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九月镇上的一家店铺,看上去是杂货铺,你也能小酒店或是别的。在这种小地方,没有哪家店铺会分得那么细致只卖某类货物,只要你有货源,什么都能卖,客人们也乐得能在同一间铺子里把所需的物品一网打尽。是以,店里卖的东西越杂,生意反倒越好。

    按照惯例,不到打烊时分店面的门板是不会上的,但是这边风干,是人都会被吹得难受,更没人愿意在风向不凑巧时坐在店里兴致盎然的豪饮时还要被风灌,所以店门上挂着半截厚实的布帘子挡风,导致深深的店堂昏暗不堪,大白天的照旧要点油灯。

    店主是个不到五十岁、有些谢顶的男人,在给客人斟酒说笑,这时,店门口光影晃动,门帘被打起,一个裹着褐色斗篷的小个子钻了进来,招呼一声“大叔。”

    清脆的声线,十分悦耳,一听就是个年轻女子,惹得店里的汉子们齐齐瞩目。

    那女子倒浑然不觉似的,进来后直接摘下风帽,露出一头青丝,嘀嘀咕咕的道:“又起了好大的风喔,吹得眼睛都痛。”

    她自己不介意视线,男人们自然更肆无忌惮了,谁知就着油灯的光线仔细一瞅,个个都有些怵,有人不凑巧嘴里正含着一口酒的干脆喷了同桌的满头满脸这女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一张脸蛋上布满了暗绿色的刺青,那些图案看上去像是某种藤科植物,有枝有叶,在她脸上纵横交错,使人压根分辨不清五官。唯有一双黑白分明地大眼睛倒是水灵灵地,可惜在密布的藤枝之间滴溜溜的转,乍看上去更是骇人。

    这样一张脸不是扫兴的,也是给人添堵的,哪有人愿意再看?各自郁闷的喝酒。那店主想必是看习惯了,倒是泰然自若,丢下酒壶给客人,自己朝后堂走去。女子便也跟着进去了。

    “东西都齐了吧?”

    “齐是齐了,就是这个月酒水又涨啦。”老板头都不回,指指后宅院子里堆的坛坛罐罐和打包地货物:“都在这里了。”

    “又涨?”女子撅嘴,有点不高兴了:“大叔你欺负我好说话是吧?买这么多东西没见你让多少价,还天天涨。这次才不添钱给你,不然回去又要被他们骂死。”又道:“出来啦。”

    老板看着那只古怪地雪白小兽从女子斗篷底下钻出来。照旧挥舞小爪子往嘴里塞货物。不禁苦着脸:“这、这是涨了嘛。酒水本地供应不足。这都是外头运来地。路费贵啊!哎。你这不是明抢嘛!”

    “大叔说话真没良心。”女子掂量手里沉甸甸地钱袋。嘟嘴道:“你说我抢。那我真一个铜子儿都不给你了喔。不然哪对得起强盗地名头?”

    “哎。别!别!”老板失笑。“开玩笑呢!你也真是地。反正是那群王八羔子地钱。又不是你地。给我多赚点又怎么了?”

    “你赚得已经不少啦!”女子笑。脚尖碰碰小兽:“快点喔。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呢!”

    小兽翻白眼。一股脑子把剩下地货物加紧塞到嘴里。又钻进斗篷底下。女子则把钱袋丢给老板。这就要走。老板伸手一拉。压低声音道:“哎。最近又来几拨人打探消息了。你出去可得注意点。”

    女子点头,道了谢,把风帽戴起,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晃到老板身边,问起她的来历。

    “那女人可是从天邪鬼城来的?”

    老板看看那人,又看看那人怀里的长剑,倒是没好气了:“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去问她,问我做什么?我只管赚钱,才懒得管闲事呢,我不嫌自己命长!”

    “老板,你知情不告是在为虎作伥!天邪鬼城地那个妖女收罗大批暴徒无赖盘踞一方,是祸害啊!”那人恼怒的道。

    “为什么虎,做什么伥啊?”老板直翻白眼,“你这样地人我见多了,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说的!你们杀完了就走人,我们可是要在这里过日子地!她管着那么多人不再到镇子上闹事,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你们这些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干嘛老跟她过不去?又是妖女、又是祸害地,我看你们这些想惹事的才是祸害呢!”

    “你”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女子取货的别的集镇。尽管几个地方相隔甚远,却都是与峡谷荒地相邻的,说白了,也就是传说中的天邪鬼城的邻居集镇。不过,女子对此显然毫不上心,总是悠哉的取完货、悠哉的走出集镇,然后她身边就会猛然多出一只两米多长的雪白妖兽,驮着她凌空踏步、直上青云,眨眼功夫就消失在目瞪口呆的一干跟踪之人的视线里,叫人追都没法追。

    半空中风愈的大,吹得斗篷呼啦啦直响,女子脸上的刺青慢慢消褪无痕,露出原本那张白净绝美的脸蛋,这才松一口气,往前一趴,紧紧抱住那雪白的、毛茸茸的颈项,嘀嘀咕咕的:“珈蓝,累死了”

    “你也好意思说累,一直是我在出劳力好不好?”珈蓝气呼呼的。

    怒放就嘿嘿笑,身子蹭了蹭珈蓝,以示安抚。一天之内要跑遍三四个地方,肚子里还要装那么多东西,确实辛苦珈蓝了。

    邪鬼城早已西迁,离原先那座土城足有七八百

    ,若是求近,只需翻过荒地西边的山脉,山那边也的。但是为了混淆视线,也是为了弥补之前几年里土城人对这几个集镇的骚扰、重新树立城池形象,怒放一直坚持在这里获取供给。不过刚开始时,没谁给过她好脸色的。好在她确实管束了那批人,买卖也清明,手头还松,天长日久,虽然几个熟悉地老板都不理解她一个正正经经地女人为何要背着骂名和一群匪徒厮混在一起,但是对她都已十分客气和照顾了。

    傍晚时分,珈蓝和怒放遥遥的看见了在浮云般的雾气遮盖之下时隐时现的那片绿洲,珈蓝一头扎下去时,就听见有老大的嗓门在喊:“老大回来了!”

    新城池和从前的土城风格相同,仍旧是巨木打桩、夯土构造的城墙划出一块地方,也只有一个城门,朝着南边。城里除了充当城主府地那座坐北朝南的两层小楼看上去是正儿八经的房屋外,也只有库房等重要处所和它是一个档次的,其余地还是老样子。不过这边地下水丰富,土地不像土城的那么干燥,大家都不再排地铺,露天地清一色开始打桩睡吊床了。

    当初劝动这群得过且过的人挪窝、花费力气建新家真费了怒放不少的口舌,不过,没住多时大家开始喜欢这里,又甚少来人骚扰,都没再废话。

    珈蓝径自飞到巨大的库房门口,轻巧的落地,怒放便从它背上跳下来,看见仇叔,露齿一笑:“我回来了。”

    两个汉子拉开沉重的木门,珈蓝一头蹿进去就开始往地下吐货,把仇叔看得眉毛一跳一跳地,直跺脚:“小祖宗,坛坛罐罐的你轻一点!”

    珈蓝哪管他那么多,一股脑子地吐出一大堆,扭扭小屁股跑了它肚子里还装了几十只羊,得丢到圈里去养着,那可是它的口粮。仇叔无奈地摇头,指挥几个人搬的搬,码地码,赶紧把库房给收拾了。

    “家里还好吧?”

    仇叔道:“正要和你说呢。阿伦从白夜镇带回了几个人,等了你一天了。”

    白夜?那不是山那边的么?怒放愣了:“怎么了?”

    “不肯说,非要找你。听阿伦的意思,可能是谁犯事了。”

    怒放淡眉紧蹙,道:“去看看。”

    简陋的城主府一楼是个大厅,厅里没什么摆设,也就是几张桌椅罢了。此刻里面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那个年轻男子正是阿伦。他看见怒放走进来,便立刻站了起来。

    余下的几个人也跟着起身。居先一名五十出头的老眼都不眨的把怒放从头到脚打量个透,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他自然是第一次见到怒放,完全没想到这女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看上去甚至不到二十岁。而且,容貌清丽绝伦,粉黛不施,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妖艳。

    “你就是此城的城主?”

    怒放未语先笑,看着十分乖巧。她想起自己还披着满是灰土的斗篷,怕人家怪她失礼,赶紧脱下,道:“我算半个管事的。大叔你有什么事嘛?”

    那老见她说话并无什么城主的架势,反倒全是女儿家的孩子气,不禁皱眉,有些心。等见到她露出一身流沙水泻般柔软的彩色长裙,与那传说一对,立刻知道不假,便道:“我此番冒死前来,就是要看看你怎么一个做主法。你手下有人在白夜镇烧杀抢掠,一言不和就杀了人全家;还有一个混蛋欺负了这位姑娘,害得她夫家退了婚,一辈子的清誉都毁了!你说,怎么办?”说着,将身后那已是泫然欲泣的少女扯到面前来,怒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怒放愣住了,看向阿伦。阿伦便走近几步,用不大的声音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最后无奈的道:“杀人的那个,我看了画像,不是我们城的。但是后面这一桩……”

    说着,便停了。

    “是谁?”

    阿伦闷声应道:“老三。”

    怒放细眉一拧:“把他叫来!”

    其实这老三不是别人,正是怒放穿越峡谷时遭遇的那三个色鬼中的一个,当时他们是出去办货的。怒放想起他曾经对自己动手动脚,有例在先,确实是个好色之徒,只怕这控告不假。

    没过多时,老三来了,一眼看见那少女,脸都白了,畏缩在门边不敢进来。

    “进来啊!”怒放道,“敢做不敢当么?”

    “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我、我是没有……”

    “没有是吧?那好,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没有’。”怒放盯着他,双眼瞬间转红,如两汪血泊:“你该清楚,对我撒谎有什么后果。”

    老三惊恐的望着她,双腿直打哆嗦。看见他这情状,仇叔忍不住长叹:“老三哪!你怎么”

    “你以为守着这座城池不许人骚扰是为了让你在外面干了坏事回来避风头的吗?立城之日你过什么誓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怒放冷声道,“我那时说的清清楚楚,入了这个城就要守这个城的规矩,不能再犯事,违杀无赦,你以为我是在说儿戏么?”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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