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车船店脚牙,虽然比不得那勾栏院里的钱来的爽利,却也都是平实的生意,小心经营,虽难有大富,却也不虞吃穿用度。

    且说陈羽与那柳如眉约定了三万两银子卖掉吉他,心中不免乐陶陶的,等那柳如眉凑钱的功夫,他见茗雅儿脸上冷得很,便知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去管她,自顾自的想着以后的营生。

    柳如眉听了他的话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决定买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么一把琴不能落在陈羽这么一个俗人手里,还有,那异国他邦的十几曲子,也是个分量不轻的物什,就这个,对于她一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来说,也值得几万两银子了。

    但是她柳如眉纵是有些钱,却也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那么许多钱来,又何况,她素来是个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性子,有了钱,都是尽凭着自己的丫鬟婠儿支应,她是向来不问这些事的。此时问过婠儿知道钱不够,那柳如眉便叫了车来,出门找朋友借钱去了。

    且说也不知那柳如眉从哪里弄了钱来,一叠银票从那婠儿的手上拍到陈羽手上,陈羽嘻嘻一笑,那婠儿却是撅着嘴瞪着陈羽,看那意思,要不是当着自家小姐的面儿,她都恨不得上去撕了陈羽。

    陈羽知道此时自己在这素月楼里已经是不受欢迎的人了,便拱手道声多谢,抬脚就要走,只是却听那柳如眉把他叫住了。

    她连眼皮儿都不曾抬起,便冷冷地道:“陈公子拿了银子便走,却有些不合适吧?”

    陈羽一愣,笑道:“哦?呵呵,我是看这位小姑娘恨不得生食我肉,不免心惊胆颤,这才急着要走,不知道我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有给小姐不成?”

    柳如眉把过琴来道:“没错,陈公子卖琴给妾身,总要教会我怎么弹奏它吧?要不然,我买了何用?”

    陈羽心想这倒是,不过,刚才那柳如眉并没有谈教她弹的事儿,其实现在陈羽完全可以一口拒绝,甚至可以借机再勒索一笔银子。但是陈羽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一线情面,万一以后再见面,总算是还有个说话的余地。再说了,卖给一个人渔网,总要交给人家怎么用来打鱼才是。授人以网,亦要授人以渔。

    当下陈羽便点头应是,然后想了想便说:“请小姐说个清闲点的时间,我过来教你便是,另外,所欠异域曲本,不日定当奉上,小姐勿忧!”

    且说那柳如眉的丫鬟婠儿听了陈羽的话便自生气,又见陈羽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一副犹豫的样子,不由更是气得心中难受,想这长安城里,多少人手里捧着银子求着想跟我们家小姐说会儿话还没那个福气呢,可是这个人,非但敢一把坑了我们小姐三万两银子,居然对这事儿还犹犹豫豫的,真真是气死个人了!当时这婠儿就想站出来教训陈羽几句,幸而随后陈羽便态度不错地点头答应了,她这才狠狠地瞪了陈羽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扭过了脸去。

    再说茗雅儿,她现在可是满心里掩不住的失望,脸上便也不由得懒懒的,见那柳如眉四处奔忙着借钱去了,而那陈羽竟然满面得意的坐在那里,她便几次想要告辞而去。说到底,这件事竟是因为她一时起意才促成的,自己倒是个中间的介绍人了,便不免的觉得有些对不住柳如眉,因此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此时,她每抬起头看看陈羽,都不由得低下头心里叹息一声,心道真是可惜了的,这么好一个人儿,虽然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身份,但是却也没有那些个公子哥儿的臭架子,没有什么臭脾气,又是个有本事的,而且还通晓诗文音律,却偏偏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让自己到头来一场空欢喜,真不知自己这一上午匆匆忙忙的,到底是为了哪般了。

    这时就听得那柳如眉说道:“我今日便得闲儿,就从现在开始吧。”

    陈羽闻言正要说话,却听那丫鬟婠儿突然站出来说道:“那怎么行!小姐,时下咱们这里一贫如洗的,现在天已近午,您把这位公子留下来,难道跟着咱们喝西北风不成?依我看哪,这午饭少不得要请陈公子自己到外面去吃了,下午我们小姐在这里等你授课就是。”

    陈羽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就叫报复了,难得这柳如眉是个雍容大度的,不愿意跟自己计较这些事儿,只得了琴便是,可她这个小丫鬟却是个有口角的,这便不肯轻易的饶了自己了。只是他得了三万两银子,心里对这柳如眉有些感激,又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占了她便宜一般的心虚,于是闻言便点头应了声是,然后不待柳如眉开口说话,转身便走。

    他这里还未走出去,就听的那茗雅儿也起身告辞,这时就听那柳如眉说道:“茗雅儿姐姐先请少坐,婠儿,谁许你这么胡乱说话的?!以后再这样胆大妄为的,看我不罚你抄诗经!”

    谁知那婠儿好像是并不怕她们小姐似的,也或许是心里太恼陈羽了,所以故意趁着这个当口儿气他,所以只听她故意的大声说道:“茗雅儿姑娘就别走了,有些人我们这里不管饭,难道连您也能不管饭吗?您且宽坐,等我给您传了饭,再上去抄诗经去!”

    陈羽其时已然快要走出素月楼,听到背后这句话不由得失笑,暗道这叫婠儿的小丫头还真是个有脾气的,宁肯自己受罚也要让我这贪财小人心里不痛快一下。只是,柳如眉跟她,这还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啊。

    屋子里茗雅儿闻言失笑,柳如眉却是冷着脸儿说道:“好,既然你今天不怕抄诗经了,那就传菜去吧,传了菜回来,自己去抄,这次要抄三遍!”

    婠儿闻言忙问怎么变成三遍了,往日都是一遍的,却被那柳如眉拿出小姐架子说就是三遍,她没有办法只得愁眉苦脸的传菜去了,这里柳如眉与茗雅儿闲话家常不提。

    且说陈羽出得起鸾楼的门来,往前走了走,到了那路边拐角的地方买了两个胡饼儿拿在手里边吃边走,抬眼正好看见过了大街前面正有一家老马车行,陈羽便溜达了过去。

    他走得慢,走到那车行门口,堪堪的两个胡饼吃完了,他拍拍手进了门,便迎出来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问道:“爷您好,您可是要用车?不知是行客呢,还是要送货?”

    陈羽踱着步子走进去,却并不答话,只四处看,那伙计忙帮陈羽让到一旁待客的桌子上坐了,然后招呼人上了茶,正想又问呢,却听陈羽说道:“你们这个老马车行不小嘛,我在好几条街都看到过你们的招牌。”

    那伙计闻言得意地说道:“爷您这话儿可说着了,咱们老马车行别的不敢吹,在这八百里关中的几十上百家车行里,还是数得上前三名的。别的不说,就说这长安城里,我们就一共有十三家分号,除去长安城,整个关中我们还有二十一家分号,共有大小马车近千架。您说要往哪儿去,咱们保证既快又舒服的把你送到地儿,您要是运东西,我们这里保证关中地区一天之内给您送到。而且,我们这里价钱便宜啊,您大概也去过其他车行问过价儿,待会儿您跟我们这儿的价儿比一比,您就知道了。”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来就大口灌了几口,他刚刚吃了那胡饼,喉咙里正渴的难受呢。喝了水,陈羽一边打量着这屋子里来来往往或是谈生意或是来取货的人,一边又询问些价钱上的事儿,那伙计倒是知无不言,陈羽便乐得多了解些东西。

    这老马车行的大当家叫做赫山,陈羽曾听胡大海提起过。说起来赫山是个老实人,可是他就是凭着这股子老实,加上做事又有股子韧劲儿,竟然使得老马车行创立不过二十年,就已经有了如今这般规模。

    不过说起来,在当今这个时代,人善被人欺这句话确实在被广泛的应用着。正因为这老马车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而它的大当家又是个老实人,所以便顿时有许多人窥觑一侧,想尽办法的想把这生意给抢了去。始终在挑陈羽刺儿的陈府二管家郑海,便恰恰是这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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