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始终都是男儿冢。

    交趾平原上,黑压压的甲兵刀戟相击,接近四万人的人群在平原中交战,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以及将士的怒喊声,已经持续了大半天,参加战争的两方士兵却仿佛不知疲倦如同杀戮机器一般没有停止。

    一道庞大的军阵在甲兵中间运转,接近万人组成的月轮盘形状大阵,月凹阵眼与月凸阵眼的人马互相转换,攻守同时进行,几乎没有漏洞。梁津与林寒被困阵中,急于破阵,却眼看着部下死伤大半,心中更为急躁,就在这时,见一将一身麻袍不着铁甲,带着一百多长枪步卒从月尾杀入,林寒与梁津都面露喜色。

    “还以为今日真的会被留在这里,不过他来就有救了。”林寒纵身一跃挥动手中的银白刹螭枪将一名敌军都尉刺死,而后猛地一闪避开那名大将的长刀,放声笑道:“罗曜华,看来我今日命不该绝,庞路的狗屁大阵虽然厉害,但还是杀不了我!”

    罗曜华道:“就凭区区几百人,能改变什么?林寒,要是识相些,速速跪地投降,不然将你卧华山匪尽数杀光。”

    罗曜华阴狠地将长刀挥成浑圆,直直又劈下去,却被梁津的捣马柝砸飞,虽然算不上吃了大亏,但因看到高处战车上的升起,便知是布阵的庞路开始变换阵法,于是策马朝着设定好的位置撤回。

    梁津道:“此阵太过诡秘,快通知姜鸣兄弟让他跟我们汇合。”

    姜鸣来救,那便是意味着肯不顾生死,梁津不必客套,林寒自然也不会客套,正当他要大喊时,姜鸣却出声了:“此阵叫做偃月阵,你们快快领着队伍随我来,我有出阵之法。”

    几乎没有犹豫,林寒便道:“好,骆风至何在?将第六营的兄弟都带上跟随那麻袍人冲杀。柳观何在?通知第二营的兄弟前来。”

    梁津也迅速带人赶来,他信任林寒,在这种危险的局势下能作出的决定,他必然会支持,他大声喊道:“剩下的老将,随我断后护送兄弟们出阵。”

    “是!”应者上百,但都血染甲衣。

    林寒在所有队伍居中位置,遇见敌方将领便一招击杀,以他的枪法而言,只要不遇到七段以及八段的高手,都不足以对他造成阻碍,因为部下损失惨重,他所能做的便是极力战斗,斩杀尽量多的敌军以减少自己部下的伤亡。

    却见一支长矛凌空飞来,直向林寒的后背射去,林寒专于杀敌,早时竟无察觉,直至长矛进入自己周身一米,他才感受到那股肃杀之力的突袭。

    “不好!”

    “有我!”

    姜鸣的方辕戟及时挡住了那支长矛,勒马立于林寒身后,面对着来将,道:“这个人交给我对付,你前往前面引领队伍出阵,那个执剑的布衣儒士是松涛岭救回来的,相信他,他知道出阵的方法。”

    林寒微微迟疑,感受着背上旧伤裂开带来的疼痛感,道:“那你小心,对手是庞路手下大将赵最,善使虎口大刀,切不可恋战。”

    “嗯!”姜鸣将方辕戟一横,借着方辕戟的长度优势随手杀死两名秦王朝的士兵,勒马挡在了那大将眼前。赵最面色一冷,但察觉到对方的气势令人,暗思其不是一般人物,斥道:“来者何人?我不杀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姓名。”

    姜鸣将俯身猛蹬马鞍,双腿一夹,战马便向前奔去,他喊道:“记着,我叫姜鸣!”

    原是方辕一出万马惊,自此战后,众人便知,在卧华山军营中有一麻袍小将,擅使戟法,武道实力八段人位。

    夜幕四垂之时,庞路大军才真正收兵回营,作为战胜者的一方清理战场并收获箭矢、刀剑、战马等战利品,全军上下以极小的损失重伤敌方大军,可谓是一片欢悦,可他们的最高长官庞路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来人,将几位将军都叫到我的营帐来。”

    邓准、赵最、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五人脸色通红地站在案牍前,显然都是喝过酒了,庞路全当无视,道:“吕刑阳,今日那个麻袍将军是何底细,你可查出来了。”

    吕刑阳道:“手下人还在找消息,不过据末将所知,我们秦王朝的三皇子殿下就是被一个执戟者所杀,那个人便是叫做姜鸣。”

    李正兴道:“这个姜鸣我也听说过,杀死皇子本是大罪,但他是九府联盟国的人,三皇子穿越国境是寻宝本就理亏在先,皇帝陛下纵有不满也无从发泄,殊不知他到了这里。”

    庞路道:“既然如此,那便是绝对的敌人了,他身无铠甲,不着黄巾,显然不是卧华山的将领,但他既然帮了卧华山的人,下次各位将军就要小心了,一位八段人位的对手值得我们注意。”

    “是!”众将应和。

    庞路道:“那就可以了,为防骄兵,罗曜华将军今夜负责军营防备,加派两倍人手监察,防止敌军来袭,下半夜由李正兴将军换防,我必须见到你们两人亲自带人监察。还有

    赵最将军留下来,你今日与那麻袍人交了手,可与我说说他的戟法。”

    众将再次应是,罗曜华与李正兴也顿时没了兴致,恹恹退出帐去。

    庞路一边听着赵最说谈,一边想着卞道成的任务,这几天时间都没有回信,若不是被策反,估计便是任务失败被杀了吧。

    另一军营营帐中,周医师再次为林寒敷药包扎刀伤,梁津坐在首位,姜鸣与慕涯坐在侧位,陈氏兄妹站在两人身后,另一边则是几位实力达到七段人位的统领副将,而先前将姜鸣等人拦在营帐外的梁津副将杜衡与则跪在梁津眼前。

    梁津喝斥道:“为何?你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为何不放他们入营?”

    杜衡与惶然道:“统领,属下只是因为害怕他们中混有敌军奸细,两位统领不在,末将不敢轻易放行,统领可以责末将失察之行,但不能定我失职之罪。”

    梁津大怒,将腰间佩剑拔起掷出去,插在杜衡与身侧,喝斥道:“杜衡与,本统领平日里待你太过仁慈了,竟然敢当众驳斥于我?”

    梁津本就身姿壮硕,站起身来便如一座小山似的,看来颇为骇人,他在军中管束部下素来严厉,未尝有人违逆他的号令,今日却是他的副将犯了禁,他岂能放过?

    “左右,拿棘鞭过来!”

    这时突然有一人跪地求情,这是梁津的另一位副将,名唤做乔任的,磕头哀求道:“统领,杜衡与有罪,但最不该如此,以棘鞭罚之,必伤其尽忠之心,而且此事于法令不合,不能服众,望统领收回成命。”

    姜鸣见这一幕,方知军中法令为先,外表看似善良的梁津发怒时竟像是个索命阎罗一般,严以带军固然能培育出钢铁一般的队伍,但也会使部下产生一种敬畏感,这种感觉在所有人身上都可以见到,但姜鸣没有,怪不得先前那暂时听命于他的一百多人面对自己有说有笑,神情中包含着特殊的色彩,原来是出于这种缘故。

    此时林寒却插话道:“梁津,责罚有些重了,而且听杜衡与说这事时的语气,我差不多猜到他不让姜鸣等人入军营的原因了。”

    姜鸣与梁津都有些惊奇,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却听林寒道:“杜衡与素来严守军令,却也不是拙笨不懂情理之人,他将姜鸣等人拦下,估计是对我掌兵的一种谴责吧!我对手下都管的比较松散,一般有什么小问题我都不会追究,所以即便是副将骆风至、柳观也行动慵懒,常常以自身空当调笑他人,而杜衡与自然是看不惯这些事,我知道他们私下里相交极恶,估计是杜衡与将姜鸣也当成是我的部下,所以想给我点难看吧,杜衡与你说是不是?”

    杜衡与跪在地上,先前面对自家统领都是言辞激烈,但听到林寒的拆穿,竟然没有一句话反驳,知晓他性情的梁津清楚,这是林寒猜对了。

    姜鸣见此状况,也不便再让梁津责罚杜衡与,毕竟也不是什么不可宽恕的大事,能放过就放过,并不愿与人结怨,便笑道:“梁兄,不若算了吧,终究只是一些小问题,何必闹得这么僵,杜将军想来也只是一时之气,有此事为戒,日后自然不敢再犯了,给我一个人情,放过他吧!”

    原本就是姜鸣的面子问题,梁津其实也不想处罚杜衡与,毕竟是自己的副将,让副将受了罚伤的也是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好在姜鸣也这样说了,便给了他一条路,也给了杜衡与一条路。

    梁津道:“既然如此,杜衡与,你便记住了,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杜衡与眼神感激地看了一眼姜鸣,低头道:“多谢统领宽恕。”

    姜鸣又道:“杜衡与的事情解决了,林寒你的问题也该处理一下了,让我再营外受了白眼,原来是你积下的恶果,你还不给出点态度吗?”

    林寒无奈地道:“我明白了,处理定是要处理的,不然这军营之中的风气是越来越不好了。”手下骆风至、柳观脸色一惊,还不知道有怎样的处罚等着他们。

    屏退副将、主簿,周医师替林寒处理好伤口便也退了出去,只剩下姜鸣、慕涯以及陈氏兄妹,还有两位卧华山的统领林寒、梁津。

    梁津将慕涯引到眼前,道:“慕涯先生,今日多亏你破阵,不然我们困在阵中实难脱身,请受梁津一拜。”林寒也将要拜,但因为害怕又撕裂伤口,便仅仅弯了弯身子以示诚意。

    慕涯自然不敢当,便道:“我没有什么功劳,今日那偃月阵未曾完善,我算是看出了其中的破绽,才尝试着将你们引导出来,若是大阵完整,即便是再多出来几个慕涯也无济于事。而且在下现在的身份是姜鸣的谋士,即便有功劳,也应该算在姜鸣头上。”

    姜鸣也扶起梁津,心里暗骂一声慕涯,又将这个问题推给了自己,便道:“你可别这样,我可没有什么职位,我也不想要什么功劳,再推给我就等着绝交吧!”

    梁津自然知道这种玩笑话,也不是太在意,他道:“谢

    过两位就是了,不过听慕涯先生那番说话,难道是如果下次偃月阵成型,即便你在也无法破阵。”

    慕涯道:“二统领说的没错,那偃月阵极为不凡,我也只是在一些奇门书籍中看过,这阵本来是一些地位境界的修阵者的阵术,掺杂了多种奇门之妙,非凡力能化解,若非今日侥幸,估计我们被困在当中,而且这偃月阵乃是活阵,极其善于在平原上推进,若是等这阵完善,即便我们的防御再完善也挡不住。”

    林寒皱眉道:“那该如何?此阵如此可怕,我与梁津亲自上阵都无法撼动其阵基,遑论是其他人?”

    姜鸣问道:“慕涯,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慕涯道:“我至少不知道,不过如果敌人能给我们多几天观察的时间,说不定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众人听此,也觉得希望渺茫,梁津觉得总是比没有希望要好的多,便拱手道:“慕涯先生,那就拜托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给我说。”

    慕涯亦拱手,道:“我会尽力的,不过把握不大。”

    接着姜鸣便将在交趾山脉遇到的事情讲于两人听,不过姜鸣自然是剔除了那离阳王朝遗址的事,万狼集结也被姜鸣一语带过,重点讲述了卞道成的出现和败走,但林寒却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姜鸣,你没有确定卞道成是否真的通过暗道离开了?”林寒面露狐疑。

    “不确定,我查探过被巨石压死的尸体共有九十八具,想来卞道成逃走时的手下也只剩下十几人而已,一般情况下,无论是谁应该都会选择通过暗道返回军营的。”姜鸣思忖道。

    一旁的慕涯道:“若是他没有回去,而是潜入了山林,恐怕想要将他找出来就难了,我也曾有过卞道成进入卧华山地域的猜想,但也找不出证据,只能说这样的可能很小。”

    梁津思忖道:“但我们不得不防备,还是加紧设防,免得让这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影子有可乘之机。”

    众人点头称是。

    接着姜鸣便向林寒、梁津介绍陈氏兄妹,两人的实力自然入不了眼,但陈辛雪的容貌却着实让两人一惊,当他们听说姜鸣已经与两人结拜之后,神色也是变得古怪了些。

    林寒打趣道:“你这行为不端正啊,在卧华山放了个大美人不管,刚出来便认了个妹妹,也不怕申羽吃醋啊。”他还是习惯称呼申夷忧为申羽。

    姜鸣见陈辛雪只是脸色羞恼,并没有太过生气,便轻舒了口气道:“怕啊,不过也没办法啊,可是你都被人打成这样子了,我再不来,就太不讲情理了。”

    林寒道:“那你为何不将她一起带上?”

    姜鸣苦涩道:“征战本是生死事,又怎么忍心让她呆在这日日血水浸磨的地方?”

    梁津道:“不过,还是得感谢你能来帮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也就不客套了。”

    姜鸣道:“是这样。”

    沉寂了一会儿姜鸣又问道:“不知你们军营的粮草的问题怎样了?”

    “如你所料,我们现今却是余粮不多了,最多只能撑六天,这是对我们剩下的人来说的,今日损失了接近七千人马,倒是省下了不少口粮。”梁津戏谑道:“只是这消息被卞道成知道了,不知他又会作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已经再次派人送信去了,想来信使已经到了卧华山,粮草不日便可到达。”

    姜鸣微微点头,陷入沉思。

    林寒笑道:“姜鸣,你来军营帮我们,我总要给你一个职位当当,不然你来我手下当副将如何?至于慕涯先生智谋绝代,可来我营中当个副将参谋,陈乙彻兄弟与陈家小妹担任助手如何?不过现在自然是调不出军队给你们,所以你们只能当个空头将军了。”

    姜鸣笑道:“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帮你们打赢这场仗而已,其实没有什么职位更好,免得受军规束缚,一来就当个副将,你的那些部下哪里能服气?”

    慕涯道:“在下也是这么认为,至于身在哪营,全无关系,只是小雪女儿之身,在营中多有不便,还请两位统领能吩咐部下多些约束。”陈乙彻与陈辛雪感激地望了慕涯一眼,低头谢过。

    林寒道:“慕涯先生说的有理,我会严令警告部下,若是敢有骚扰陈小姐的决不轻饶。在这营中,我与梁津便是最大,要封什么,要令什么,都是我们自己决定,他们不服气就给一顿鞭子。陈氏兄妹平日里可不受军令约束,即便是战时,也可只听从姜鸣命令,若是不想要上阵,在营帐中休息便好,如何?”

    听到林寒这样说,姜鸣与慕涯也算是放下了心,不过虽说是放心,但面对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却远远不能松懈,因为他们一旦松懈,便有可能会成为死人口中的食物与身上的功勋。

    姜鸣道:“那就先这样吧,待隔日,我与你们共赴战场,探一探这庞路的龙潭虎穴。”

    军营戒备,各自休憩,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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