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艾列克呆呆地看着她,手掌轻轻抚上这张余温未尽的美丽脸庞,低下头,气息吐在了她光洁的额头。kenwen“珂琳安妮……”他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如情人耳语,旖旎柔软,“我不相信……珂琳安妮……我的陛下……不可能会这样……”他失魂落魄地抱着她异常安静的躯体,思绪犹如一团乱麻,完全不能思考。他分辨不了此时心中剜出的巨大空茫,是为了自己失去依仗的命运,还是无法接受女王突如其来的死亡。

    混乱中他一点儿都没注意到,又一颗光球从班尼伯德的掌心升起。

    诸人还没从变故中回神,男孩的叫声刺破了满室的惊愕。

    “救命!救命!”班尼伯德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腕,就像跟看不见的东西角力一样,整个人都在颤抖,苍白的小脸满是泪痕。“不是我!这不是我!快让它停下来——”

    小王子手中的光球急剧膨胀,转眼直径竟然突增到一米。男孩根本无法控制如此巨大的能量,光球自行脱离他意志的禁锢,仿佛一颗太阳向上腾起,将大厅映照得宛如盛夏,灼烈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伊塞尔只觉得小腿一阵激痛,他摇晃了一下,急忙抓住身边的华德稳住身体。本能在警告着他危险的临近,体内不知名的地方却陡然生出一股异样的力量,灼热之中夹杂了一丝森冷,迫不及待的雀跃里隐含着深刻的敌意。伊塞尔难受得差点叫出声,身体却先于意志做出了判断——他一把推开跟前试图为他挡住危险的骑士,跨前半步,将手中的法杖遥指光球。

    光球爆开之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者说在场所有人有一瞬间耳中只剩绝对的安静,几乎怀疑自己失去了听觉。这个时候他们反射性闭了眼,手背遮挡在脸上,即使隔着眼睑仍能感觉到灼痛的眩目。

    他们都没看到,光球炸裂的前一秒,有道炽白中绞缠着一缕青蓝的流光从谎言之巢射出。青蓝的光丝在半空瞬息结成一个六芒星图阵将白光围拢,一同飞旋着钻入光球核心。伊塞尔闭着眼,但依旧能清楚感应光球的动静,他突然想起这就像是他做梦时在星海中看到的情形,如今却在现实里重演。只不过班尼伯德的光球不比星海中的那团光明如此顽固,顷刻粉碎成无数粒子在四下飞舞,以一种即使法师的精神力也难以察觉的变化,融入整个空间中——但是伊塞尔却能捕捉到一丝它们的去向,尽管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是如何知晓的。

    伊塞尔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是心跳乍然加快的反应。刚才的攻击并非法术,甚至在他的控制之外,体内涌出的力量如同本能,自发通过谎言之巢击中了目标。然而更令他不敢置信的是,在他与班尼伯德两股能量碰撞的瞬间,他突然感应到它们的性质完全一致!

    但是,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属性的力量。紊乱的脑海回闪过数月之前在阿诺维亚帝都的情景——巴拉霍芬家族的凯瑟琳花园里,他从光明神教修祭达伦那里,近距离体验了一次光明神术的攻击,灼热的能量转眼将地面烧成焦土……

    伊塞尔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只觉得额角的神经突突直跳。为什么他以前一直没有发觉?他在梦中星海看到的光团就是真正的“光明”!他体内隐藏的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就是光明神力!

    伊塞尔是个法师,但是他并非不识得光明神力。在埃弗雷德公爵身上,或者更早之前在神颅岛遇见的那位年纪轻轻就能够使用高级光明神术的拉葛瑞亚小姐,都让他见识到了巴尔亚的恩赐。可是为什么,他自己体内的异常却再三被他忽略了?这种感觉非常古怪,他明明记得梦中所见的星海中发生的一切,他也知道这决不是普通的梦境,却从来没认真思考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仿佛潜意识里他已经认定,梦里的情景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就像现在,他一方面为自己拥有光明神力震惊不解,另一方面心灵深处的情绪又显得格外平静。

    伊塞尔捂着额头,他的思绪混乱极了!如同灵魂被割裂,理智与本能各自为政,这样的情形在梦里不会有异样,在清醒的时候却可能让他发疯!

    “伊塞尔哥哥!”布莉琪特清亮的声音从右侧的暗道中传来,一下浇灭了他思维里刚刚升起的暴动预兆。

    伊塞尔睁眼,伸出没有拿着法杖的手臂抱住妹妹飞扑过来的娇躯。**师赫嘉伦带着两名法师,和两位女王的护卫骑士紧跟着一同出现。当看清雉羽花厅内的景象,冷静的高阶强者们也不由变了脸色。

    大厅的地板上倒卧着不止一具尸体,有云隼骑士、杰弗利戈将军以及——珂琳安妮女王。而王座另一边,几位议政公爵被斯科特和他的部下挟持着,他们身上染了血,有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威洛第亚的艾列克不知何时滚倒在地上,匍匐着痛苦呻吟。尽管他没有受到光明神力的直接冲击,但他的魔界宠物山岩蝇鼠却不幸彻底化成了灰烬。被外力强行破除的宠物契约虽然不一定给宠物主人造成实质伤害,但那感觉就像灵魂让人愣是用刀划了个口子,疼得他一个劲儿地哆嗦。

    两位高阶骑士冲到珂琳安妮身边察看了片刻,他们脸上青白交错,显露出无比的懊恼后悔之色。虽然早先是女王故意支开了他们,但女王的亡故于他们也是无可推托的失职。“该死的!”其中一人低咒了几句,冰刀似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人,沉声问:“是谁干的?”

    小王子班尼伯德缩在王座旁愣愣地瞧着横躺在眼前的母亲,抖得像株被狂风骤雨鞭打的秧苗。听见这人的发问,男孩突然抱住脑袋大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啊——”他发出没有语义的尖叫,一声比一声高亢。

    赫嘉伦回过神,紧皱着眉头,默发了一个法术。只见一片淡黄色的光晕拂过班尼伯德的头顶,小王子的声音戛然而止,软软地靠着王座昏睡过去。

    “我想我们来晚一步。”**师严峻的注视从死者移向伊塞尔脸上,“有谁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伊塞尔仿佛没听见赫嘉伦的提问,沉默地凝视着女王的遗体出神,心里不断涌出的情绪和他的思维一样乱糟糟地搅成一团。父亲出事后,他曾希望母亲为她的罪行付出代价,现在母亲竟然因为保护艾列克而死,他并没有一点释怀之感,在短暂的空虚之后,心底徒留无限的惆怅。

    “哥哥……伊塞尔哥哥!”布莉琪特略显慌乱的呼唤终于传到了他的耳中。

    伊塞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抬眼对上**师凌厉中带着质问的眼神,异常平静地将雉羽花厅之前上演的血腥剧幕简单叙述了一遍。说完他也不看众人的反应,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两个盛着药剂的水晶瓶,轻轻推开布莉琪特,径直朝斯科特走去。

    “您最好停步!”斯科特低喝道,他的武器始终不离人质的要害。周围的云隼骑士应声摆开攻击的架势,但看得出他们眼里的紧张。

    伊塞尔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水晶瓶,淡淡地说:“在风神殿的神职人员赶来前,我这里有草药可以缓和他们的伤势。活着的议政总比死了的有价值,不是么?”

    斯科特审视他片刻,微微一摆头。伊塞尔将瓶子抛过去,一名云隼骑士接手后特意打开盖子嗅了嗅,这才扔给埃弗雷德公爵。

    埃弗雷德在路克谢、福伦科的协助下,手忙脚乱地给两名伤者灌下药剂。很快尤嘉叶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只是韦庞看起来仍然不太乐观。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伊塞尔又说,“斯科特将军,你也看到了,赫嘉伦**师在此,相信你心里清楚,负隅顽抗最终都是徒劳的。不过既然议政会的几位先生还在你手上,我们不希望再看到他们受半点伤害,因此你和你的骑士们得以留下一条退路。只要你放开他们,我们可以听听你的条件。”

    斯科特眼光从云隼骑士们隐忍着一丝绝望的脸庞划过,停在艾列克有些神志不清的身影上,冷静地开口道:“我的这些部下,他们只是听命行事,请赦免他们。还有艾列克殿下,我希望您也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伊塞尔望着他,几乎未加考虑地回答:“可以。我会让他活着,并且衣食无忧。”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像寒季的北风一样冷漠。

    “最后一个条件,也是最重要的条件。”斯科特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恢复我的名誉,废除韦庞家族的议政席位,剥夺他们的爵位和所有领地——这,您能办到吗?”

    伊塞尔似乎看见了他的眼瞳里只剩下名为仇恨的情绪还能燃烧。仅仅几秒的再度沉默后,伊塞尔叹了口气。

    “我不能。”他静静地回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很遗憾,我不可能答应。王国需要韦庞家族,它的作用举足轻重,我无法只为了你一个人舍弃整个韦庞。何况,你的仇人不都已经被你送去了冥界么?你的妻儿是无辜的,但是你扪心自问,为了复仇你又牵连过多少无辜者?”

    斯科特想起了妖魔王给他的魔族召唤阵图,后来流传了出去,成为别人报复私仇的工具——不过,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世上,没什么还值得他在乎了。

    “我就知道。”斯科特没有表情的面庞忽然展露出一抹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其实我不意外,您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又能干净到哪儿去?不过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您的决定可能让卡斯廷失去所有的议政,而不是一位。”

    伊塞尔摇头,“恐怕我们无法达成共识。”

    他的话音刚落,斯科特猛地挥剑朝埃弗雷德的头颅砍去!眼看着公爵就要首颈分家,十多根粗壮的锥形土柱突然毫无预兆地撑开地板刺出——

    斯科特躲闪不及,大腿根部瞬间被穿透,惨嚎一声不由向后倒去,整个人顺势倒挂其上。还有几名云隼骑士不幸身躯直接被扎出个大窟窿,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奇异的是,同在场的人质们却毫无无伤。

    “我说过,赫嘉伦阁下在此,你的一切举动都是徒劳的。”伊塞尔看着半个身子吊在土柱上生死不知的斯科特,冷酷地说:“我以为你已经注意到了——就在刚才,这里已经没有了限制使用法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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