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回

    街头戏语,祠堂家法

    凌梓凤眉毛一挑,故意把手伸过去,放在她手心,莫忧恼然轻哼,把他手拍开,啐道:“谁要你的手!”

    凌梓凤邪魅一笑,明知故问:“那你想要我的什么?”

    莫忧沉下脸,冷声道:“休要装糊涂,我的手绢呢?”

    凌梓凤恍然笑道:“哦,手绢啊,不是你送给我了吗?贴身之物哪有送出之后再索回的道理?不给!”

    莫忧怒道:“谁说是送给你了,上次不过是给你包扎伤口,现在,伤口好了,自然要还我。”

    凌梓凤微皱眉头:“你瞧瞧,你将我伤成这样,也算好了吗?”

    莫忧大怒,揪着他的手反复的看:“不流血、不疼痛、生新肉、长新皮,不算好了吗?”

    凌梓凤眼中尽是戏笑:“皮外虽不流血,里面却流着血,疼痛嘛,每天都疼,疼到骨子里了,你瞧怎么办?”莫忧知他素来无赖,正要扭头不理他,凌梓凤拉住她,又道,“想我凌梓凤自命风雅,如今这手指留下这难看的伤疤,只怕连个满脸麻子的媳妇也娶不上了,你还好意思索回手绢。”

    凌梓凤语言虽是极度顽劣,看他那神色却分明是一副嘲弄模样,紧盯着莫忧,等着看她面红耳赤暴跳如雷,不料莫忧只是冷冷的哼道:“好啊,那手绢就送给你,做为你以后娶媳妇的新婚礼物了,凌二少爷若真是娶不上满脸麻子的媳妇,我也就勉为其难,费些口舌,赔个笑脸,撮合撮合,劝城东头的孀居四十年、芳龄七十八的冯老太太下嫁给你,如何?”说完,笑吟吟的回望着他,眼见他俊面发青,一副又恼又恨又痴怔的模样,掩嘴一笑,快步走了。

    快到揽月居时,凌梓凤拉过莫忧,道:“我不进去了。”

    莫忧想起他曾与杜音音动手,只道他不愿相见免起冲突,点点头,看他面色,并无适才的轻佻颜色,沉吟片刻,道:“谢谢你!”

    凌梓凤听罢,又恢复戏谑之色,眨着眼笑道:“从东京到西川,从西川又回东京,这一去一回,我抱了你多少日夜,只这轻轻一句谢我么?我看你还是以身相许吧。”

    莫忧恼怒的瞪他一眼,忽也转颜轻笑,眨着眼回看他,笑道:“以身相许?好啊,你去和我相公苏岭商量吧。”说罢,扭头就进了门,凌梓凤则立时收了笑容,象一截木头杵在大街上,目瞪着莫忧晃身不见了影。

    不远处的杜音音凝目望着揽月居前缓步离去的凌梓凤,轻声问道:“你该进去看看她。”

    苏岭温柔的笑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门口,摇头道:“不了,现在出现,她会很尴尬的。”

    杜音音柳眉紧蹙,淡淡的看他一眼,叹道:“妹妹曾说,你太完美,确实如此。”

    得此佳评,苏岭非但不以为喜,反而微微黯然,苦笑不语,我哪里是完美,不过是在努力的赎罪,他白衣飘飘,不发一语,向杜音音辞别,不去揽月居,反而回去凌府。

    苏岭刚跨进府门,就见凌婉玉掩面哭跑过来,拉住自己,一边气喘一边紧哭道:“苏二哥,你快去求求娘,快去求求娘吧。”

    苏岭怔心中一沉,面色微白,紧声问道:“婉玉,别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娘,娘怎么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凌婉玉往老夫人的卧房跑。

    凌婉玉扯住,哭道:“不在卧房,在祠堂,娘在责罚二哥,说是要打死二哥。”

    苏岭大惊失色,丢开凌婉玉,疾奔祠堂,大门紧闭,十余仆奴守在门外,杨老太太也站在廊下,以袖拭泪,仆奴见苏岭冲来,都涌上去拦住,道:“苏少爷,老夫人有命,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尤其是您。”

    苏岭又惊又怒,道:“快让开,我有急事要见母亲。”一边伸手去推仆人。

    众仆不退反进,紧紧将他拥住往后推,道:“对不起了,苏少爷,老夫人说过,有谁敢放您进去,就打断小的的腿。”

    众仆人本不是苏岭的对手,不过他们七手八脚的拉拉扯扯,苏岭亦怕误伤他们,也不敢运气推搡,忽听屋内传来“啪”一声响,苏岭心中一颤,心知他定是皮鞭落在凌梓凤的背上,眼眶一润,跪倒在地,大声悲呼:“娘,求您不要责罚梓凤。”

    杨老太太颠着小脚跑过来,哭道:“孩子啊,你先起来,老姐姐心里有气,不肯听劝啊。”

    “啪”的又是一声脆响。

    屋里传来凌老夫人悲怆的数落声:“你这个孽子,凌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老身教子无方,有何面目到地下见你父亲!打!再打!”

    “啪”的又是一鞭。

    苏岭仆倒在地,哭求道:“娘……不要再打了。”

    凌老夫人在屋里哭道:“岭儿,休要为他求情,你快回去歇息。”哀肠欲断。

    凌婉玉奔过来,见众仆人围着苏岭跪下,趁机冲上前去推门,不料拴在屋门,怎么也推不开,伤心的哭道:“娘,您就饶过二哥吧,二哥知错了,二哥当时喝醉了,您就不要再打二哥了。”

    凌老夫人厉声喝道:“婉玉!回房去!不许多言!”

    凌婉玉哭哭啼啼的转身抱住杨老太太,道:“姨母,这可如何是好?这样重的鞭子,二哥怎么受得了?”又喊,“二哥,二哥……”

    凌老夫人边泣边叱:“凌家的家规,你都忘了不成?不得抢人妻女、不得手足异心,你这个畜生!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畜生!”说到激动,嚎哭一声,喊道,“沐容,你退下,老身亲自来打。”

    “娘……”屋内的凌沐容也跪倒在侧。

    “啪”一声,格外的响。

    “啪!”

    “啪!”

    “啪!”

    ……

    那一声声鞭笞之响,就如同打在苏岭的心口,疼痛难忍,他猛的跳起来,推开众人,扑到门口,哭喊道:“母亲,孩儿与梓凤手足之情,母亲这样责罚梓凤,就如同责罚孩儿一般,梓凤情真性率,非他过错,求母亲饶过梓凤。”说着,跪在门口用力拍门。

    凌老夫人道:“岭儿,娘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娘今天要打死这个畜生。”

    “啪!”

    “啪!”

    “啪!”

    ……

    苏岭不敢破门而入,只能哀哀请求,长跪门外,听鞭鞭笞之声声声入耳,泪如泉涌。

    院中跪倒一片,就连一向足不出户的贞娘也泪眼盈盈,罗帕掩面,容色晶莹挂泪,碎步而来,跪在婉玉身旁。

    屋内,鞭笞声、哭泣声、责骂声、请求声,痛彻心骨,却始终不见凌梓凤出一声。

    皮鞭起落之声中,忽传一声惊呼“二哥……”鞭笞声停下,院外众人心头顿紧,婉玉疯了一样拍打着门,哭喊道:“娘,您真要打死二哥,我也不活了,您连我一起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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