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你的意思是……”

    马天远吃了一惊,脸色变得苍白,愕然望着胡文礼,如果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哼,他如果胆敢轻举妄动,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当年如果不是那小贱人从中作梗,节度使的宝座怎么轮到他来坐?”

    胡文礼面色冷峻,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似有无穷无尽的恨意,当年满以为襄州节度使是囊中之物,谁想王淑华竟然说服了雷世杰和马鸣,而许伟又首鼠两端,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到手的节度使归了赵汉这个卑鄙小人。

    “我们该怎么办?”

    清楚胡文礼口中的“他”指的是赵汉,马天远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如果赵汉把城外的镇兵调进来,天狼左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赵家小子还不敢胡来,他要是动了咱们,唇亡齿寒,外面的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再说了,这十几年来老夫难道会坐以待毙,任他宰割不成。”

    不屑地一笑,胡文礼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显得成竹在胸。

    “岳父大人,你要动用黑狼?”

    马天远闻言一怔,诧异地望向胡文礼,作为胡文礼的继承人,他听胡文礼提及过黑狼的事情。

    胡文礼十几年前已经开始着手布局,暗地里组建了一支名为“狼崽”的秘密队伍,潜伏在襄州各地,领头的是被称为“黑狼”的神秘人,除了胡文礼,没有人知道黑狼是谁,也没人知道狼崽是哪些人。

    “时机未到,不过既然他想下这盘棋,那咱们就奉陪到底。”

    摇了摇头,胡文礼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两年前襄州镇兵的那场莫明其妙的失败就是打入镇兵内部的“狼崽”――红狼的杰作,否则即使镇兵再不济,面对左连州这样的二流部队也不会败得那样凄惨。

    马天远敬畏地望着胡文礼,老谋深算的胡文礼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只能永远仰视着、崇拜着。

    清风明月阁,后院的一间阁楼。

    一个妖娆妩媚、性感动人、酥胸半裸的美丽年轻女子右手支着头,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小憩着,洁白的**从轻薄的纱裙中伸出,上下交叠着放在一起,宛如一个香艳的睡美人,有着说不尽的诱惑,道不完的风情。

    “老板,客人来了。”

    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随即,一个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吧。”

    女子懒洋洋地睁开了描着淡淡紫色眼影的双眸,眼睛里流露出勾人魂魄的媚惑,她就是清风明月阁的老板――花非怜。

    花非怜是殷七娘的老对手,芳龄二十四,八年前从外地来到襄州,迅速成为了清风明月阁的头牌,并且在两年后成功击败了当时襄州的第一花魁殷七娘,当选为新一届的花魁,至今风头不减,无人能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达官贵人和名人异士不计其数。

    “老板,已经打听清楚了,马天远的大哥确实被吴三虎的人打死了,而且马天远的一只眼睛也被打瞎,估计赵汉要对胡文礼下手了。”

    进来的是一个国字脸、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他贪婪地打量了一眼媚态万千的花非怜后,低着头进行汇报。

    “不,时机还未到,赵汉不会贸然出手,估计只是试探。你把这个消息传回京城,另外,调查清楚打伤马天远之人的身份。”

    花非怜轻微摇了摇头,再度闭起了双目,陷入了沉思中,她要细致分析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以准确判断出当事双方的真实意图。

    偷偷打量了花非怜白嫩的胸脯、诱人的乳沟以及光滑如玉的长腿几眼,国字脸男子咕嘟咽下了一口口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他曾经和花非怜春风一度,其中的乐趣妙不可言,简直欲仙欲死,花非怜的床底功夫炉火纯青,男人们无不为之蛰叹服,流连忘返,可惜自从花非怜三年前当上这清风明月阁的老板后,有机会成为她入幕之宾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等国字脸男子离开后,花非怜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目中满是不屑之色,男人,只要给点甜头,那就是一只会摇尾巴的狗,无论是那些在人前一本正经、满嘴的仁义道德,好像有一身浩然正气的高官贤达,还是那些才高八斗,不可一世的士子们,在上了她的床后无不丑态百出,变得禽兽不如。

    “小姐,曲词已经抄来了。”

    一个黄衣丫鬟走了进来,把一张宣纸递给了花非怜,上面记录了李少天下午所唱的《沧海一声笑》的歌词。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花非怜坐起了身子,双手拿着宣纸仔细研读了起来,良久,把宣纸放在胸口处,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歌词的意境,歌词大气豪迈,放荡不羁,有一种游戏人间的广大胸怀和天下虽大、舍我其谁的博大气势。

    青楼女子大多通晓音律,爱慕贤才,花非怜也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貌美,内心极度空虚、孤独女人,由于身处这烟花风月之地和身上所肩负的使命,她必须强忍着内心的七情六欲,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真实情感,尤其是在看尽了人性的丑恶后,更是关闭了心房,开始了这种随波逐流、强颜欢笑的堕落生活。

    也许,唯一能寄托花非怜情感的就是音律,把那些无法对他人而言的苦闷和烦恼寄托在音律之中,以此来宣泄压抑的情感。

    《沧海一声笑》触动了花非怜心灵深处最敏感的神经,她多想洗去身上的铅华,过上那种消遥自在的日子,可是这无疑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奢望,她是一个工具,一个被人操纵在手里的可悲木偶,生死存亡攥在别人的手里。

    “这个人死了倒是可惜了。”

    良久,花非怜从伤怀中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宣纸,轻轻感叹了一句,也许是同病相怜,她有些惋惜才华横溢但同样是别人手中木偶的李少天来。

    这正是所谓当局者迷,李少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一起简单的伤人事件,但由于牵扯到天狼左军和天狼右军,身处局中的胡文礼和花非怜便自然而然地浮想联翩,按照自己的意愿把事件无限复杂化、扩大化,这也许就是上层争斗的玄妙。

    星光糕点铺。

    天狼左军和右军的亲卫们面色冷峻、一左一右地守在院落的前后门,双方原本就有矛盾,又都是军中的精锐,这次的事件无疑是火上浇油,如果不是大家还算克制,估计早已经大打出手。

    院落中,已经得知事情经过的胡勇对砍断马天远青云刀的武士刀产生了浓厚兴趣,爱不释手在拿在手上把玩着,他曾经用自己的腰刀试过,武士刀只不过轻轻一磕,腰刀就应声而断。

    王立山一脸得意地站在一旁吹嘘着李少天的勇武,尤其是一脚就踹飞了马天义和一刀就劈瞎了马天远,听得胡勇和手下的亲卫们半信半疑,而马天远的亲卫们则是怒目而视,恨不得上前猛抽得意忘形的王立山两个大嘴巴子。

    正屋里,秦雨凝、绿萼和秋霜坐立不安,担心着李少天的安危,她们已经从胡勇那里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照此下去,李少天很可能将成为双方博弈的牺牲品。

    令人意外的是,史胖子此时竟然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原本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大元宝,谁想却是惹来了一个大麻烦,等进了院子他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竟然涉及到天狼左右两军的恩怨,想要抽身已经是来不及了,唯有咬牙跟着秦雨凝走下去,否则天狼左军是不会放过“公然”站在秦雨凝一边的他,而失去了秦雨凝身后天狼右军的庇护,天狼左军想弄死他简直易如反掌。

    “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这都是什么世道!”

    史胖子现在懊恼万分,脸色铁青,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下可亏大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弄不好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越想越害怕,史胖子不停喝着桌上的茶水,不断地跑出去上茅房,在经过马天远亲卫的时候,亲卫们阴冷的目光让他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懊恼间,一股尿意又涌了上来,史胖子捂着小腹又急匆匆地跑去了茅房,解决完生理问题,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的时候,脚下噗哧了一声,踩上了一个散落在地上的蛋糕。

    “晦气!”

    史胖子暗骂一声,走到一旁的青砖上蹭着鞋底的碎蛋糕,无意间瞅见了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蛋糕和面包,由于式样的新奇,又恰逢晚饭时间,他也有些饿了,于是禁不住走了过去,伸手拿了一个蛋糕放进了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嚼着嚼着,史胖子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糕点香甜细腻,入口酥柔,奇特的口感使得他精神为之一爽。

    接连吃了好几个蛋糕和面包,史胖子的眼睛里逐渐流露出异样的精光来,作为一名有着灵敏嗅觉的商人,他已经意识到这种新式糕点里面隐藏的巨大商机。

    冷不防,兴奋的史胖子看见一旁对他横眉冷对的马天远的亲卫,犹如三九天里当头浇了一桶冰冷的凉水,浇得他心里瓦凉瓦凉的,低着头灰溜溜地窜回了屋里,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凄惨境遇,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钱呀。

    “都怨我,都怨我,要不是我,公子也不会出事了。”

    史胖子进门的时候,一直愧疚着的绿萼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双手用力拍打着头,显得异常痛苦和懊恼。

    “绿萼姐姐,这不怨你,我想如果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大哥也会这么做的。”

    秦雨凝连忙上前抓住了绿萼的双手,坚定地冲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其实她的心里才是最痛苦的,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这里非乱套了不可。

    “雨凝!”

    绿萼扑进了秦雨凝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个祸水,连累了李少天。

    秦雨凝双目含泪地把绿萼搂进了怀里,让她尽情发泄,只有这样她才能冷静下来,秋霜也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泪。

    “这都什么事儿呀。”

    望着三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史胖子心中一阵烦躁,郁闷地坐下来继续喝茶,他已经拜托胡勇通知了等在外面的车夫,让家里的人赶快出城躲躲,等风声平静了再做打算,也不知道家人跑出去了没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冷卫的请示文书递上去后,赵汉并没有回复,而是出城巡视镇兵大营去了,一待就是好几天,好像丝毫没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天狼左军和右军的人每天都来襄州府催促案件的进展,搞得冷卫不胜其烦,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无奈地选择继续装病,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由左右两军的人闹去了。

    在这几天里,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里都在议论“天杀星”下凡打死了南霸天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把李少天的形象无限地拔高、放大,简直就成了救苦救难、惩奸除恶的大英雄,甚至有人传言此次的天杀星乃是天庭玉皇大帝座前灵石童子转世,一时间众说纷纭,群情激奋。

    三人成虎,众口烁金,不知不觉间,李少天的天杀星名号是彻底坐实了,城南有些曾受过南霸天马天义欺辱的人家甚至给他立上了长生牌坊,由于不清楚他的名字,牌坊上刻着五个红色大字――恩公天杀星。

    天下间最可爱的莫过于平民百姓,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求一家温饱即可,他们的思想也很单纯,恩是恩,怨是怨,恩怨分明,虽不能做到恩怨必报,但他们会牢牢地记在心里,心中自有评判。

    在天杀星名号旋风般横扫襄州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资的时候,李少天却还在大牢里混混噩噩地过着日子,无聊之际倒是跟左右两边牢房里的人称兄道弟起来,兴致勃勃地听着他们各自的故事,完全没有一点囚犯应有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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