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了下人一眼,问道:“是什么人?”

    那下人回道:“这个我是从来没见过的。”

    老夫人呵斥道:“既是不认识的人,你还来报什么?没见着这里正在处理事情么?”

    那下人一时有些诚惶诚恐,说道:“回老夫人,我也这么和他说啦,只是他说有要紧的事儿要见老夫人,还说”那下人说到这里,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还说什么?”老夫人厉声道。

    “还说他有个闺女,是在皇宫中伺候公主娘娘的。他来求见老夫人,是与二少***事儿有关。”那下人说道。

    “哦?”老夫人说道:“那想必是焦耳啦。他如何会来到沈家?把他带进来。”

    “是。”那下人恭恭敬敬地应着,走了下去。不多时,一个胡须眉毛都有些灰白的人,被带了上来。那个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看上去肩宽体阔,十分强壮。但是面容却是灰败的,很是憔悴。他,想必便是焦耳了。

    梅娆非见着他,脸色当即就变了。就连沈齐,木无表情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惊异的神色。

    那个人见着老夫人,立即跪了下来,说道:“求老夫人给我做主,求老夫人救命。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便是焦耳么?你有个闺女,在皇宫中侍奉郭贤妃郭娘娘吧。”焦耳当即点点头,说道:“正是。”

    老夫人说道:“来人,搬张椅子,先请这位焦耳焦大人坐吧。”这个焦耳,原本只是县衙里一个小小的衙役,老夫人对他十分客气,自然是因为她的女儿在宫中侍奉郭贤妃娘娘的缘故。

    那焦耳顺从地坐了。老夫人这才问道:“焦大人。老身方才听下人说,你找我有要紧的事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焦耳有些局促地坐着,在怀里摸了半日,摸出一把银票来,说道:“老夫人,这些银票。我不要啦。这是一万两银子,我仍还给你们沈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这就是小姐交给我所有银子。”他既是在县衙做事,口中的“小姐”,自然是梅娆非了。

    当下有人把银票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更加疑惑起来。道:“焦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银票,不是非儿拿给你疏通郭贤妃郭娘娘的么?”

    焦耳紧张地额头上都渗出了层层汗珠,他用袖子抹了一下,说道:“老夫人。什么疏通郭贤妃郭娘娘,全是没有的事儿。是小姐给了我一万两银票养老,让我帮她说这个谎话。”

    老夫人闻言。面色大变,呵斥道:“非儿,可有这么一回事么?”她盯着梅娆非,逼得梅娆非不敢抬起头来。

    梅娆非说道:“求老夫人明鉴。非儿说的,本是句句属实。只是不知,焦耳忽然受了谁的好处,就跑来沈家污蔑媳妇儿啦。请老夫人明察秋毫。媳妇儿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爹爹又是潍县的父母官。非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呢?”

    听梅娆非一说,老夫人也有些疑虑起来,她却仍是温和问焦耳道:“焦大人,这件事儿,你是不是弄错啦?非儿虽然性子急了些。我觉着她也不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地。”

    焦耳一时有些着急起来,嚷道:“老夫人。你可要明察秋毫。我原本拿了小姐一万两银子的好处,不想把这件事儿说出来。我拿了这一万两银子后,就去京城看我闺女。我把这件事儿和我闺女说了后,她要我赶紧赶回来,把这件事情的真像告诉你。我闺女说啦,银子的事儿是小,娘娘的声誉是大。郭贤妃郭娘娘背皇上誉为我西宋王朝地第一贤妃,她是断然不会因个人偏私而贸然向皇上进言的,更不会收受贿赂。若是贤妃娘娘知道有人在背后做了又累她声誉的事情,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啦,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我听了我闺女的话,当下就赶回潍县来见老夫人啦。”

    老夫人盯着焦耳,问道:“此话当真?”

    焦耳把头点的如同鸡啄米一般,急道:“自然是真地,生死攸关的事儿,我还说笑话么?老夫人,请你明鉴,一万两银子,可以一辈子吃喝不愁啦,谁不想着要呢?只是若是和身家性命比起来,这仍是微不足道的。我焦耳说地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妄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夫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吓人起来。她瞪着梅娆非,一字一顿说道:“非儿,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全是胡说的?那十二万两银子,并不是送给什么郭贤妃啦,而是被你私吞了,是不是?”老夫人眼神凌厉,刺的梅娆非不敢抬头。她半晌不说话,身子有些微微发颤。

    老夫人又盯着沈齐,问道:“齐儿,这件事,你是不是也参与啦?”

    沈齐看了梅娆非一眼,说道:“回老夫人,其中的这些事儿,齐儿全然不知。只是那十二万两银子的事情,二嫂的确和我商量过,只是我当时也以为二嫂是为了沈家大局着想,同意了她地想法。至于二嫂可曾做过别的事儿,我也不知道啦。”

    老夫人点点头,把目光重新望着梅娆非,说道:“非儿,这件事儿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告诉我。若是你告诉了我,你把银子交出来,我也就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啦。若是你还不肯说实话,等着被揭发出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啦!”老夫人说完这些,又仰天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家门不幸哪!当真是家门不幸

    梅娆非重又跪下,说道:“老夫人,请原谅我,是我一时财迷心窍。是我被冲昏了头脑,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求你”

    沈福大概没有想到梅娆非做出这样地事情来,当下叹口气,说道:“非儿,你真是糊涂哪!当真是糊涂。一路看中文网首发你如何居然做得下这样的事儿来。”

    梅娆非听着沈福地责备,没有发话,老夫人已然问道:“这里有一万两银子,那余下的十一万两,哪里去啦?”

    梅娆非的脸色。半分血色也没有,她兢兢战战说道:“老夫人老夫人,那余下的银子,已经被我挥霍光啦,我请老夫人网开一面。饶恕媳妇一次吧。”老夫人直气地指着梅娆非,半日说不处一句话来。

    萧笑说道:“老夫人,二少奶奶这只是贪财罢了。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她连杀人都做,贪财算的了什么呢?”

    沈福听了萧笑的话,抢先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非儿一弱智女流,如何杀人?”

    萧笑冷笑了两声,说道:“二公子,你整日里走狗遛鸟斗蝈蝈,恐怕还不知道二少奶奶做的好事吧?大少奶奶发现账目出了问题后,三公子和她解释说十二万两银子已经经过梅知县之手。送给了郭贤妃郭娘娘。大少奶奶觉着这件事儿,大有蹊跷,便派遣了我和明月欣儿去京城和薛王爷查证。我们查证后,回来的途中,居然遇到一群人伏击。那群人先收买我们不成。接着便追杀我们,若不是我和明月欣儿福大命大。到如今我们两个,恐怕已经过了那些人的刀下亡魂啦。”

    梅娆非听了萧笑地话,有些声嘶力竭地叫道:“萧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来污蔑我?你空口无凭,莫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派人去追杀你们啦?我更不认得什么杀手刺客的。你若是编谎话,也要编的靠谱一些,不是么?”

    萧笑面上的表情,十分不屑,他说道:“二少奶奶,事到如今,你便不用在这里做戏了吧。我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不是你派出去地人砍伤的。你为了银子杀人灭口,当真是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两个人正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走出来,说道:“你么别吵啦,这件事儿是我带头做的。”所有人的目光,向着说话者望去,说话地人,赫然是冰凝。

    “冰凝?”老夫人越发惊异起来:“这件事儿,怎么又和你扯上干系啦?”

    冰凝的面色一时有些苍凉,她说道:“老夫人,我原是不止做了这些。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什么坏事也做过,我什么事儿也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是我辜负了冰儿姐姐对我的期望,是我对她不起。”

    老夫人越发地疑惑起来,终于,她的情绪有些稳定下来,缓缓说道:“冰凝,我虽然是老啦,却并不像若儿说的那般老糊涂。你这个孩子,品行如何,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你如何回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是!”冰凝边说着,边缓缓走了出来,她说道:“老夫人,去年的时候,九容嫂嫂在跨院的竹林中,几乎被人掐死。这件事儿,我原本是知道的。我当时就在她旁边。大哥哥和杜小姐大婚地时候,大哥哥曾经出去救人,这件事儿我早已经知道。因为那个王乾一,原本就是和我们沈家的人串通好了的。他们想引大哥哥出来,耽误和杜小姐的婚期,这样老夫人便多半不会再将沈家的家业留给大哥哥啦。我当时,还奉命杀死了王乾一,令他至死都没有说出和谁勾结地秘密。还有这一回,带人去途中劫杀萧笑和明月欣儿,也是我带头做的。还有昨个儿晚上,九容嫂嫂差点喝下鹤顶红毒药地事儿,我也早就知道啦。”

    老夫人听冰凝说这些,面上的表情是又惊又疑。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冰凝,你说的我还是不大相信。我怎么瞧着,你这孩子都不像是那种人。明月欣儿、萧笑、容儿,这都是平日里和你走的最近的人,你实在是没有理由杀她们哪?”

    冰凝的面色,一时间被蒙上了一丝怆然的颜色。她低声说道:“老夫人,这些事儿的确都是我做地。”

    老夫人问道:“冰凝。那么你为何要做这么多的事情?若是你的冰儿姐姐还活着,她知道了这些,心中该是多么伤心

    冰凝的双眸中,慢慢有两行泪水流了出来。她说道:“老夫人,我知道错啦。你惩罚我吧,你保官府抓我吧。我知道是我做错啦,我应该受到应得的惩罚。九容嫂嫂、明月欣儿对我那么好。她们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啦,我居然还这么对待她们。我实在不配做她们的好姐妹。我更对不住我地冰儿姐姐”冰凝边说,边哽咽起来,说到最后,声泪俱下。我的心里。一时也陪着好一阵伤感。

    老夫人仍是有些不太相信,她问道:“冰凝,那么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冰凝哽咽不能言语,半日才低声说道:“我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什么人?非儿?”老夫人问道。

    “不是的。”冰凝边抹着眼泪便说道:“那个人,是我亲娘。”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掠过一丝温情。

    “你亲娘?那是谁?”老夫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冰凝看了我一眼。半晌才说道:“那便是——便是菊妈。”冰凝说出这话,菊妈该是早料到了。她面上的神情,很是惊疑不定。

    老夫人听到冰凝地话,愈加糊涂起来,说道:“冰凝,你说你的亲娘是谁?是菊妈?你若是说旁人我还信,若是说菊妈,怎么可能呢?菊妈跟了我几十年。并没有嫁人生子,又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一个女儿?”

    冰凝当下把昨个儿晚上和我说的话,又和老夫人说了一遍。老夫人眉心打结,半日,才沉声问道:“菊妈。可有这回事么?你什么时候和一个给沈家送菜的私通,又是什么时候生下了冰凝?我怎么不知道呢?还有你地那块可以和冰凝的翡翠凑成一块儿的翡翠。我怎么就从没有见过呢?”

    听完冰凝和老夫人地话,菊妈心知抵赖不过,慌忙跪了下来,说道:“求老夫人开恩,求老夫人开恩。是紫菊一时鬼迷心窍,还请老夫人看在紫菊跟了你这么些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饶恕紫菊这一回吧。”

    老夫人斜了菊妈一眼,说道:“要我饶恕你,可以,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得说个清楚明白。”

    “是!”菊妈匍匐在老夫人脚下,把头磕的“砰砰”作响,说道:“老夫人,紫菊并没有跟哪个私通,也从来没有女儿。我和冰凝说的话,实在是实在是哄她的,”

    冰凝闻言,脸色变的煞白,整个人仿佛没有了魂儿一般,只是痴痴怔怔道:“菊妈,你说谎,你明明说了的,我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有翡翠可以作证”

    “菊妈,那翡翠地事儿,又是怎么说?可是你处心积虑骗取冰凝的信任,而伪造的么?”老夫人咄咄逼问道。

    “回老夫人,那翡翠那翡翠其实是我捡到的。我有一日在街上走,见着从一个人的身上,掉下了这块翡翠。”菊妈吞吞吐吐地说道。

    冰凝看着菊妈,面上地表情,十分怨毒。她问道:“那个掉了翡翠的,是什么人?可是我地亲生母亲么?”

    “那个人却不是女人,是个男人。至于是哪个,我是真个儿不知道啦。不过看他的背影,应该是个年轻人才是。我隐隐约约地觉着,和那个薛王爷倒是有几分相似的。”菊妈回忆道。

    薛王爷?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那两块翡翠,一块雕刻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另外一块雕刻的,则是“莫失莫忘,福寿恒昌”,看起来竟不似是父女或者母女的,反而像是情侣的。若是菊妈说的全是真的,难道薛王爷和冰凝,原本是情侣么?冰凝才十几岁,是一个四处飘零的孤女;薛王爷已然二十五六岁,身份显贵,他们两个人,又岂会凑到一处去。

    老夫人听了菊妈的话,显然也不以为然。她说道:“冰凝,你先起来吧。菊妈,我问你,你自个儿也说,跟了我几十年,对我沈家的规矩,自然是最知道不过啦。这些年来,我带你也算不薄,你为何还要屡次三番挑起事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菊妈磕头道:“老夫人,紫菊并不是有意这么做,只是只是”她吞吐了半天,没有说处什么。

    老夫人有些怫然不悦。菊妈忙说道:“老夫人,紫菊只是为了帮二少奶奶罢了。二少奶奶平日里和我最是投缘,我只是想帮帮她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老夫人高挑着眉毛,说道:“只因二少奶奶平日里和你投缘,你便为了她不惜杀人放火?紫菊,你真是太令我失望啦。我原本给了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你却仍是睁着眼睛和我说白话。你自个儿好好交代清楚,二少奶奶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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