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奈斯卡伦的贵族圈子里,悄悄流行着这样的说法:韦庞公爵亨特利殿下也许只有在公爵夫人为他生一个儿子时才会笑一下,至于福伦科公爵斐迪南德殿下,大概到破产的时候才会笑不出来。wenxue

    当然这种话只能在私下谈论,没人敢传到位高权重的当事者耳中。不过这两位性情似乎南辕北辙的公爵走到一起,对于不明内情的外人来说,很难理解他们志同道合的理由。

    但不管旁人怎么想,福伦科公爵对待韦庞公爵总是摆出最热情最诚恳的态度。每次他得到珍稀的收藏,总要第一个请韦庞公爵来品鉴一下。而后者哪怕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感兴趣,也总会依约而来。

    “看看这个,前皇朝马忒维维大帝时期的绝代艳后希芙拉特大理石胸像,据说是按照真人比例雕刻的,上面佩戴的王冠首饰虽然是原物的仿制品,但用的材料可都是真金白银。”

    福伦科公爵费劲地围着一座呈放在桌台上的雕像转悠,兴致勃勃地向他的客人韦庞公爵介绍雕像的价值以及得到它的曲折经过。

    韦庞那张阴气沉沉的脸始终面无表情,既看不出他对福伦科谈论的内容感兴趣,又没有丝毫不耐的表示。

    “说起来,他们把这件宝贝送来给我的途中,也是一波三折。中途不知从哪儿走漏了消息,引来不少劫宝的恶徒。那些人中有几个实力超出预计,护卫队能应对的人手不足,正一筹莫展之时,恰好有一队冒险者组成的猎魔队经过。护卫队临时雇用了他们同行一段路程,总算有惊无险平安抵达了我的领地,再然后才得以将宝物安然送到王都,我的手中。”

    韦庞沉默地听着他描绘运送雕像的惊险过程,即使明白这都不是他邀请自己的重点。

    “我希望给那几个冒险者追加酬劳以示我由衷的谢意,就让人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历,结果意外发现了一个让我似曾相识的名字——裴狄。”福伦科的神情就像只是在提及一件趣闻一般,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韦庞脸色细微的变化。“当然,名叫裴狄的人不只一个。这位裴狄身为猎魔队队长,却十分年轻,似乎刚成年未久,而且他还是猎魔队组建的出资人。如此英雄少年并不多见,不过他也没刻意掩饰他的底细。我的下属给出了一个令我吃惊的答案,这个裴狄还是名贵族。你一定想不到,亲爱的亨特利,他竟然是第一个被魔族灭门的哈威子爵的独子。”

    韦庞公爵面皮痉挛似地**了几下,闭了闭眼,无视福伦科公爵探究的目光,低沉地道:“告诉我他在哪儿,斐迪南德,你想我用什么交换只管说。”

    “不不,亲爱的亨特利,我可没想用这条消息与你交易——别误会,事实上我早就想告诉你,只是一直没机会。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福伦科神情恳切,似乎还为韦庞提到交换条件的说法感到有些受伤。他不理会对方怀疑的目光,走到大书桌后,吃力地略略弯下腰,从中间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这里面有裴狄现在的行踪。”他拿着信,却并不急着递给韦庞,而是笑眯眯地说:“在这之前,我只是有点好奇……这个裴狄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韦庞沉着脸,冷冷地与他对视。

    福伦科笑容不变。他偶然得到消息韦庞公爵一直没停止追查哈威一家死因时,就起了疑心。哈威被魔族所杀的消息作为沙龙话题不会超过一周,也没人真会深究是无妄之灾还是事出有因。倘若没有特殊理由,一位上席公爵怎么会对一个偏远地方的贵族格外关注?

    可惜韦庞还是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直到离开都没有接过桌上的那封信——既然知道了裴狄猎魔队的存在,以韦庞的势力要查出他们在哪儿并不会太困难。

    似乎每次来过后,亲爱的亨特利殿下脸色总是更加阴沉——福伦科在韦庞走后想,当然这并不会让他感到半点内疚。他随手拿起那封信展开,信文上提到裴狄在山精城遇上了杀害他全家的魔族,为了报仇夜闯羁押魔族的风神殿未遂,第二天却因为魔族俘虏的神秘失踪而受到怀疑,目前被软禁在神殿。福伦科若有所思,他用手指夹起信,慢吞吞地挪到壁炉前扔进去,看着它被火焰迅速吞没,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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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的一声,一个黑影仰面摔在了地上,咽喉被长枪贯穿。他只来得及喉咙里发出两声短促的“咯咯”声,身体一挺就断了气。

    红发的弗朗兹收回长枪,漫不经心地在尸体上擦了两下,挑衅地看向不远处苍角官邸门口的伊塞尔。

    伊塞尔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苍角骑士们动作利落地处理掉尸体,拍拍椅轿的扶手,四名侍从立刻转了个方向,抬着他回房。

    “这是第几次了?”伊塞尔随口问半路跟过来的克拉伦斯。

    “第四次,殿下。”伯爵回答。

    “你说我是否该给我那亲爱的兄长写一封信,感谢他对我的性命如此看重?”伊塞尔语带讥讽。从贝里安离开后,请不到非人类的威洛第亚公爵只能不断派遣人类刺客,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也许他会派更多的杀手。”克拉伦斯加快几步走到他旁边,略略低头道:“爱德蒙说活捉的刺客自尽了,我们虽然能从蛛丝马迹判断主使人是谁,但没有确实证据,霜宫不会相信。”

    “就算铁证如山,有些人还是会选择视而不见。”伊塞尔不置可否。

    侍从们将伊塞尔送到书房,安置在壁炉前的沙发上,送上精美的点心和奥伯莱黑茶,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克拉伦斯不客气地抓了块浇满奶油的蛋糕,两三口咬了个干净。然后优雅地用餐巾擦干净手指和唇边的奶油,端正地拿起属于他的那杯黑茶,轻轻啜了两口,满足地长吁口气——这时才开口道:“我刚收到消息,公主殿下正在赶来王都的途中。”

    伊塞尔眉头微蹙,放下茶杯,怀疑地看着他,问:“我不是让布莉琪特呆在她的领地么?还有,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克拉伦斯瞧出主君的不满,连忙解释:“就在一小时之前送来的联络。自从知道塞利恩广场发生的事情后,公主殿下一直想来找您。不过因为忧心路上会遭遇魔族,公主殿下请求蓝伯特将军派遣一些苍角骑士护卫她的安全,因此拖延了出发时间。”

    伊塞尔轻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担心遭遇魔族?派苍角骑士护卫她的安全?这个借口听起来倒不错。”

    伯爵干咳一声,无辜地说:“殿下,蓝伯特将军和公主殿下的命令,在下可无权反对。”

    “我知道蓝伯特会给我加派人手,但是我并不想布莉琪特也跟着趟进这滩浑水。”伊塞尔无奈地摇摇头,当时他把妹妹赶回领地的用心还是白费了。

    克拉伦斯明白主君的心理。即使布莉琪特公主和她的王兄一样继承了斯迪尔德和威洛第亚血脉中最优秀的部分,聪明早慧,各方面天赋比起兄长毫不逊色,小小年纪已经达到战士中阶,一爪子就能在墙壁上划个深坑——但正如这些不能动摇他对她的爱慕之心,同样不能更改她在他家王子心中“乖巧可爱需要被保护的小姑娘”形象。

    “公主殿下可不是那些娇弱的贵族小姐,她担心您,绝不会躲在房里哭,宁愿站出来与您并肩面对一切困难和危险。”伯爵说。

    “那我宁愿她躲在房间里哭。”

    克拉伦斯觉得主君完全是过度操心,摊了摊手,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道:“有时候公主殿下很固执。”这点同您很像——后半句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还有件事,我的父亲要我传句口信给您,他们认为如果能在班尼伯德殿下的血统问题上做点文章,可以给他的支持者们制造点麻烦,只要您不介意——”

    伯爵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躲过伊塞尔冰冷至极的目光。

    “请告诉尤嘉叶公爵,我不希望再听到相似的提议。”伊塞尔说。这句话用词并不严厉,却让尤嘉叶伯爵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是,殿下。”克拉伦斯顿了顿,想说点什么,斟酌了半天却只挤出一句:“请您原谅,殿下。”

    伊塞尔表情平淡地示意伯爵退下,等他出去后,脸上浮现一种融合了嘲笑、苦涩、愤怒、冷漠甚至怜悯的复杂表情。

    女王和艾列克的不伦之情,时至今日已经是霜宫的王公大臣和王都贵族圈子里几乎公开的秘密。只不过这种事哪怕私底下人尽皆知,也决不能放上台面谈论。尽管明白尤嘉叶和路克谢也是为他争取储位,希望以对班尼伯德血统的怀疑影响中立派的看法,伊塞尔仍然对这样的做法极其反感——不管他与母亲及长兄有什么恩怨,弟弟班尼伯德都是无辜的。

    班尼伯德当然是父亲和女王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十年前的女王和艾列克都还没有能力保证身边的随侍之人只对他们忠诚,而且那时艾列克仍然常住在家族领地。事情开始变化也许在三年后,或者四年后,斯科特在云隼升到了副团长的位置,艾列克得到女王器重开始频繁出入霜宫。但不管怎么说,当时两人至少在外人眼里始终谨慎地保持着应有的、礼貌的距离。

    流言其实是在父亲失踪后开始盛传的,尤其父亲“去世”后,女王去了心头之患,行事渐渐大胆起来,不再小心掩饰与艾列克之间超越界限的亲密。不过伊塞尔发现他们的关系更早,十五岁某次他回霜宫,偶然撞见了女王和艾列克躲在楼梯下的阴影里吻得难舍难分。

    伊塞尔本能地停止了记忆的重播。不过他同时记起,就是自那以后,原本与他并无太多交集的长兄,对他显露出明显的敌意。

    (最近写文有点没信心,求评论、推荐鼓励。下周三更,不过以后更新还是会保持每周两更到三更浮动,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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