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关,事情终究没有祝昊宇想的轻松。

    这郗小姐忒也大胆,一见门关了,而眼前三个男子皆是“熟人”,忽然就欢呼一声,扑到祝昊宇身前,小肩膀紧紧挨住他的侧身,笑嘻嘻道:“坦叔叔,玄哥哥,是不是献哥哥故意躲到了你这里来,所以人多的时候你们才硬说他是什么祝英台的?”

    谢玄与王博士平辈相交,这郗小姐却称谢玄为兄,而王博士为叔,也算怪异。

    此刻的王博士显然没有与她计较这些的心情,他只是轻轻摇头,神色凝重道:“茂儿,子敬的去处,这天下只有一人知晓,而祝英台便是祝英台,我与你幼度兄又何必骗你?”

    谢玄也点点头,叹道:“茂儿,你且清醒些,你仔细看看,子敬的左脸颊上有一颗小痣,而这位祝公子,有是没有?”

    郗小姐轻轻转开身子,小脸微仰,晶莹的眼珠子紧紧盯住了祝昊宇的脸。

    祝昊宇心中也是一叹,神色坦然地回望她。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而一双瞳眸如梦似雾,又渐渐湿润了。

    “没有……你……你不是我的献哥哥……”她说着话,原本神采飞扬的一张小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我早该知道,你不是的……神情语气都不是……只是容貌太相似……”

    祝昊宇心中一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我是祝英台,而这世上既然还有你的献哥哥,你便终能找到他的。”

    “我能找到吗?”小姑娘有些茫然地一抬眼睛,“他都不知道被你们藏到了哪里……都不让我见他……他……”说着话,她的语声渐渐哽咽,而秀美的小脸上,满是令人心怜的哀伤。

    恍惚间。祝昊宇便觉得她地眼绵绵如深水。仿佛便是那些沉淀了无数年地古画美人地眼。在在诉说着红颜们夙世地哀怨。

    自古人生大苦。莫过于求不得。生别离。只是这样地情绪。何以竟叫这十五六岁地小姑娘承担了?

    一边想着。祝昊宇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子敬、献、郗、茂……这莫非。便是王子敬。王献之与郗道茂?

    王献之。字子敬。王羲之幼子。而他地第一任妻子。便是他青梅竹马地表姐。郗道茂。如此一来。还需疑问么?

    疑问更多了——比如郗道茂应该是王献之地表姐。何以她却称呼王献之为兄?再比如说有晋一朝。王谢两家。应是第一等地世家大族。这王献之出仕以来也一路顺遂。为何听他们说来。竟是失踪了?

    谢玄再次轻叹了一声。也柔和地望着郗道茂。却压低了声音。忽然吐出两个字:“新……”

    他的声音太低,十分含糊不清,郗道茂却忽然亮起了眼睛,连忙问:“玄哥哥,你说什么?你说的是不是……”

    王博士沉着脸,接着吐出了四个字:“新安郡主!”

    谢玄苦笑道:“文度,你何必说与她听,这事情,本来就没根没据的,你说来也只是徒增茂儿的烦恼,还不如待我们将子敬找到,他们自然便重聚了。”

    王博士一指正是满脸哀色的郗道茂,无奈道:“看她的样子,不说也须说了。”

    郗道茂将眼睛一闭,忽然道:“司马道福,原来是你!果然是你!哼!”她再将眼睛睁开,可这其中,又哪还有半点哀色,却分明全是熊熊的斗志!

    而祝昊宇心中微微冷笑。

    他此刻听到的这些,叫什么?皇家秘辛,还是贵族丑事?不管怎样,谢玄与王博士既然叫他听到了这些话,那么关于这次的“王献之失踪事件”,他大概是脱不开身了。

    而历史的轨道已经渐渐偏离,面对着这个混乱的世界,他此刻所面临的,究竟是机遇还是危机呢?

    只是如今看来,不论是机遇还是危机,从他本人的角度来考虑,世事倒是为他免了“争与不争”的考量,直接就把他拉入了一道原本毫无征兆的漩涡之中了!

    祝昊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听得谢玄说道:“英台,小姑娘胡闹,倒是叫你见笑了。”

    祝昊宇摇头道:“不,郗小姐真性情,叫人感动。”

    谢玄等的就是祝昊宇的这句话,当即哈哈一笑道:“英台亦是真性情,同样令人欣喜。”

    祝昊宇微笑不语。

    谢玄接着道:“英台可知,你与我那子敬兄相似到了何种程度?”

    祝昊宇稍一沉吟,笑道:“大约左颊上再添一颗痣,便能王、祝不分了。”

    “王?英台可知子敬何人?”

    “书圣幼子,兰亭风流,我如何不知?”

    谢玄笑了笑,点点头,又一叹道:“子敬风流潇洒,惊采绝艳,自来便令无数女子倾慕。而司马道福……”他轻嗤一声,“这位郡主娘娘已是桓济之妻,奈何倾慕子敬,总是有些非常人之举。她借了桓家兵权,行事无所顾忌……英台,这有一事,幼度在此求肯相助,不知英台意下?”

    祝昊宇双手向后负起,左手又悄悄捏住了习惯性抽搐的右手,不着痕迹地微笑道:“但凡英台力所能及之内,谢兄只管吩咐。”

    郗道茂在一边将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盯住了祝昊宇,而王博士背转身,不知看向了哪里。

    谢玄手指轻轻一弹衣袖,缓缓道:“英台既与子敬如此相似,想来司马道福闻之,总是有几分好奇的。她与桓济得庇于桓大将军重兵之下,近来更是称病闭门,既不见客,亦不外会。我等想寻子敬,总是需先见她一面才是。”他话说一半,又微笑望着祝昊宇,言下之意,便是等着“祝英台这个聪明人”自动做出聪明的回答了。

    祝昊宇微垂下头,沉思起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谢玄说的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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