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的功夫,王谦就回转帐来,朝王锐躬身禀道:“回大将军,营外来的是几个附近村落的百姓。他们说昨夜丢了一头牛,必定是我们营中的军士所偷,所以特来向大将军讨个说法。若是大将军不能查出真相给个交代,他们就绝不会离开,而且还要进城去皇上那里告御状!”

    还没等王锐开口,佐击将军梁俊就抢先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有何证据说是我们的军士偷的?此等刁民何需理会?将他们全部赶走便是!”

    王锐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道:“哦?梁将军怎会如此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偷的?难道你肯为所有的人作保不成?这些百姓所提的要求并无不当之处,又何来刁民之称?此事我自有主意,莫非梁将军想替本将军做主不成?”

    梁俊已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被王锐的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慌忙起身跪地道:“末将唐突,还望大将军见谅!”

    王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挥手命他起来,然后转向王谦说道:“你去告诉那些百姓,让他们稍安勿躁,本侯定会查明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便是!”

    带王谦应声退下,王锐又朝史梁说道:“史参将,还烦请你派人将昨夜值哨的统领全部召到这里来!”

    史梁插手领命当即传令下去,不多时的功夫,昨夜在四个营门值哨的八名伍长就被传入到帅帐中来。

    王锐示意除了史梁留下外,其余梁俊人等全部暂且退出帐去,然后沉下脸来用冰冷的目光在八个人的身上扫来扫去,久久也没有言语,大帐之中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凝重和压抑起来。

    那八名伍长也都是老兵油子了,但此刻亦忍不住心中惴惴,心说这大将军翻起脸来连九千岁的宗族中人都差点杀了,更别提我们几个小小的伍长啦。

    他忽然无端地将我们几个召来,是不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若是那样的话,今天可就凶多吉少啦!王锐越不开口,这八个人就越感到巨大的心理压力,到最后连冷汗都已经冒了出来。

    见火候已到,王锐轻轻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不知昨夜四个营门是否是由你们几个率人值哨的呢?”

    他的声音虽轻,但那八个人却不由得浑身微微一震,急忙齐声应是,昨夜正是他们率手下的军士分上下夜在四个营门值哨。

    王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从昨夜到今早都有谁出入过大营你们几个应该是一清二楚。来人,给他们纸笔。我们要你们将出入过大营的人全部都写下来,一个也不许漏掉,否则必军法从事!”

    几个亲兵闻令立刻上前,将早已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塞到了八个人的手中。

    这八个人没想到大将军竟会下了这样一道命令,不由得拿着纸笔呆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好半天的功夫竟无一人动笔。

    王锐一拍帅案怒道:“尔等没听懂我的话不成,为何还不快写?”

    那八人被吓得浑身一哆嗦,互相看了一眼,突然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回大将军的话,我等非是故意要违抗钧命,而是实在写不出来,还恳请大将军开恩!”

    王锐不怒反笑,拿眼狠狠地扫视了他们一圈说道:“好,那你们就说一说写不出来的理由。若是说得有理,本侯自是不予追究!”

    八个人互换了一下眼色,最终由其中看起来年纪最长的那人低声说道:“启禀大将军,我等写不出来的原因是由于那段时间里出入大营的人实在太多,仅小人那里就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又如何能全部记得下来?若小人有半句虚言,甘愿领受军法,望大将军明查!”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看来情况也差不多。

    王锐闻言又惊又怒,心想照这样算来昨夜足有几百人在这大营中出入,难道将堂堂的军营当成了自由市场不成?

    他双眉一跳,嘿嘿冷笑道:“亏得尔等还有颜面在这里狡辩!哼,就算是京师的青楼,把门的龟奴会有个高低眼色,知道不是什么客人都能放到窑子里来。尔等可倒好,竟然任人在大营中出入,当真是连龟奴也不如!我问尔等,我堂堂的龙骧卫大营难道竟连窑子也比不上了么?来人,给我将这几个杀才推出辕门外砍了,枭首示众!”

    一众亲兵轰然应诺一声,如狼似虎般直扑了过去。那八人被唬得魂飞天外,一边大呼将军饶命,一边用求救的目光望向史梁。

    史梁见状急忙上前跪地说道:“大将军且慢,请听末将一言!”

    王锐摆手止住了亲兵,朝史梁点头说道:“好,史参将有何话但讲无妨!”

    史梁面带惭色,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正如大将军昨日所言,龙骧卫名义上虽说是皇上的亲军,但实际上却与那些下九流的戏子无异,只是哄着皇上玩得高兴开心罢了。此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不争的事实!正因如此,所以向日来军规军纪十分散漫,与我大明精锐卫军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军中人员鱼龙混杂,有不少人的家就在城内,更有不少王公显贵的家丁、下人也在这里充数。因此以前一到了晚间,就有不少人或回城中的家中过夜,或是寻那***场所作乐,直到清晨方回大营点卯。之前魏公一直默许此事,末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严加约束,需怪不得这些值哨的军士。昨晚末将虽按大将军的要求开始整肃内务,但在此事上却有疏漏。若大将军要追究的话,末将甘愿领受军法,绝无半句怨言!”

    王锐心知他说的都是实话,也知道要清除龙骧卫的积弊绝非是一日之功。自己昨天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因此也未做相应的要求。此时若是一味较真的话,未免有些不公,亦难以服众。

    但一想到自己的一番精心安排就这么被打乱,他仍有些忍不住心头火起,当下嘿嘿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我龙骧卫的将士们夜里笙歌,白天里还要打起精神应景,可当真是辛苦啦!哼哼,今早我还以为龙骧卫的面貌已有改观,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文章,险些连本侯都骗了过去!”

    史梁满面羞惭地顿首道:“是末将治军不力,还请大将军重重责罚!”

    王锐暗暗叹了口气,他昨夜思来想去,明白自己若想与老魏对抗的话,所依凭的除了对历史的预知,还有就是皇上和信王。只要靠住了这两棵大树,任凭老魏如何权势熏天也无法奈何得了自己。

    可是若想抓住皇上和信王的心,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真的将龙骧卫变成一支精兵。如果能做到这点,皇上必定会更加对他另眼相看,他这才算有了自保和周旋的资本,否则一切休提。

    想通了这一节,王锐终于决定甩开先前的顾忌索性大干一场,要抢在老魏有所动作之前就拿出些成绩来,如此才能稳定住局面。

    计议已定,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要将龙骧卫复杂的关系理清。只有想办法先将老魏固有的势力连根拔除,在所有关键位置上都换成可信之人,才算是真正能取得龙骧卫的控制权。

    若是不能做到这点,想要在龙骧卫做出点什么来必定是千难万难。可是他刚刚走马上任还没两天的功夫,在这里可说是一个亲信都没有,又如何能尽快地找出哪些人才是老魏的亲信呢?

    王锐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判断自己昨日的所有举动老魏的亲信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报与其主子知晓。这年头的通信手段还很落后,最有可能的办法自然是亲自或是派亲信进城跑上一趟。

    所以他在吃早饭时就命王谦去找谢天博,请他安排了一些“托儿”,扮成附近村子里丢了牛的百姓到大营来闹事。如此一来自己就能够不动声色地借机查出昨夜究竟有哪些人出入过军营,从中自可找出些端倪。

    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精心设计变成了眼下这般模样,就算他能将昨夜出入大营的几百个人都找出来,可是如此大的范围又如何甄别?他总不能将所有的人都当成是怀疑的对象吧?

    一想到这些王锐不由得感到一阵郁闷,但他知道这属于龙骧卫的“历史遗留问题”,也不能全怪史梁,因此只能暗叹了口气一挥手说道:“算了,此事不能全怪在你的身上,本侯也有失察之责!史参将请起,把他们也都放开吧!”

    史梁道谢一声站起身来,那八个人也是惊魂稍定,连忙顿首叩谢大将军不责之恩,然后狼狈万分地退出帐去。

    虽然计谋未成,但这番戏也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所以王锐也只好无奈地吩咐王谦道:“你去拿十两银子给那些百姓,就说偷牛之事一时难以查清,这些银子就当是本侯给他们的补偿吧。让他们放心,今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王谦领命而去,史梁却在一旁暗自嘀咕,心说十两银子都够买几头牛的了。那些百姓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这些好处,以后要是时常放赖说是丢了东西怎么办,难道每次都要我们来赔不成?

    他心中虽对大将军的处理方法有些异议,但却想不到这竟然就是王锐一手导演的好戏,更是不敢说出口来。

    王锐自是猜不到史梁心中的想法,待王谦出帐后,他转过身来加重语气说道:“史参将,过去的事情也就罢了。从今日起,没有帅令或是你我二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大营,违者按违犯军令论处!你可听明白了吗?”

    史梁心中微微一凛,急忙插手施礼道:“末将遵令,请大将军放心!”

    王锐点点头说道:“今日你暂且领军仍进行昨日的操练和继续整肃内务,我要去进宫面见皇上,待回来后再与你商量下一步的练军事宜!”

    史梁躬身插手领命,王锐也不耽搁,立刻带着亲兵出营直奔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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