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是窥视,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盯着:怒放拉着辰轩的手在绘声绘色的说话,辰轩看上去很专注,听的用心,也开口回应,却始终是面无表情。

    无论辰轩在做什么,都盯着,前后盯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暗刃才一脸古怪的对三说道:“这个辰轩,哪儿看上去像是九幽说的那个灭世者了?”

    那般形容,辰轩现在莫说应该没有感情,理当也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就如一个梳理生命本源的容器一般。可他现在除了感情表达不太明显外,和常人没多大区别,看上去就是一个比较淡漠的人罢了。

    “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九幽说他似乎还残存了一点原来的意识。”

    “唔,这事儿有点玄乎。”暗刃揉揉头,半晌道:“咱们去找九幽和君冼,我要试试。”

    “试什么?”

    三不明所以,跟着他一起回.书房。待到九幽和君冼被硬叫出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暗刃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左手拳握,突然就朝君冼的胳膊捶了过去。

    其实,不是捶,是扎,他的手心里握.着一道极其尖锐细长的风刃。

    君冼胳膊一抽,嘴角也是,暗刃.缩回手时紫色的妖血已经喷得他一身都是。纵是谦谦君子,猛地被这么折腾,君冼难免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和你没仇吧,犯得着扎断我动脉么?”

    “去,叫他帮你治。”暗刃直推君冼,“快去,快去,别把血流.干了。快去快回啊!”又回头对三解释:“你本身恢复力就远胜常人,九幽是他哥,你们都不合适,君冼最好了。”

    你这话该对我解释,怎的对乌鹊解释起来了?君冼.苦着脸,压紧伤口,手臂耷拉着郁郁的走远。

    过一时回来,伤口回复如初。

    “可能是因为生气充沛,治愈力比从前还夸张,一.时半刻,根本不费力。”君冼说着,还特意握拳、动了动右臂,表明经脉修复如初。

    暗刃瞅了瞅,又.揉头发:“这不就奇怪了么?按照你们的说法,主人格的辰轩只能自如的操纵生之力,为了熟练操纵封印渗漏出的那点死气都颇费了一番周折,这就足以证明两种力量确实是分属两个人格,泾渭分明。那为什么这个灭世者辰轩操纵生之力的熟练度不比主人格差?”

    催熟稻麦什么的,都不算精细的操作,仅仅是注入大量的生气使稻麦急速成长成熟罢了,但是修复完全割断的经脉又是另一回事了。

    众人都愣住,暗刃又道:“还有古怪。中九幽你明明在他出事时将灭世者人格封印了,也就是说,在辰轩二十四岁到封印崩溃之间的岁月里,只有主人格的意识存在于体内。就算这之前灭世者人格渗出,确实获取了主人格的记忆,但真正属于他的记忆和经历应该只有二十四岁之前的,其余的对他来说不过是旁观,那他为何要对不是自己爱上的女人负责?”

    会对不属于自己的爱情负责,这不是很奇怪么?别说答案是因为怒放生得好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什么的。

    三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论及记忆,怒放脑中也有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可她确实划分的界限分明,并没有自认为是鬼姬来纠缠他,更没有因为过往的牵绊而对东皇动心。

    可是,两种人格和两个人毕竟是两码事啊!

    “不是说过他残留了主人格的一些意识么。”三皱着眉。

    “我就是奇怪这点啊。”暗刃郁闷的道,“第一次隐性力量爆发时他成了纯粹的灭世者,为什么这一次封印崩溃他就能残留主人格的意识呢?”

    “哎呀,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不是纯粹的灭世者不是更好么?”三气急败坏的,“咱们说的是他练气,练气啊!”

    “练气,练气……”暗刃狂揉乱发,“说到练气,辰轩的天赋之力是特殊了点,但仍然归属法则,除非他的身体有天生缺陷,不然没道理修炼不出来气。死生二力流转正常,说明他脉络疏通毫无问题,会不会是气海……”

    三十分坚决的否定:“再有缺陷的,那也是气海蕴藏不住气,修炼出来的气很快就消散于无形。他是无论怎么练,一点气都没有。”

    “那唯一的可能不就是没摸对路嘛!叫他自个儿琢磨去呀,咱们在这乱猜有什么用?”

    九幽苦笑:“以前轩儿还经常琢磨的,现在似乎毫无兴趣,和他说过几次他根本不搭理。”

    “作用对象相同,但是性质完全相悖的两种力量……”暗刃抱着脑袋蹲地上,苦恼坏了:“我看过的书里几乎没提到过类似的……”半晌,突然抬头:“你们说这两种相悖的力量互相作用时威力会不会抵消?”

    “不会完全抵消。”九幽想起那日,道:“轩儿曾经在死气里面摆弄过一朵夜铃兰,那些日子就那么一刻不停的花开花谢。虽然那铃兰每次绽放不过几秒,但显然生之力在死气里面同样能施展威力。”

    暗刃愣了许久:“也就是说,当时的他,是二力俱发的状态。”

    “嗯。”

    “然后他突然就想通了,回来了。”

    九幽点点头。

    “我问个出格一点的问题,你说他当年返家无意中撞见那一幕,当时他母亲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九幽垂眼,低声道:“嗯,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他和飞扬在遭遇巴蛇时,二人明摆不敌,面对巴蛇的攻击,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三皱眉:“废话么,有那样的天赋之力,肯定会竭力施展生之力以急速愈合弥补**受损来保命!”

    “那眼见着飞扬要替他挡那一击,以辰轩的性子,又会干什么?”

    三一头恼火:“自然是想在飞扬气绝之前给予生气留他一线生机了!”

    这就是本能么,还用问?

    暗刃突然打了响指,一笑:“这就对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推测,辰轩在爆发死气的瞬间,肯定同时在运转生之力。”

    其余三人起先怔住,随即几乎是齐齐的醍醐灌顶一般,“啊”了一声。

    如此猜想,暗刃也算是剑走偏锋,可这偏锋能不能击中要害,得试试看才知道了。

    一起去城外找了块偏僻的地方等,辰轩来的很快,一个人的。他扫视众人一眼,显然没兴趣问几人为何这么大阵仗叫他来,就那么站着。暗刃和他不相识,却并不客套啰嗦,上来就道:“以绝对相等的力度同时在体内运转死生二力,看看能不能练出气来。”

    这就是他们最终的推测:双力俱生又截然相悖,共同作用时既然不抵触,有可能突破僵局的方法便是让这两种力量达到绝对均衡的局面。

    辰轩听见,只淡淡的望暗刃一眼,掉头便要走。九幽慌忙喊他:“轩儿,这是为你好。”

    “我现在很好。”辰轩冷淡的道。

    暗刃便照旧习惯很坏的揉头发,恹恹的语气:“老弟,你的防御力是零啊,还很好?”

    辰轩顿住脚步,冷漠的回望一眼。三只瞥见那幽蓝暗深,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该不会真被暗刃那家伙猜中了吧?

    “我说错了么,你以死气护体时确实没人能接近你,可不表示没人能杀得掉你。”暗刃嘴角一勾,“至少,我想杀你轻而易举。”

    就算你死气全部爆开,方圆不过十几里地,半径达到六里以上的远距离攻击就能取你性命。这个距离是有点可怕,但对风来说,算得了什么?而完全没有气御护体的你,连风刃都抵挡不了。

    或者,声波攻击,你也防不住。

    在修为高下的基础上,这世上永远存在天赋相克、妖技相克、甚至属性相克这么些回事啊!

    没有绝对的无敌,只有更近一步罢了。

    你既然有这么卓越的战力,为何偏不肯提高自身的防御?

    “就算不为你自己好,也是为怒放好吧?你要真死了,那小妮子就可怜喽。”暗刃拂拂额前的碎发,道:“破解大地封印,也是怒放的心愿之一,不是么?”

    辰轩就那么望他,旋即一言不发的掉头走开。

    九幽叹口气,暗刃却蹲在了地上,郁闷抬眼:“看见没?听见他说的话没?他连尝试一下都不肯,是不肯!”

    如果猜得没错,就像从前的辰轩不愿意丧失自我一样,现在这个灭世者辰轩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同样也不愿意丧失自我,因为死生二力同时运转会加剧他的两种人格融合!

    眼前这样的辰轩,已经是那个灭世者所能容忍的极限了!

    三的脸色阴晴不定,一咬牙:“找怒放去!”

    坐在长椅上的怒放一双小手摆在膝盖上,仰着小脸张着眼从头听到尾,听说辰轩体内有另一重人格时有些恍然大悟,可听完三的话,却毫不迟疑的甩脑袋。

    “我不干,我不逼他。”

    “什么?”三叉腰,恼火的道:“又没叫你生拉硬拽,撒娇、闹点小脾气不会么?他现在只有可能听你的劝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强求呢?那不跟东皇逼我当鬼姬是一回事了?”怒放噘嘴,“九幽怎么只带来君冼他们,没叫花海里的隐世之妖跟来?咱们缺人,师父你怎么不叫小西帮忙?你们都不想为难人不是么,那为什么又要为难辰轩?”

    “你——”三气得直翻白眼,心想,还不是因为辰轩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么?他明明白白是我们的人啊,真要练不出来也就罢了,但他的态度确实可疑啊,你说这不是叫人憋屈么?

    暗刃则蹲在了怒放面前,无奈的道:“我说小妮子哎,你不想辰轩变回原来的样子么?现在的那个,不是你的未婚夫喔。”

    怒放好像蹦豆子一样蹦出一句:“他要不是,就不会回到我身边来。”

    于是乎,暗刃也甘拜下风……

    到了晚上,拉上厚实的绒布窗帘阻隔了外面的灯火,二人并肩躺在柔软的床上,怒放果真丝毫没提及白天的事,躺了一时只是往辰轩怀里钻。辰轩搂住她,已不会再像前些日子那么生硬,但即使被隔着单薄睡裙下娇美的身躯摩挲,仍是无动于衷之态。

    “你睡着了呀?”

    辰轩听见,动了动怒放腰间的手示意自己是醒的,随后就感觉有小手摸索过来,他的手指便好似小孩新奇的玩具,一直被那双小手玩来玩去,也不嫌腻味。过了好久,香气成风,他的脸颊被轻轻触碰了。

    心里微微一愣,侧过脸去,嘴唇自然而然的抚过一片凝脂般的光滑,辰轩立刻有些僵硬。

    那之后,最多就是搂搂抱抱、背着她走,再没亲近过。即使那些**的记忆会在暗夜里浮现,他仍然感觉不到冲动。似乎,只要呆在她身边他就能拥有不可思议的平静,然而,这种平静蔓延全身心的同时,也消磨掉了一切——他能为她做一切,却连吻她的**都没有。

    对于真正的他来说,那些都是另一个人的经历,他知道吻是怎么回事,但从未吻过。

    可是,那唇瓣贴了过来,柔软的不可思议,那种摩挲和轻触本该叫人酥麻饥渴,却令这个男人愈发僵硬起来,整个人宛如一块石头。昏暗中,有咯咯的娇笑:“以前你老欺负我喔,记不记得?现在轮到你被我欺负了。”

    挺欢喜的声音,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什么?”

    突然就觉得怪,本能的想要坐起身来,一只小手却按在他的胸膛轻轻的推,他只得又顺势躺下来,身躯却不安的动了动:“你在干什么?”

    “唔?”就这么含糊的应一声,当然,也只能是含糊的。

    温暖而湿润的包容,却又有灵巧的触感和挑逗,他感觉心跳逐渐快起来,脉动也在加速,似乎连血液都在快速的往某处奔涌。

    他伸手过去,本是想推开她,但手掌触及那如水般的发丝,竟就有冲动让掌心顺着这水泻流淌,一直流淌。

    又些许,想将这流水握紧在手,想将之揉碎,当他的手不自觉的下压时,那雪白纤细的颈项柔顺的服从了。

    “谁教你的?”他的嗓音低沉了几分,手突然就松开了。

    昏暗中,怒放似乎抬起了脸,似乎是一笑,他分辨不清,他只知道比**萌生的隐约感觉来得更激烈的是一种由心而发的冷漠。他的身体不曾教过她这些,绝对没有!

    她曾经,对着他以外的男人身体这般奉承挑逗过?

    “你猜。”

    依旧是嬉笑的语气,浑然不觉得他的冷意一般。他便是毫无情绪的语气:“飞扬?东皇?”

    没有平仄,听起来便不像问句,好似是肯定。那温暖突然就消失了,尽管那双小手还将它拢在掌心,可那温暖和撩拨顷刻间就消失了。

    她似乎直勾勾的在望他,尽管昏暗模糊了表情。她的一举一动好似慢动作,收回手、爬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躺下。

    许久,她的声音才低低的飘过来,没什么痛不欲生或心寒彻骨,只是失望:“以前,都是我不信他,总怕他和别人好过,怕他会喜欢别的人。现在,我偿还给你了。”

    听起来似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辰轩的呼吸却突然急促起来,控制不住的急促起来,远比被她挑逗时剧烈。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是什么知道,他根本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那个小巧的身影依稀蜷缩的,她惯常就爱蜷缩着睡觉,可此刻侧脸看去,那背影怎的那么可怜?

    他想动,想朝她伸出手去,可无论如何就是动不了,他的手心里不是她细腻柔软的肌肤,却是攥成团的床罩……

    天蒙蒙亮,她就起了,悄无声息的背对着他穿衣,又出门去。手脚太轻,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好似是飘出去的。他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也跟着那轻飘飘的身影出门去了,躺在床上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冷、都麻木。

    零星的厮杀一直在持续,天邪鬼城在山犬一族加入后已经主动出击打击巴蛇的中坚战力了。可没有谁会叫他上战场,他始终都是在做粮谷方面的工作。本就是无聊的事,他一直做的心不在焉,可今天,是频频走神。

    “辰轩?辰轩!”

    他听见一惊,手那么随意的一拨,猛地就缩了回来。

    惨白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轻颤着,犹如此刻他的心尖。

    罗刹入骨三寸,他都不曾皱眉,今天,麦芒刺指,竟会痛到了心。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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