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烟雾散尽,大厅内只剩下轩辕门中人大眼瞪小眼,神情无比复杂。环目看去,身周尸首重叠,伤者呻吟,哀者哭号,到处是飞溅的血污,简直如同修罗地狱。

    劫后余生的少年们相拥而泣,有的更是瘫软在地不愿动弹。

    柳辰华、刘轩、费成霖等根本没有心思追击敌人,缓缓移步上前,围拢到姜浩云尸体旁,心如重铅,人人既羞愧又惶恐。

    姜烈之子就在他们面前惨遭刺杀,不仅是他们的耻辱,也是轩辕门无法抹去的污点。

    堂堂白道第一门派连掌门之子都保不住,消息一旦传到江湖上,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吗?轩辕门的声誉及江湖地位定然因此受挫,而他们今后在同门面前难以抬起头来。

    叶霄平咬牙切齿道:“浩云明明已脱离了险境,看其伤口的位置,十有**是被人偷袭而亡。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刘轩惨笑道:“是谁杀的重要吗?即使将杀人者挫骨扬灰,也无法挽回大公子的性命了。何况幕后主使者隐藏极深,要把他挖出来替浩云报仇,多半是难如登天。”

    叶霄平不满道:“那依刘师兄之意,就这么自认倒霉了?”

    刘轩道:“这回乔装易容潜入阶州的,至少有魔教、天魔宗、天邪宗、九幽谷等七八个一流帮会的高手,联合起来的实力极其恐怖。难道我轩辕门要向这些帮会教宗同时宣战吗?别的先不说,光是魔教就不容小觑了。所以,是否该大张旗鼓的报仇,是否要倾尽门中精英雪耻,最终还得由掌门定夺。”即使内外交困,自身处境无比恶劣,他到底是一族之长,并未丧失理智。轩辕门哪怕再强大,也没有独自挑战天下黑道邪道的可能。

    叶霄平冷笑道:“刘师兄你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啊!我武圣堂内高手如云,掌门剑术天下无双,岂能让人骑到头顶上?不杀他个尸横遍野,血流漂杵,难解我心头之恨!”

    费成霖轻咳一声,道:“以杀止杀未必是最好的方式。当前一动不如一静,报仇之事留待掌门现身后再做决定。”

    “别吵了!”柳辰华原本苍老的面容愈发显得枯槁,身体佝偻着,似乎精气神都在刚才一战耗尽了,给人一种风吹即倒,油尽灯枯的感觉。他伸出双手,颤抖着替姜浩云阖上眼帘,禁不住老泪长流。

    叶霄平轻叹道:“柳师叔,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柳辰华沉声道:“浩云之死,主要责任在我,与你们没有太大关系!我护送他来阶州,却料敌不明,麻痹大意,未能及时察觉到敌人的阴谋,实在愧对掌门的信任。”

    刘轩苦笑道:“我的责任也不小……”

    柳辰华打断道:“老夫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应该担当的事也绝不含糊,绝不逃避。尔等转告掌门,老夫无能,护卫失职,唯有以死谢罪了!”说罢反掌啪的一击顶门要穴,头颅开裂,仆倒在姜浩云身侧,鲜血横流。到了他这个年纪还出现如此纰漏,有何颜面返回凌云峰?又怎能忍受同门的嘲讽讥笑?干脆一死百了。

    “师叔!”“柳师叔!”刘轩、叶霄平等失声惊呼,怎都料不到他如此刚烈决绝,心中戚戚然难抑悲痛。

    事已至此,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多余了。当下众人进行了分工,一方面将姜浩云遇刺、柳辰华自尽的消息十万火急送去凌云峰,一方面清点伤亡人数,筹备后事,安抚各路宾客,派出眼线侦探刺客们撤离的方向,各自忙碌起来。

    不久,又有一则消息爆出,立下大功、倍受掌门关注的弟子傅惊涛居然在混乱中离奇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人能说清楚他的去向,成为一桩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悬案。

    两日时间匆匆而过。

    曾经辉煌喧闹的刘府一片萧索,四处挂满了白布、招魂幡,寒风呜咽掠过,时不时卷起纸钱灰烬,飘飘荡荡地落到屋脊上、枯枝间。远远望去,整座刘府愁云惨淡,了无生气。

    到了夜间,摇曳的灯光三三两两的亮起,加上府中压抑不住的哭泣声,更透出几分阴森。

    刘府大厅经过清洗和简单修葺,被布置成了灵堂,单独安放两具棺木,棺木里分别收敛了柳辰华、姜浩云的遗体。供桌上摆了各色祭品,插着香烛,火盆里不时有人投入纸钱,气氛沉重哀伤。

    忽然,冷风吹卷,人影一花,风尘仆仆的姜烈赫然在灵堂里凭空出现。

    正在守灵的刘轩、叶霄平等忙起身施礼,忐忑道:“参见掌门!”

    姜烈脸色铁青,双目充满血丝,原本挺直的脊梁居然微微弯曲了,周身剑气起伏波动,竟令光线为之一暗。他冷冷地摆了摆手,凝望着那冰冷的棺木,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痛惜,身躯微颤,脚下宛如生根一般,无法移动半步。

    年老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锥心之痛非笔墨所能形容,连武学宗师亦不能免俗。

    何况姜浩云是他耗费心血栽培的接班人,肩负门派传承重任,如今却半途夭折,这样的损失又岂能弥补?不论是作为父亲或者一派掌门,他都难以接受这一切。

    叶霄平轻声道:“棺木尚未钉死,还可以见浩云最后一面。”

    姜烈痛苦地闭上眼帘,半响又缓缓睁开,嘶哑着声音问道:“浩云果然死了?”

    叶霄平暗叹一声,道:“浩云力战魔教八凶中的屠氏兄弟,不料被人以毒剑偷袭,当场便毒发身亡了。”

    姜烈双拳紧握,一股可怕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一字字道:“除了魔教,还有谁参与其中?”

    叶霄平不敢隐瞒,将血魔王武厉、天魔宗、天邪宗等尽皆点出。

    姜烈越听内心越是震撼,武厉单枪匹马且不管他,魔教、天魔宗等帮会精英尽出,联手设下杀局,唯实是极为反常。要知道这些黑道、邪道各大势力之间,同样会彼此攻杀结怨,甚至冲突起来比跟白道争斗更加残酷。这次它们一反常态结盟行动,只是为了单单刺杀姜浩云吗?背后还有没有更深层的阴谋?又是谁在幕后操纵和指挥?要想联合这些强大的势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足够的实力、人脉以及财力根本办不到。假如黑道邪道真能联合起来,那就不是轩辕门一家可以抵挡的了,必须联络蜀山剑门、太乙宫、无相寺、东海鹏鲲岛等白道顶级势力,方可与之一战。这场黑白两道的大战一旦爆发,将会席间天下武林,死伤无数,谁也无法置身事外。

    姜烈执掌轩辕门十数载,也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但从未有一刻如眼下这般,令他凛然生寒,如临万丈深渊。身为一门之主,首要考虑的是门派传承和兴衰,个人荣辱及亲情排在其次。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若挑起这场注定血腥无比的大战,有多少江湖同道会支持轩辕门?又有多少门派会隔岸观火?轩辕门最终能否如愿获得胜利,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战或不战,都是两难。

    在他踌躇未决之际,足音纷杂,又有数十人快步拥入大厅。

    冲在最前头的赫然是白玉蓉,她全身素稿,双目含泪,愈发显得清秀脱俗、楚楚动人。甫一见到灵堂上放置的棺木,她如遭五雷轰顶,所有侥幸不翼而飞,呆了一呆踉跄扑倒在地,痛哭失声。

    众人皆知她和姜浩云的情感深厚,相视一眼,默默叹息。

    谷翩翩于心不忍,拉起她不住劝解安慰。

    闻讯赶来阶州的,都是凌云峰上和柳辰华、姜浩云生前关系密切的,人人面带悲色。

    其中一位青年剑客闪身而出,扑到棺木跟前跪倒,以头抢地,大声悲呼道:“大哥,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怎么就走了呢?你曾立下誓言,要带领轩辕门称霸武林啊!如今大事未了,爹娘健在,你怎能撒手西去?大哥,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你?我就算上天入地,也要为你报仇雪恨!”

    叶霄平长叹道:“浩源,人死不能复生,让你大哥安息吧。”

    姜浩源霍然抬起身,眼眸喷出炽烈的怒火,指着刘轩道:“是不是你勾结外人设局害死我大哥的?要不然大批刺客怎会潜伏身侧而无人觉察?我大哥死了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他是姜浩云的亲兄弟,年龄小了一岁,名头远不如兄长响亮。

    这几句责问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刘轩脸色惨白。大厅上气氛陡然一沉,针落可闻。

    实在不怪姜浩源心存疑虑,这次刺杀行动显然预谋已久,绝非临时起意,所以幕后黑手才能调集天南地北的高手们,从容布局。

    那么问题就来了,敌人是如何得知姜浩云要出席刘府寿宴呢?事实上,姜浩云下山贺寿一事本就属于机密,仅限于少数人得知,并没有公开宣扬过!刘轩也是直到寿宴前几天才透露出来。那么是谁出卖了姜浩云的行程,给敌人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刘轩深吸一口气,肃容道:“二公子的心情刘某可以理解,但我绝对没有泄露大公子的行踪,更没有任何背叛轩辕门的念头或举动。刘轩愿以刘家列祖列宗的名字起誓,方才若有半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形神俱灭!”

    姜浩源冷冷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何时决定邀请我大哥的?那些刺客杀手们为何能千里迢迢提前赶到阶州?难道他们有天眼通顺风耳,未卜先知?!”

    刘轩百口莫辩,苦笑道:“我真不知道消息是怎样泄露的。”

    姜浩源冷笑道:“你不知道么?哼,我只知道我大哥死了,师叔公也死了,而你却活着!”

    刘轩浑身一震,缓缓道:“二公子,我不该贪图虚名举办寿宴,宾客良莠不分。如果我提高警觉,仔细盘查,认真核对,必能早一点发现蛛丝马迹,阻止对方的阴谋。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只求二公子高抬贵手,勿要迁怒于我的家人。”

    姜浩源冷冷道:“刘长老,你这话不对吧?难道是我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吗?”

    刘轩惨笑道:“刘某不敢!我心可昭日月,愿一死证清白!”说着抬手一掌拍中心口,内力吐出,当场自断心脉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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