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冰凝跑到老夫人房中,软磨硬缠,要和老夫人一起去云门山拜大佛。老夫人原本是不同意的,只是想想最近沈家的确多生是非,又觉着身子骨比之前也硬朗了些,肩膀上被菊妈用茶壶砸的伤,也好了不少,当下也就答应了。于是,两个人便带了一些丫鬟仆妇下人,浩浩荡荡的去云门山拜寿拜佛去了。

    老夫人和冰凝的马车,前脚刚处了门,明月欣儿后脚便来向我报告,说是老夫人走啦,可以挖树了。我当即让庆叔和萧笑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来到后院挖梧桐树。几个人才挖了几锨下去,就见着岑溪弦带着丫鬟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大老远的,她便嚷道:“冷九容,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见了她,面上的神情淡淡,说道:“我在让庆叔带人挖树。三弟妹,怎么啦?难不成碍着你什么了么?”

    岑溪弦恶狠狠地说道:“冷九容,你可知道,这棵梧桐树是大哥的命根子。你若是把他挖了出来,岂不是要了大哥的命么?老夫人若是知道你这么做,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劝你还是趁着现在,没有被老夫人发现,趁早收手吧。“

    我冷冷瞟了岑溪弦一眼,仍是淡淡说道:“三弟妹,你是打几时开始,这么关心我了呢?这棵树,既然是我相公的命根子,而今它已然枯死。我猜测它是成精了呢,是妖孽作祟。若是这妖树不除,我相公才有性命之忧呢。三弟妹,你没听到沈家上下如今传这件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么?若是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才是不顾我相公性命呢。”

    我向来是低眉顺眼惯了,岑溪弦没有想到……www,16k.cn。我会变得如此强硬。只是沈家如今,老夫人教我做主,沈家上下的人,又的确都想把这棵树挖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既然这么说了,便没有人听岑溪弦的。仍然合力挖开那颗树。今个儿沈齐去酒坊,不在家中,岑溪弦没有法子,只是急的直跳脚。我见着她的样子,越发怀疑这棵树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果然。才挖了不多一会儿,萧笑先叫道:“这下面地土,怎么这么松?这棵树,仿佛不久前曾被人挖开过一般。”他说话间,那棵老梧桐已然挖到根部。大堆大堆的土被挖了出来。这时候,庆叔喊道:“大少奶奶,我知道这棵梧桐树怎么会突然枯死啦。你过来瞧瞧看。”

    我应着。便走了过去。岑溪弦见状,也走了过来。还有杜灵若,她原本是远远地站着,倚靠着墙嗑瓜子的,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听到庆叔这么喊,便也凑了过来。

    庆叔指着树干接近树根的地方,让我仔细看清楚。我才看了几眼。心中已然明了。原来在接近树根的树干,被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剥去了一圈四五寸见方的树皮。我从小在乡野之中长大,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树木这东西,原本是很奇怪地。哪怕有人在树干上。凿一个偌大的窟窿,那树木也不会枯死。但是若是围着树干。剥去一层皮的话,那树木就会必死无疑。至于是什么缘故,我不晓得,但是这个道理,却是知道的。庆叔自然也知道。明月欣儿看了半日,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忙问我怎么啦。

    我把沈家的仆妇丫鬟下人都召集到这里来,让大家挨个看看这被剥去一圈树皮地老梧桐。“既然诸位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以知道,这棵老梧桐,忽然枯死,并不是像你们所谣传的,这样那样的,而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使坏。我希望我们沈家的人,经过这件事儿后,能够吸取教训,一心一意地把我们地酒坊办好,而不要再传播这些无谓的谣言啦。”大家听了,纷纷赞同。

    这时候,庆叔面有难色的问我说道:“少奶奶,那么,这棵梧桐树怎么办呢?”

    我看了庆叔一眼,问道:“还有地救么?”庆叔缓缓摇了摇头。我说道:“如此只能和老夫人实话实说啦,我是不相信一个人的命会和一棵树扯上什么关系的。那个破坏树的人,要么就是想陷害相公,让他失去所谓的命根子。要么便是想借着梧桐枯死的事儿,大放厥词,好妖言惑众。我们可不能上他的当。”庆叔点点头,答应了。

    傍晚的时候,老夫人拜佛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儿,心中虽然有些不悦,却也并没有怎么责怪我。

    经过这次“梧桐事件”,沈家上下果然平静了很多,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六月中。

    今年地夏天天气格外的热,每日过了清早,太阳的毒焰便火辣辣的吐向大地。

    一日午后,原本耀眼刺目的烈日忽然隐去,天地间变得阴沉沉地一片,使人觉着异常沉闷。我正逗弄着聆儿,在老夫人跟前牙牙学语,忽然有下人来报,说道:“回老夫人,外面有两个捕快,说是想要见见你。”

    老夫人的面色一时有些惊异,向我说道:“我们沈家向来是不怎么跟官府打交道地,不知道这两个捕快忽然来到,是有什么事儿呢?”

    我也没有太往心里去,说道:“老夫人,无论如何,你还是见见他们吧,好歹都是衙门的人呢。“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也罢,见见也无妨。”当下老夫人吩咐下人将那两个捕快请进来。

    那两个捕快身上穿着是枣红的皂服,与县衙中捕快所穿的深绿色的皂服不同,想来是别处的人。当下老夫人请他们二人坐了,让丫鬟奉上茶来。这才说道:“不知二位捕快大人是那处官衙的人?今个儿来我沈家,有什么事儿么?”

    有一个高壮些的捕快,拱了拱手,说道:“老夫人,卑职此次奉杜延崇杜大人之命,特来沈府有请老夫人前去县衙。”我听闻,有些疑惑的问道:“杜大人和我们沈家,原本是亲家。杜大人来了,如何不来我们府上一坐,反而要把老夫人请去县衙呢?”

    “这个”那个高壮一些的捕快,听了我的询问,半日才说道:“杜大人此次来到潍县城,并非是为了来探望我家小姐,而是为了一桩命案。”

    “命案?”这下,莫说是我,就连是老夫人,也一时有些惊疑起来,她问道:“到底是什么命案?为什么要让老身去呢?”

    那个矮胖一点的捕快说道:“沈老夫人,我也不怕明说了吧。这件命案的苦主,向我们杜大人状告的人就是你。老夫人的面色顿时变了颜色,她喝问道:“是哪个居然要来告老身?老身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时牵扯进什么命案中去啦?”我也陪笑道:“是啊,两位捕快大哥,莫不是弄错了吧。”

    两个捕快看了老夫人一眼,仍旧是那个高壮些的说道:“老夫人,这种命案,我们是不会找错人的。状告你的人,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在潍县城也算是大有名头的人,那便是潍县县令梅墨梅大人。”

    “啊?”老夫人问道:“梅大人为何要状告我?他又能状告我什么?“

    那个矮胖些的捕快说道:”沈老夫人,梅大人向杜延崇杜大人状告你逼死了他的亲生女儿梅娆非,草菅人命,罪不可恕。”且不说老夫人当时听了这句话,面上顿时变得十分骇人起来,单是我,也很是想不明白。梅娆非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啦,当时老夫人是派人告诉梅墨,他的女儿暴病身亡。梅墨大约早已经从焦耳处得到真相,他听说老夫人的报讯后,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

    梅娆非的尸首,被沈福埋掉,连同一口薄皮棺材也没有。沈家也不曾为梅娆非举行任何的的葬礼,梅墨也没有怪罪。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反而又追究起来了呢?而且,还一声不响的把老夫人告到知府杜延崇处,这件事情想来,实在是教人想不明白。

    老夫人正在惊愕的时候,那个高壮的捕快已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说道:“现在就有请老夫人随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老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不妨先交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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