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回

    丁谓贬官当泯仇,莫忧昏厥切齿恨

    伦音一道出宫门,京城万家俱惊颜。

    黄榜昭然,开封府行人奔走,官民轰动,圣旨有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帝归天,国丧哀哀,新君初立,承孝治邦,建陵以慰先君,浩恩以继宗庙,诣命筑造,固家稳国,然有山陵使丁谓、山陵都监雷允恭、山陵副使蓝继宗、司天监邢中和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现处以山陵都监雷允恭、山陵副使蓝继宗、司天监邢中和死刑,三日后午门行刑,山陵使丁谓,念其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其中书门下平章事,贬为崖州司户参军,永世不得入京,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着令即日起程,工部尚书张起先结党懈职,尸位素餐,贬其位为庶民,工部侍郎凌昭德无罪释狱,仍领其职,钦旨。”

    莫忧听到这个消息,意料之外的是,淡然无波,也许,她早已猜出太后的决定,不曾惴惴不安,或者说,这正是她所希望的,该死的都死,丁谓免去死罪,远贬崖州,凌昭德无罪释放,这完全符合莫忧的意愿。

    青月,我答应你的,做到了。

    你在瀛州,应该可以安心了。

    田婆婆则激动得老泪纵横,她以袖掩面,啜泣不止。

    丁谓,你终有今日。

    莫忧轻声劝慰,道:“婆婆,大仇已报,理应欢喜才是。”

    田婆婆紧搂住她,唤道:“小姐,世事如梦,骤醒仍惊,思忆旧事,不堪回首啊。”

    莫忧想起十年前在古墓初苏醒的一幕,亦心中伤痛,垂泪思念母亲,道:“婆婆,娘的遗体,被丁谓劫去,丁谓是苏州长洲人,他定是运去长洲了,婆婆……”

    田婆婆见她泪眼婆娑,知她心意,叹道:“不错,丁谓必然将夫人遗骨运回长洲安葬,小姐,此事由小姐决断。”

    莫忧犹豫难断,从伦理上讲,莫柔是丁谓之妾,葬入丁家祖坟,也是合理,不过莫忧心中总是忿忿,认为丁谓玷污了母亲,将眼看田婆婆。

    田婆婆微微作叹,不发一语,莫忧也不再说话,叹想,田婆婆本身也是寇准之妾,她为寇准奔波流离、出生入死、报仇雪恨,心中焉能不愿死后与寇准同葬于寇氏祖坟?再者母亲并不怨恨丁谓,如今,丁谓也遭遇报应,这段恩怨也可淡去,就让母亲安息在丁家吧,这并未不是娘真实的意愿。

    而丁谓,让娘的遗骨葬入祖坟,也算是还他血肉之情吧,勿论如何,我总是欠他的血。

    莫忧轻舒一口气,也许,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忽然后脑一阵剧痛,竟似要裂开一般,莫忧大叫一声“哎呀”,花容惨淡,双目一闭,往后仰倒,田婆婆惊得魂魄出窍,一把搂住,失声紧呼,一叠声的抢喊,莫忧已紧闭眼眸,面如纸色。

    杜音音闻声赶来,见这模样,顿时也吓得乱了主意,两人将莫忧抱到床上,又是灌水又是掐穴,毫无动静,田婆婆执手把脉,但觉莫忧脉象紊乱,忽强忽弱,难以捉摸,正自猜忌,忽听莫忧尖声喊道:“莫忧,莫忧,我恨丁谓,我恨他,我不要欠他的血,我要与他永无干系!”

    两人惊骇出一身冷汗,看莫忧时,却见她依旧昏迷,惟有嘴里念念有词,田婆婆泣道:“小姐,你何苦恨之至切不肯罢休?丁谓虽狠,你终究长大成人,夫人尚且放怀,你何必折磨自己?”

    正自哭诉,莫忧又喊道:“莫忧,还他血!还他肉!我不欠他的,我恨他!我恨他!我死不瞑目!”

    杜音音惊得连退两步,心呼,妹妹莫不是中了邪了?

    田婆婆拥住莫忧,嚎啕大哭。

    莫忧忽冷笑道:“你欠我十年的情,你活了十年,你若不为我完成遗愿,我绝不放过你!莫忧!莫忧!你说谁才是莫忧!莫忧,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杜音音惊魂未定,缓步移近,握住莫忧的手,徐徐贯注真气,只觉真气进入莫忧体内,先是如受激流所阻,前进不得,然后顿无阻碍,如入空旷原野,杜音音一惊,妹妹气息如此微弱,不可冒进。

    此时,莫忧忽然长叹一声,喃喃低语:“死不瞑目,死不瞑目……”竟缓缓睁开眼眸,目光清湛如洗。

    两人同声喜道:“小姐、妹妹醒了?”

    莫忧浅浅一笑,悠悠道:“适才,忽感头晕,现在,好多了。”复又闭眼,心中轻念:莫忧,莫忧……

    胸前的避邪清凉和润,仿佛渗透肌肤进入心底,紧裹着心脏游动,聚神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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