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闻言抬头看去,可不是嘛,要说这才过去几天,上次自己来的时候,这梅枝不过一根干枯的老枝罢了,而这次来,却已经是一树寒梅。不过再想一想,自己与这枝老梅,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罢了,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外戚,而还只是一个一个连妃子都不是的宫中昭仪的弟弟,即便是皇上宠信自己,也充其量不过一弄臣罢了,但是现在,自己手握重权,这几日以来,已经俨然是大周朝堂上的第一重臣,对其他的大臣们甚至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这岂不也是一根枯枝开出了傲雪的寒梅吗?

    这样一想,陈羽顿时觉得,自己这位岳父大人说话可真是讲究啊,一句话里能有好几层意思,他就不把自己会听不明白,让他枉费了心机嘛。

    当下陈羽苦笑了一声,一脸无奈地说道:“岳父大人您哪里知道小婿我的苦处啊,这外面看起来倒是花团锦簇,觉得我身居高位,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端的是快意无比,可小婿我是有苦说不出啊。”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且不说小婿我担心皇上会拿我当枪使,一旦事情过去了,就会把我给推出来,做大臣们攻击和泄愤的把子,单只是一个何进远,就是我轻易不敢动的,一旦动了何进远,那后面必然要牵连出一位皇子来,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是疼爱他的皇子,三皇子琅犯下那等不伦之罪,却也不过只是剥夺了继承权,叱令出宫居住罢了,甚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一时心动,就会恢复了他的继承权,所以,小婿我手中虽是有权,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啊,只能做出一副谨慎小心爱民如子的样子,却绝不敢拿手里的权力来冲谁下手开刀,说起来,我这官儿当的可真是窝囊呢。”

    这份话说出来,其实陈羽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反正现在自己已经是铁定了要娶蒋瑜的女儿了,也就是说,是皇上把自己和蒋家撮合在一块儿了,那意思,陈羽多少能猜一点出来,无非就是希望蒋家帮着自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但是,蒋家是不是会帮自己呢?仅仅是一个还没有煮成熟饭的婚姻约定,足够让蒋家做自己的后台吗?陈羽心里没谱,所以,他索性敞开了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这位岳父大人,那意思就是直接的问一问,我如果出了事儿,您愿意帮着我,给我撑腰不?

    蒋瑜闻言笑了笑,当下说道:“你这么考虑倒也是对的,不过,你也太小瞧当今皇上了,他可不会做那么简单的过河拆桥的事儿,那可是要让他在历史上留下骂名的,再说了,如果他那样做,将来还会有哪个臣子愿意做他的刀?”

    陈羽闻言一皱眉,这一点他也想到过,只不过,自己这才冒出来几天,对皇上心性的了解自然是不如蒋瑜这个与皇上打了十几二十年交道的人了解了,所以,他虽然猜出来此番皇上是真的要提拔重用自己了,却一直不敢肯定,心存疑惑罢了。

    当下听了蒋瑜的话,他微微点了点头。蒋瑜又接着说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把你提拔起来,实在是一个无奈之举,因此在那个时候,你还算是一个勉强合适的人选,再加上,皇上可能确实对你那位姐姐有些宠赖,所以,才决定好歹的把你托起来,替他支应几年,也可以借一桩婚姻,让我蒋家在江南再多困几年。不过,你的表现却让我很吃惊啊,想必,皇上听说了你这些天的表现,也会很吃惊的。因此,至少在现在看来,这已经非但不是一个无奈之举,反而是一招妙棋了。”

    陈羽苦笑道:“岳父大人取笑了,小婿惭惶不已。”

    蒋瑜呵呵地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需要惭惶的?你一坐上这个位子先想着收买民心,然后就是抚慰军队,收拾军心,本来经过这么一个叛乱,正是长安九城的官兵们心绪最不稳的时候,你却适时的去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一下子,长安的局势就稳下来了,这等手段这等眼光,即便是做了几十年宰辅的人,也未必能有。而且,短短几日,你去长安的街头巷尾听一听,到处都是对你陈大学士的赞誉之声,只怕将来即便是有人要上

    劾你,也会很快遭到那些得了你恩惠的老百姓的围攻姓心,名声便好,名声好,慢慢的就会得士子之心,士子之心既得,只怕就是将来皇上想要动你,都要三思而行了。说起来这花朝廷的钱为自己得一个好名声,可也是绝对的好主意,如果不是对你身边的人都查清楚了,知道确实是没有,我甚至怀疑你身后藏着几个老家伙帮你出谋划策呢。这样的眼力,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腕,还惭惶个什么?”

    陈羽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没有说话。蒋瑜便又说道:“我知道你真正担心的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株连皇子之事,想必这个你已然心有定计了,我也不再多说。想必,你担心的是何进远突然倒台后,陈登的势力势必会一下子膨胀起来,而你根基浅薄,短期之内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对吧?”

    陈羽做出一副尴尬的样子笑了笑,按说被人看破自己的心思着实尴尬,但是陈羽却是有意的让人看出来的,因此,这尴尬也只不过做做样子,让两人面子上都过得去罢了。其实,据陈羽想,蒋瑜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成了精的政客了,自己这点心思想必就算是怎么遮掩都瞒不过他去,既然如此,何必要瞒他?倒不如索性不玩那些花样机巧,让他轻松看破就是了。

    当下陈羽笑着说道:“岳父大人真是令小婿汗颜,您说的没错,小婿正是在担心这个,所以,迟迟不敢动。岳父大人既然知道小婿的心思,想必定有妙计以教我。”

    蒋瑜笑了笑,当即问道:“你聪明,皇上便是傻子不成?”

    陈羽闻言一愣,心里猛地一亮,暗道对呀,皇上既然有意把自己拉出来成为朝中一股势力,那肯定他也已经考虑到了自己会势单力薄呀,他岂会不帮着自己快的把根基扎牢呢?而那个赐婚之举,除了可以把蒋家的野心再压在江南几年之外,很大意义上也是对自己根基的一种加固措施吧。

    蒋瑜见陈羽呆住了不说话,忽而失笑道:“说起来,我蒋家也是位极人臣之至了,不但皇后是我蒋瑜我的妹妹,现在便连朝中马上要起来的两大宰辅的夫人,也都是我蒋家的女儿,想一想,皇上可真是煞费苦心哪!也罢,此番回去,我会劝服父亲,至少三五年之内,我蒋家不会考虑会长安。”

    陈羽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懵懂,不知道蒋瑜突然说这么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只是旋即他就明白了,然后一脸惊喜地看着蒋瑜,蒋瑜冲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没错,皇后娘娘那里,我们是臣,而且,皇上也不怎么稀罕我蒋家,陈登那里,哼,早晚我蒋家必有以报!所以,现在朝廷里能站出来为我蒋家说话的,你是唯一的人了,你将会得到我蒋家不遗余力的支持。这种支持,已经不是一枚长安之戒那么简单了,具体的好处,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说到这里,蒋瑜顿了顿才说道:“有了皇上的扶植,和我蒋家的全力支持,在这大周的朝堂之上,你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陈羽点了点头,“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栽培,既然如此,小婿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蒋瑜点了点头,“那就去按照你所想的做吧,诛其领,降其爪牙,另外,避开所有一切与皇子相关的线索,便足矣。只要这样做,你便不会犯错,因为你犯的错,都是皇上想让你犯的。贤婿呀,你要记住,当皇上即将把他手下最大的权力交给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担心的,所以,你要交一些把柄给他,犯一些错给他,另外,露出一些弱点和不足给他,明白吗?”

    陈羽与会于心的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岳父大人点醒,小婿明白了。”

    蒋瑜微笑着摆了摆手,那宽大的粗布衣袖带起一阵风来,“既如此,你就可以回去了,你呆在这里,实在是影响我品茶的兴致呀!”

    陈羽嘿嘿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蒋瑜是在骂自己俗呢,不过正是这种骂,却反而越的透出一股亲昵的味儿,让陈羽心里受用不已。当下他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也不说话转身便走,堪堪的走到门口了,蒋瑜又突然说道:“我已经传信回江南,想必过不了几天,颖儿就该启程进京了,你找时间也准备一下,一栋大宅子是必须的,我可不想自己女儿跟着你住那破旧的小巷子。”

    陈羽站在门口苦笑了一下,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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