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来刑部侍卫中威望甚高,一听他发话,众侍卫顿开。

    楚铮将两面盾牌随手一扔,微微笑道:“我道是何人有这般功夫,竟然到了近前本公子才察觉,原来是铁南星铁先生。不知铁先生怎么亦来刑部了?”这铁南星乃是方家客卿,一身武功据说不在鹰堂三大供奉之下,二姐楚欣与方中诚大婚时,楚铮亦见过此人。

    铁南星听出他是暗讥自己出手偷袭,老脸一红,道:“五公子有所不知,承蒙相国大人看重,命铁某兼任刑部副总捕头。”

    楚铮哦了一声:“这倒亦算是量才录用了。”

    铁南星故做未闻,看看四下狼藉的刑部大堂,苦笑道:“五公子,你这是何意,有话好说,何必大打出手?”

    “没什么可说的,”楚铮傲然说道,“本公子今日就是来寻刑部晦气。”

    铁南星暗怒,道:“五公子,就算不顾及方家颜面,看在二少夫人的份上也不必如此吧?”

    “二姐那边本公子自会解释,无需铁先生操心。”楚铮大模大样地找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下,扬眉说道,“不知喻右侍郎何在,本公子特来讨个说法。”

    “喻某在此。”

    喻世保分开众人走了出来,满面怒容,只是额头顶着一个大包,颜色鲜艳欲滴,未免显得有些滑稽。

    “五公子,今日你大闹我刑部,毁我刑部门匾。难道上京楚府就这般家教吗?”

    楚铮冷冷说道:“我楚府家教再不济。也总胜过喻大人公然抗旨不遵吧。”

    喻世保皱了皱眉:“原来你是为太后娘娘懿旨之事而来。不错,这几日刑部都由喻某当值,太后懿旨亦是喻某所接。但接旨当晚喻某便上奏折向太后禀明,贵府四姑娘遇袭之案,这范若诚嫌疑最重,甚至可能就是主谋……”

    楚铮忽猛喝道:“放屁!”

    喻世保涨红了脸:“五公子,请自重。”

    “本公子就是说你一派胡言,简直是放屁!”楚铮道。“范若诚乃陈县县令,你从何推断出他是主谋?”

    喻世保身后一人忽上前,对楚铮拱手道:“五公子,可否听下官一言?”

    楚铮翻了个白眼:“你是何人?”

    那人神态恭敬,答道:“下官乃刑部知事黄冈,负责主审楚府四姑娘遇袭之案。”

    “哦?”楚铮说道,“原来是主审大人,你有何话。说来听听吧。”

    “是。”黄冈道,“楚府四姑娘遇袭距今已有一月有余,可那数十名匪徒连一个都找不到踪迹,实在与常理不符。唯一可能就是有人替其遮掩,而范若诚身为陈县县令。最具便利,此乃其一。其二,楚府四姑娘及朝中几位大人府上的小姐遇袭,范若诚率衙役到达现场,前后相差不过半个时辰,未免太过凑巧,倒似早已预知此事……”

    黄冈一口气罗列了七八条,条条指向范若诚。楚铮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嗯,黄大人所言,条理清晰,有根有据……”

    黄冈脸上方露出丝笑意,只听楚铮慢条斯理地又道:“本公子就不骂你放屁了。”

    黄冈笑意顿时凝结,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子这……这话何意?”

    “你方才所言,条条理理都道范若诚嫌疑最重,但没有一条能道明范若为何要袭击本公子四姐一行人,为钱?范若诚并未从中得分文,为……色?他亦没有任何不轨之举,这些都说不过去吧?你唯一与之接近的推断,就是猜测范若诚或许为了讨好我楚家,而布下地瞒天过海之计,只是结果与其预想大想庭径。黄大人,是与不是?”

    黄冈艰难地点点头:“综合诸种情形来看,甚有这种可能。”

    “放————屁!”楚铮神态优雅地再度说出这二字。

    黄冈脸色如猪肝,勉强道:“下官……愿闻其详。”

    “黄大人哪,”子编了这么一番说辞。其实本公子亦明白,四姐遇袭之事震动京城,刑部遭受各方压力,已经不堪重负,想尽快寻个替罪羊,这亦是人之常情。不过要想将这罪名安于范若诚……”

    楚铮一掌将面前桌案拍得稀巴烂:“本公子今日就拆了你们刑部!”

    黄冈面露惧色,不由看了看喻世保,喻世保则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铁南星虽身为刑部副总捕头,不过平时很少问事,但在一旁听到现在也已大致清楚了,忍不住心中埋怨,这喻世保是怎么了,事到如今还看不明白?那个范若诚如果只是区区一寻常小县令,会有太后娘娘为他下懿旨,楚铮来此大闹刑部?

    “五公子……与这位陈县县令相识?”铁南星出来打圆场了。

    “自然相识。”楚铮哼了声道,“范若诚乃本公子妻弟。虽然这小子平日里做事莽撞,又不懂揣摩上意,但若被人任意栽赃陷害,本公子颜面何在?”

    刑部大堂内鸦雀无声。黄冈脸色惨白,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他是奉喻世保之命接掌此案地,当时刑部所受压力的确极大,朝中多位大人派人传话要求及早破案。喻世保私下稍加暗示,黄冈便心领神会,将缉押在刑部大牢内的范若诚当作原凶来审理,严刑拷打。直至前日宫内传来太后懿旨,黄冈才感觉有些不妙,但喻世保却将这首旨意顶了回去,并命黄冈迅速结案。黄冈领命,拟制了范若诚认罪地口供,并将他打晕按了手印。

    谁知今日楚府五公子竟打上门来了,更令黄冈所料不及的是这位陈县县令居然还是五公子妻弟!有关范若诚的背景他不是没有调查过,但只查到此人籍贯是大赵西南偏远一小山村。三年前才来到上京城。为官之前只是一穷困潦倒地私塾先生。至于范若诚如何为官,黄冈也只知与吏部尚书成大人有些关系,但那时正是成奉之刚刚执掌吏部。半年之内调整地官员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二三品朝中大员,而范若诚只是一七品小县令,黄冈询问了下几位知交的吏部官员,竟无一记得此人。

    黄冈凑了份厚礼,才托人翻查到范若诚原先是被任命为东部长平县县.

    :.刺杀,成奉之接任吏部尚书,陈县上下所有官员因储妃娘娘之事,均被缉拿入狱,不知为何刚刚上任长平县令地范若诚,突然被改任为了陈县县令。据黄冈所知,陈县不过是一京效小县,方圆不足百里。而长平县虽处两郡交接之地,却地域宽广,且海产丰富,两相比较。任何一官员都会选择油水颇多的长平县。

    —

    黄冈将所查得的这些事向喻世保禀报了,两人均推测可能是唐孝康受了某人所托。才将范若诚提拔为县令,因此成奉之上任之初便把此人长平县令之职免去,而接替之人不过是楚府的小厮欧阳枝敏,据闻还是马夫出身,可见范若诚与三大世家并无太大干系。

    黄冈放心了,但凡官员谁背后没有一些拐七绕八的背景,若什么都需顾忌,那还刑部作什么?只要此人不是三大世家的门生,黄冈就丝毫不惧。可万万没想到今日风云突变,这范若诚竟是楚府五公子地妻弟!黄冈顿时六神无主,如此一来自己所炮制地那份口供就全然无用,旁人一看就知是伪造而成,楚五公子若得知此事,自己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楚铮见四下无人回应,站起身来:“话已道明,本公子要将范若诚带走,喻大人,你可有异议?”

    喻世保冷笑道:“五公子,刑部有刑期的规矩,就算太尉大人前来,尚书大人不在京城,喻某也需禀报相国大人定夺。而五公子你更无权号令我刑部,想将范若诚带离此地,休想!”

    楚铮淡淡说道:“那太后的懿旨,喻大人也将之视为无物了?”

    “内宫不得干政,乃我大赵历代铁律。”喻世保道,“我刑部之事自然亦属政事范畴,太后亦无权干涉。”

    铁南星急了:“喻大人……”

    楚铮却似对喻世保此举并不感到意外,哈哈一笑:“好!今日这刑部本公子是砸定了。铁先生,你乃当世高手,不如与本公子先切磋一番?”

    “铁总捕,”喻世保厉声道,“本官在此命你,将擅闯我刑部之人拿下!”

    一方邀战,一方下令,铁南星反倒沉默起来。喻世保心中恼怒,再次喝道:“铁总捕,还不动手?莫非你想抗命不遵?”铁南星初到刑部时,就以武功折服刑部所有侍卫,喻世保也在一旁观看,简直看得目眩神迷,几乎将铁南星当神仙看待,方才又见他一下就将楚铮击飞,自然以为擒下楚铮也是轻而易举。

    铁南星忽笑了起来:“抗命又如何?铁某只是在刑部挂职,喻大人若觉得铁某难以胜任,禀明相国大人将我免职就是了。”

    铁南星心里清楚,自己方才那次偷袭已用了毕生功力,却仍伤不了这少年分毫。难怪京城武林近年来暗中流传,楚府五公子武功之高除了宫中那位外,再无敌手,如今看来绝非虚言,自己上前亦是自取其辱。

    而且铁南星长年跟随在方令信身边,耳濡目染,对朝中局势及三大世家彼此关系了解甚深。喻世保今日这番举动简直是在激发方家与楚家正面相抗,铁南星深信就是相国大人也绝不敢轻易为之,他喻世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情况未明之前自己绝不可胡乱从命。

    铁南星抗命不遵,喻世保是又惊又怒,楚铮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几乎可与师父并肩的高手:“铁先生,这是何意?”

    铁南星笑了笑道:“五公子今日虽然鲁莽,但至少亦算事出有因。这陈县县令范大人既是公子妻弟,黄冈黄大人所推断地已是毫无道理。自然应以无罪论处。何况方楚两家乃是姻亲。二少夫人若知道了此事,肯定也会下令放人,铁某何苦做此恶人?”

    老滑头!

    楚铮本想报方才那次偷袭之仇。不料铁南星根本不给自己机会。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楚铮暗暗感叹,京城的这些武林宗师都已经没什么高手风骨了,鹰堂和狼堂地几位老供奉是如此,眼前这铁南星亦是如此。个个如官场中人一般滑不溜手,可悲可叹啊。

    楚铮忽感脸上有些发热,自己似乎比这几人也好不到哪去,从来就没和人光明正大对决过。今日开口挑战还是因自己武功已接近大成之境,心里清楚这铁南星不是对手地缘故。

    “既然如此,那就请铁先生旁观。”

    楚铮看了看四周众侍卫,道:“挡我者……不死,但断手断脚在所难免。如有不服者尽管上前。”说完,楚铮便向刑部内院走去。

    “众侍卫,速将此人拿下!”喻世保气急败坏说道,“本官重重有赏。”

    铁南星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兄弟。铁某在此奉劝一句,莫要乱动。今日之事。铁某回去后自会向相国大人禀明详情。”

    刑部众侍卫大都这位副总捕头乃方府客卿,地位超然,连尚书大人待其亦甚为有礼。何况刚刚厮杀时根本不知这少年是何人,现已晓得他是太尉大人府上五公子,不少侍卫已在庆幸受伤的都是自己人,若楚公子有何闪失,谁能担得起如此重责。因此听铁南星如此一说,即便有几个头脑发热之人想挥刀上前,也硬是给同僚拉了回来。

    喻世何惊怒交集,楚铮却大为扫兴,自己到刑部是为闹事而来,被这铁南星一打岔,闹了一半就闹不起来了。只能在此发发少爷脾气,随手抓过一名侍卫:“刑部大牢地字七号你可认得?

    那侍卫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小人知道。”

    楚铮越看越来气,将那人一推:“前面带路!”

    “是是,五公子这边请。”

    铁南星走了过来:“铁某与五公子同去。”

    楚铮没有拒绝,道:“有劳铁先生了。”

    到了大牢门口,楚铮脚步略缓,见此地墙壁是由大块青石所砌造而成,而且间隙自然,看起来墙内并无玄机,以自己的内力三两掌就可轰塌了,这才走了进去。

    “五公子,这里便是地字七号了。”

    楚铮强忍着扑鼻而来地恶臭,向内看去。只见里面一人两手被吊着,半截身子浸在水中,头颅低垂不知死活。楚铮

    沉,也不等那侍卫拿着钥匙上前开锁,抓住栅杆猛一铁打造地铁栅栏整片拔起,往旁边一扔,对站着的几个牢役说道:“去,将范大人抬出来。”

    那几个牢役有些犹豫,铁南星喝道:“还不快去!”

    几个牢役不情不愿地走入及胸水中,走到范若诚身边,打开枷锁几人合力把他抬了出来。

    楚铮探了探范若鼻息,稍稍松了口气,可看看了看范若诚身上,只见他遍体鳞伤,十指血肉模糊,心头杀机涌现,咬牙切齿道:“喻世保!”身形一闪便出了大牢。

    铁南星蹲下身来,看了看不由叹了口气。忽见范若诚身子微一抽搐,嘴里呻吟了声,铁南星不由一喜,忙低声叫道:“范大人?”

    范若诚依旧只是呻吟数声,铁南星皱了皱眉,吩咐身旁牢役:“将此人抬至牢外,取盆清水过来,小心清洗伤口。”

    牢役们不敢有违,依命行事。

    楚铮不一会儿便转回来,冷冷道:“这二人倒是机灵,居然早已跑了。”

    铁南星苦笑一声,喻世保与这少年算是结下不解之仇了,道:“范大人似乎已经醒了。”

    “当真?”楚铮欣喜问道。

    铁南星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这是铁某独门伤药,对外伤具有奇效。”

    楚铮明白铁南星是怕自己误会,因此问可否用药,当下拱手道:“有劳铁先生了。”

    铁南星倒了些药粉在范若诚十指上,那药粉碰到伤口血水,泛起了阵阵白沫。范若诚顿时痛呼一声。楚铮忙俯下身:“若诚。若诚?”

    范若诚缓缓睁开双眼,只是眼神仍然空洞,盯着楚铮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是何人。不由长吐了口气,神情有几分释然,亦有几分苦涩。

    铁南星在一旁道:“五公子请放心,范大人伤势虽重,但若调养得理,应不致有性命之忧。”

    “在下明白。”

    方才为楚铮带路地那个侍卫颇为机灵。不知从何处抬一张软椅。楚铮诚心实意地道了声谢,那侍卫受宠若惊,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楚铮掏出一小锭金子赏于他,那侍卫顿时又活络了,招来两个兄弟小心翼翼地将范若诚抬到软椅上。

    楚铮对铁南星道:“铁先生,今日……多有打扰,他日再登门向先生致谢,告辞了。”

    铁南星道:“铁某送公子。”

    到了门外。楚铮召来张得利,命他将马车驶至此地。铁南星忽道:“五公子,范大人之事应是喻侍郎私自所为,连铁某对此亦不甚了了。还望五公子莫要为此牵涉到楚方两家。”

    “铁先生放心,在下自有分寸。”

    告别了铁南星。楚铮坐于马车内,范若诚则躺在一旁,马车不时颠簸,难免牵动他身上的伤,不一会儿范若诚额头已是布满汗珠。

    楚铮看在眼里,愧然说道:“若诚,没想到知这喻世保如此心狠手辣,我应早日前来地。”

    “五公子无需自责。”范若诚摇了摇头,声音嘶哑,“范某亦没想到赵国官场亦同样暗无天日,无凭无据便可动用大刑。“

    楚铮真有些怀疑自己与这大舅子八字相克,不然怎会他一开口自己就心感不快,只好干笑一声道:“其实也不尽然,朝中还是有不少正直之士地。”

    范若诚看了他一眼,道:“此言未必,似礼部梁侍郎这等人物朝中又有几个?”

    楚铮简直无语,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虽然自己所作所为离正直二字相差甚远,可你小范大人也不能这般直言不讳啊。

    算了,看你有伤在身,就不与你多费口舌了。楚铮双手抱胸脖子一缩,独自闭目养神去了。

    范若诚虽没有转头,但也猜到楚铮是何神情,沉默了会儿道:“五公子救命之恩,范某在此多谢了。”

    楚铮闷声道:“自家亲戚,不用客气。”

    “范某所说乃肺腑之言,昨夜那位黄大人拉着范某之手在口供上按下手印后,曾一时失言道,要将范某灭口。”范若诚淡淡说道,“范某别无牵挂,但唯恐表姐得知范某死讯,过于伤心,因此不甘愿就此赴死。”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楚铮暗暗嘀咕,若换成梁临渊蒙冤入狱自己才不会这么热心呢。

    “若诚,这吃了这么个大亏,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楚铮道,“平日里多到踏青园走动,看望看望轻如,要不然也不至于刑部调查你来历时连这层关系也查不出来,平白无故受此牢狱之灾。”

    “四姑娘在陈县遇袭,”范若诚道,“范某身为当地县令,罪责难逃,入狱亦是应该。”

    楚铮叹道:“若诚啊若诚,你怎么还未明白?袭击四姐那数十人来无踪去无影,连各条要道关卡也没有其出入记载,这岂是寻常人所能做到地?再者,京城虽只有寥寥数人知你我之间关系,刑部打探不到亦在常理之中,但我姑姑命刑部放人的懿旨到了刑部,那喻世保不仅不领旨,反而命人对你加紧逼供,强行定罪,这些也未免太过奇怪了。”

    “太后懿旨……”范若诚回味着楚铮言中之意,忽道,“你是说四姑娘遇袭,与刑部中人有关?”

    “聪明!”楚铮赞道,“总算还有轻如姐几分风范。”

    范若诚怒视了楚铮一眼,楚铮恍然不觉,道:“我回京之后听说了你的事,便派人着手暗中调查,当得知刑部一月来居然毫无所获,我就有些怀疑了。那股匪徒就算再了得,也不可能完全瞒过官府耳目,况且这数十人个个武功不错,若当真属于民间,绝非一朝一夕可形成,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刑部怎会一无所知?而且楚王两家派出的人手偶尔发现一些线索。也很快被人消除,再无法深入追查,于是我就开始注意刑部。”

    范若诚不禁道:“刑部由方家掌控。与你楚家不是姻亲么?”

    楚铮没好气的说道:“楚方两家是姻亲不假,但在外人看来与你又有何干?所以啊,说来道去还是怪你自己,若众人皆知你是我大舅子,还有谁敢前来招惹。若诚,有时我真佩服你。为官还不足一年,吏部接到

    状子都快有一尺厚了。”

    范若诚淡淡说道:“范某只是为民作主,做为官者应做之事。”

    “是是是,我知道陈县百姓都称你为范青天,有些乡村老者甚至一提小范大人之名就顶礼膜拜,与之相反,那些士绅豪强却对你恨之入骨,如果不是……”

    楚铮突然住口。不再往下说了。范若诚沉默片刻,道:“范某明白,如果不是你与表姐派人暗中护卫,范某恐怕早就尸骨已寒。”

    楚铮干笑道:“原来你已知道了。”

    范若诚点点头:“范某陈县家中那位门房老谢。初次相遇他在路旁饿得奄奄一息,可没过一日就又生龙活虎一般。范某也曾度过几年苦日子,自然看出其中有些蹊跷,只是故作不知而已。仅范某所知,这老谢至少两次在夜间击退来袭之敌,或许可能更多。”

    楚铮斟酌着用辞,道:“若诚,此事莫要怨你姐姐,轻如她亦是放心不下……”

    “范某并非全然迂腐之人,”范若诚打断道,“否则当日看破老谢身份之时便会将他逐走。其实……范某自知能力浅薄,只得借着楚家之力,为陈县百姓多做些好事罢了。”

    楚铮盯着范若诚,道:“纵然引来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

    范若诚一字一顿地说道:“在所不惜。”

    楚铮缓缓靠在车壁上。范若诚说地并非空话大话,孟子所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已用实际行为一一做到了。

    楚铮突然感觉有些惭愧,忙道:“这些事暂且不提……言归正传,话说在刑部及我楚王两家追查下,仍找不到那股匪徒,我便开始怀疑其中是否有另一种可能:贼喊捉贼。我楚王两家自然并无可能,剩下的唯有刑部了,而此事牵涉甚广,寻常人物肯定难以遮掩,我便着重暗查刑部四品以上官员。果然不出所料,其中一人越查越是可疑。”

    “不知是何人?”范若诚问道。

    楚铮笑道:“还有何人,自然就是那位喻侍郎了。”

    范若诚疑道:“范某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

    “无冤无仇?”楚铮冷笑一声,“若诚,你既已走上仕途,与人为敌前最好还是了解清楚对方背景,即使无惧亦可做到知已知彼。我且问你,陈县东南是否有一片近八百亩的良田?”

    范若诚不假思索答道:“正是,这片良田乃一名为刘全富地富绅所有,但大半均为强买霸占而来,附近百姓怨声载道。”

    “因此你就一纸公文,将这刘全福的田地剥夺了近八成,还将此人及其管家当众打了四十大板?”

    “不错。若非如此实难以平民愤。”楚铮这么问,范若诚也明白过来了,“这刘全富与喻侍郎有干系?”

    “何止有干系,这八百亩良田本就是喻世保地,只是为掩人耳目由姓刘的代管而已。”

    范若诚冷哼一声:“原来如此。”

    “喻世保虽非陈县人氏,但他最宠爱的小妾却是陈县人。”楚铮道,“刘全富是这小妾远房表兄,用了近十年才为喻世保收刮了这么些田产,却不想被你小范大人一纸公文就夺去大半。老谢为你挡下地刺客有近半是他所派,老谢后来也烦了,从我楚府……咳,找来几个好兄弟,半夜反摸到刘全富家中去了,割了这厮一只耳朵。这姓刘地吓破了胆,从此再不敢派人前来刺杀,但这份仇也记到你身上了。”

    范若诚只能苦笑:“这老谢,真是……”

    “刘全富见此策对付不了你,上呈吏部的状纸也杳无音讯,只好向喻世保如实禀报。喻世保此人向来爱财如命,你这般做法简直在他身上揭了层皮,叫他如何不怒?之后你又开始清算陈县县城内各家富绅的房产,更让喻世保忍无可忍,加上那个小妾为替自家表兄出气,不时添油加醋在枕边吹风,喻世保终于决心要将你逐出陈县。但他只是刑部侍郎,而吏部是……”

    楚铮尴尬一笑:“……是我楚家天下,喻世保上下打点不少,可吏部有权者无人愿意相助,无权者无能为力。不过却也被他打听到你是唐孝康在世时特别提拔地官员,与吏部现任官员并无何干系。因此喻世保便打算从歪门邪道入手,派人设法在陈县制造一大案,如此一来你身为县令自然难辞其咎。”

    范若诚仍有些不解:“可这喻侍郎也太过大胆了,竟敢袭击楚府四姑娘。”

    楚铮叹了口气:“这纯属天意弄人,只能说喻世保,还有若诚你太过倒霉了,四丫头完全是临时起意加入这一群娇小姐中去踏青的,之前根本无人知晓。喻世保得知此事后亦是吓得六神无主,连夜将参与袭击亲信家将们送出京城,去他老家躲避。我已请堂兄派麾下地禁卫军火速前去抓捕,明日就该到了。”

    楚铮伸了个懒腰:“我不在京中,府里一帮下人就如没头苍蝇一般,只知四处乱撞。我回来后发觉喻世保可疑,直接率人闯入刘全富家中,一诈一哄这家伙就全招了,方才我所说都是大都从他口供中得知。”

    范若诚不禁问道:“既然罪证确凿,五公子,为何不现就将喻世保缉拿归案?”

    楚铮嘿嘿一笑,道:“不急不急,若诚你放心,你所受之苦本公子定叫喻世保全盘承受,绝无遗漏。”现在就将喻世保抓了,今日自己大闹刑部倒成了有理有据的义愤之举,还怎么将罪折功御状,皇上下了降罪旨意后再说吧。

    楚铮又道:“若诚,你伤势颇重,这几日就住在我踏青园吧,一来便于照料,二来也免得轻如她心中牵挂。”

    范若诚犹豫片刻,道:“此举多有不便,五公子还是为范某寻个客栈住下吧。”楚铮既然已经回京,那位苏姑娘恐怕也已回来了,若住在踏青园内,范若诚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没有什么不便的。”楚铮说得豪气干云,“就这么定了。”全然不知自己是将一潜在情敌引入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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