿杀,羊塔风一直站在龙身之上发号施令,虽然能够及时调整队伍的劣势,但毕竟在人数上有着难以弥补弱点,仅仅十数分钟间,羊塔风的城兵便节节败退,尽管仍然维持着生杀走马阵的轮廓,但大多数方位都被那“飞凰之羽”所侵蚀,胜败只在片刻之间。

    庞路在战车中轻笑,道:“区区走马也敢于飞凰角力,我这一生精研各类军队战阵,这东来飞凰阵乃是一些地位强者钻研出来的绝杀大阵,即便是那些仙道宗派用来守卫山门也是没有问题,何况对付这千人乱军?”

    羊塔风见不能敌,仍然指挥若定,但是城兵无时无刻不在损失,起初还有数千人,渐渐地只有着一千人,范围持续缩小,到最后庞路大阵合围,在巨大的龙形建筑下面,只有着数百名城兵坚守,虽然已不成阵,但仍然在死死地防守着最后的防线。

    羊塔风低叹一声,道:“这庞路手段极多,想要凭我这不入流的阵法抵挡,简直没有可能,看来这便是交趾城的宿命!”

    那秦将之中,邛乐双、寇修永、李正兴、孙桡、娄终都在中央祭坛指挥,随着庞路前来的只有朱盖、宿捷两将,那朱盖喝道:“听我号令,射杀羊塔风!”

    顿时便有着千百支箭矢向着羊塔风飞去,所幸羊塔风早有预料,趴下身子之后,箭矢横飞不到,只能原封不动地坠落下去,羊塔风站在高处,这些秦兵反而没有办法。

    梁津几人遥遥看见此情景,顿时慌乱起来,梁津喝道:“取各自武器,准备营救羊塔风,千万不能让羊塔风被杀!”

    第一波箭雨落空,秦兵索性不再放箭,而是一一攀爬上龙形建筑,而那龙形建筑下面聚集了千万秦兵,那些远走的民兵在这时也开始冲杀过来,但此时的秦兵似乎早有预料,展开了一道难以突破的防线,将整个龙形建筑包围了起来,羊塔风便成了真正的孤身一人。

    羊塔风此时站起身来,向着秦军之中那富丽堂皇的四马车驾,洪声道:“庞路,你今日毁我交趾城,来日我定然还以千百倍,即便不能,黄泉之下你也休得安宁!”

    庞路从车驾中站起身来,面色平淡,道:“这算是你的遗言吗?羊塔风,我知道你心中悲愤,好不容易才塑造起来的繁华城池,却要被我一手摧毁,熬过了三大霸主家族的打击,如今却被你实际上的归属势力所击垮,你恨我,我很清楚。不过,我想你应该没有机会复仇了,为了我的计划,你必须死,而且是死在交趾城内,而我在此战停歇之后,也会自缚上都城,动用禁用武器,屠杀无辜百姓,我不止保不住这个将领的位置,甚至会牵连许多人连坐。我定然是要死在都城的斩龙殛下,虽然我会死,不过与你倒是没有关系。

    庞路似乎有意激怒羊塔风,羊塔风何等只会,只道:“庞路,你应该也会不安吧?屠杀这么多的秦王朝百姓,你固然可以为了大局大义掩饰,也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与声名践行真理,但终究是没办法逃过内心的谴责,我对你的恨意只是因为你捣毁了交趾城,并不想你摆脱这种谴责。我虽然希望生啖你肉,渴饮你血,但我更希望你受天诛而死,只有这样才能赎清你所犯的千载罪孽。”

    庞路道:“好,我也希望如你所愿,在某些方面,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不过大势所趋,你不能活下来,还是速速下来伏法吧,免得麻烦。”

    羊塔风听闻此话,不怒反笑,洪声道:“庞路,莫非你以为我真的会束手就擒?这交趾城乃是我的心血,我与这座城池荣损俱在,又怎会让你将它毁灭?”

    庞路皱起了眉头,道:“你已然走投无路了,那些不值一提的民兵,还有卧华山的人,他们都救不了你。”

    羊塔风道:“你难道就对这座龙形建筑没有其他疑问?宋王朝当初建造这建筑,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招揽气运,整个龙身内部蕴藏了许多的易爆火石,外表看来没有丝毫差异,但只要触动关键所在,整个龙身便会迅速激发其中机关,而这龙身也将炸裂开来。”

    庞路猛地瞳孔紧缩,即便他已是花甲之年,但依然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举动,他望着羊塔风,突然明白他登上这龙身,以列阵相拼,便是吸引他来到此地,对阵并不是主要的,他想要做的是,玉石俱焚!

    “全军后撤!”

    庞路一声急喝,众兵士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些登上龙身兵士正打算对羊塔风进行致命一击,可在这时听到这个命令,也不由得摸不清头脑。

    羊塔风急奔起来,飞速跑到了龙头位置,挥起手中的佩剑便劈在龙角之上,而那石质龙角竟然是没有破裂,而是缓慢地移动一个圆周,在这时,整个龙形建筑发出噼里啪啦地破裂声响,紧接着便有无数碎石掉落。

    羊塔风仰天大笑,道:“庞路,与我一起葬身在这龙墟之中吧!”

    话音刚落,羊塔风脚下的龙身轰然裂解,其中的火石在这一瞬间爆裂开来,无数尘埃与飞石乱溅四方,而羊塔风已然被埋葬其中。

    “羊塔风!”

    却见附近高楼上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那九段人位的祝祸,他眼睁睁地看着家羊塔风跌落,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只要他接近,那龙形建筑爆裂的碎石能瞬间将他淹没,即便他手段直通仙灵,也抵抗不过这种程度的爆炸。

    “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你死了,我的大仇如何来报!”

    祝祸目眦尽裂,抬手之间便将一扇硬木门击得粉碎,这世上他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也不存在了。

    正往那龙形建筑奔走的梁津几人也看见了羊塔风坠落的这一幕,烟尘四起,飞石四溅,其中还不少比成人身躯庞大数倍的裂石,他们已然不敢靠近。

    姜鸣痴痴地望着这一幕,道:“以身为诱饵,引庞路数万兵马云集,那龙形建筑爆裂中心,便再无生机,羊塔风死定了。”

    林寒长声道:“为一城之主,护一座城池,羊塔风终究是成全了自己的本心,天下城主,唯羊塔风可享万世荣光!只是,他不肯。”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梁津、蒙阆、姜鸣、林寒、杜衡与齐齐躬身遥拜,这是对于这个为了城池敢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最大的敬意。

    龙形建筑崩裂,那数十丈长的建筑不知是受到何种机关驱动,竟然在一瞬间都开始坠落,数万秦军逃之不及,被巨石碾压,被飞石所击杀,烟尘之中,无数人的惨叫声响彻真整个交趾城。

    半个时辰之后,那响彻天地的爆裂声停下,石块坠落也渐渐稳固,最后便只剩下一堆庞大的废墟,这龙形建筑崩裂,不知掩埋了多少了,朱盖、宿捷率领下的近三万兵士尽陨于其中。

    庞路仗着自己的身法之力,费尽力气从那乱石中逃出,但仍然是不可避免地被巨石击中,如今胸腔肋骨断了数根,不过幸好将这条老命捡了回来。

    他回首看向那些还活着的兵士,大抵都是原先列阵在最边缘,如今看见这一幕,个个都面色惨白,简单扫视过去,只有着不足五百人还瘫软龙形建筑石碓边上。

    “接近三万人,真是好大的手笔,羊塔风,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早有兵士看见庞路,连忙过来搀扶,庞路渐渐缓过神来,损失在这里的甲兵远远超过前两日的战斗损失,至此他还剩下中央祭坛镇守的一万兵甲,实力已然大不如初。

    “想不到啊,我庞路征战三十余年,竟然会被一个城主玉石俱焚的手段折腾到这种程度,看来我也真的是该死了!”

    庞路自嘲一声,号令剩下还活着的兵士道:“快,离开此地,与几位将领汇合!”

    正当号令下达之时,却见那一旁的高台之上跃下一道黑影,却是祝祸飞身而来,曲掌成爪,猛然向着庞路抓去。

    “庞路,受死吧!”

    羊塔风既然选择以身卫城,祝祸也要维护他的选择,庞路存活下来,他自然要清除这个麻烦。

    正当此时,一道人影突然挡在了面前,这时庞路手下邛乐双、寇修永等将都已经赶到,如此剧烈的响动,他们自然也早已察觉,当下赶到此处,却看不到那三万兵将,甚至庞路也受了极重的伤势。

    祝祸双手猛地一挥,磅礴的九铅之力便暴涌而出,瞬间便邛乐双掀开,这股劲力可并不像林寒那种不成熟的半步九段,而是真正能够致人于死亡的,仅仅只是一个照面,邛乐双便觉得不可战胜。

    “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我?”祝祸大喝一声,连连徒手破开李正兴、吕刑阳、娄终三将的阻挡,正欲继续杀去。

    邛乐双看在眼中,将要动身之际,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林寒说过的几句话,“我只是害怕你为了某种不必要的坚持,将自己的命丧在此处”。

    邛乐双猛然一愣,身形竟没有向前,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九段人位对于他们来说不可战胜,他们几人联手也奈何不了祝祸,甚至若是一意孤行地抵挡,有可能会丧了性命。

    “林寒说得对,我并不是谁的下属,我是藏剑世家的二公子,此事已然变得难以处理,我当速退之。”

    邛乐双趁着祝祸搅乱风云,悄悄潜入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祝祸本身乃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若是庞路无恙,自然是能与之一战,若是联合这许多将领,甚至可以将之重伤擒拿,但此刻的庞路被巨石所伤,伤势已然遍及肺腑,早已无再战之力。

    尽管诸将齐齐尽力阻挡,但还是无法挡住一个发疯的武学宗师,祝祸穿过众人的防御,一掌印在了庞路的胸膛上,庞路瞬间飞出去数十米,而祝祸一击得逞,便瞬间后撤,避免被其他秦将暗算的可能。

    祝祸站于高处,喝斥道:“庞路,我这一掌虽然没有直接要了你的命,但已经将你的心脉摧毁了五六成,加上你原有的伤势,十日之内你必死无疑,即便是仙灵出手,也不见得能将你救活。你恶贯满盈,害得羊塔风采用玉石俱焚之法,更将整个交趾城推向绝地,必将遭天劫惨死!”

    庞路被诸将扶起,但早已吐血不止,他如今的伤势确实如祝祸所言,但他却没有任何愤怒,只道:“羊塔风已死,我看你们接下来如何守得住这交趾城。”

    祝祸冷哼一声,见秦军兵马都已赶来,已经没有再次行动的机会了,虽然他不惧怕这些普通的兵士,但若是他们结阵来对付他,那也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吕刑阳等将连忙将庞路护在中间送回调养,但正当此时,梁津、姜鸣、蒙阆、林寒却率着一大批民兵开始反击,他们只能仓促应战,这其中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万多人已然能够重新布置战线,虽然羊塔风以自己为诱饵,一举埋葬了近三万兵士与朱盖、宿捷两将,但其他将领却都没有损失,这一万多甲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经过了一天多的损失,城中的民兵数量也不多了,终究还是庞路一方占优。

    夜晚,这一日秦军并没有如同计划中的那样,将城兵防线攻破,但因为黑夜的降临,两方人马再次避战,等待着翌日的朝阳。

    庞路重伤在榻,面色惨白,看上去已然气息奄奄,但这老将却是凭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再次靠在了榻前,将众将一一唤来。

    “总督,邛乐双不知何处去了,自从祝祸出现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李正兴满面愤慨,平日见邛乐双也是个能将,但竟未想到会临阵脱逃。

    庞路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开,弱弱道:“不用再找了,邛乐双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人,现在见我也势危起来,自然没必要再立于我身旁。随他去吧,他是朱天野中大势力的人,你们日后见了也不必以此事开罪。”

    众将深思,皆道是。

    吕刑阳的神色复杂,道:“总督,我们是否就此退兵?你的身体……”

    庞路却笑起来,尽管在这种虚弱的状况下笑得极为勉强,但众人还是看出他并非作态,只听他道:“既然战争开启,那又怎能随意结束?我固然没有再战之力,但是你们有,眼下卧华山一众山匪都是瓮中之鳖,城兵民兵也没有了战斗力,自然要完成我的遗志。”

    “吕刑阳听令!”

    吕刑阳连忙跪在榻前,拱手颔首。

    庞路道:“我的日子不多了,若是我撑不住了,你可不必管我,只要能够拿下交趾城,剿灭那卧华山的山匪,什么都是值得的。朱盖已死,你可再任一名副总督,与金林权利相同,所有战事一律交给你们处理,望不负我望。”

    “定不负总督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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