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李少天可能真的不知道香囊对女儿家的寓意,秦雨凝就把其中的关联一五一十地讲解给他,李少天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做下了在这个年代可以称为“人神共愤”的事情,怪不得范紫卿对自己痛下杀手,这简直就是天降横祸呀,看来要多了解一下唐朝的风俗知识,要不哪天无意间得罪了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望着一脸郁闷的李少天,秦雨凝不由得开始同情他,本来想做一件好事,把香囊还给范紫卿,谁知道好心没好报,反而给他引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王家的那个什么公子是不是也受伤了?”

    跟范紫卿的结下这么大的冤仇,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再加上那两个连范立行都礼让有加的王八蛋公子在边上助威,无论治得好还是治不好范子建,自己的下场肯定很惨,正着急的时候,无意间瞅见躺在床上的范子建,联想起上午的打斗,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情,问向静静盯着自己的秦雨凝。

    秦雨凝点了点头,李少天见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待了一会儿,秦雨凝打开了房门请范立行等人进入了卧室,李少天满头大汗地坐在椅子胖闭目养神,脸色苍白,神态疲惫,他刚才做起了俯卧撑,一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了下来。

    “我哥已经施展了九转天罡回命针法,三公子能否醒来全靠天命。”

    众人焦急地围在李少天身旁,又不敢开口询问,秦雨不适时宜地凝朗声说,九转天罡回命针法是李少天为了糊弄范家人信口胡诌的,反正没人见过这套神奇的针法,自己一口咬定这是家传绝学,不能在外人面前演示,他们也拿自己没辙。

    “全靠天命?哼,我看你是装神弄鬼吧,企图蒙混过关,真以为我范家是这么好骗的吗?”

    秦雨凝的话音刚落,范紫卿一声冷哼,刷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把剑架在了李少天的脖子上,范立行也是眉头一皱,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个臭婆娘,如果有一天落到我的手上,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剑刃冰冷,寒气逼人,李少天恨得牙齿直痒痒,不敢再装下去,生怕范紫卿一激动结果了自己,于是长长吁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冷冷地望着怒气冲冲的范紫卿,“四小姐断定在下是个骗子?”

    “卿儿,不得对先生无理。”

    范立行闻言一惊,想到范子建的性命握在李少天的手上,连忙过去伸手从李少天的颈部推开了范紫卿的长剑,冲着李少天一拱手,“小女顽劣,请先生见谅。”

    “见谅,见你个大头鬼,你怎么教女儿的,什么顽劣,简直就是野蛮。”

    李少天禁不住腹诽了几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冲着秦雨凝喊了一声,“既然你们不相信在下,那么在下也没必要留在这里,雨凝,我们走。”

    “先生息怒,在下教女无方,向先生赔罪了。”

    范立行现在哪里敢跟李少天闹翻,他可是可能救范子建一命的人,爱子心切,也顾不上什么身份,来到李少天面前,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躬身施了一礼。

    “小样儿,玩不死你。”

    李少天也不说话,双手抱胸,双目直溜溜地盯着怒视着自己的范紫卿,心中暗自得意。

    “爹!”

    见范立行向李少天这个淫贼施礼,范紫卿用力跺了一下脚,眼圈一红,哀怨地瞪了得意的李少天一眼,扭身跑了出去,经历了香囊事件,在她的心里,李少天已经由懦夫上升为了淫贼。

    “范老爷,听说王家的公子也受伤了,在下想去看看,说不定能化解你们两家当前的恩怨。”

    范紫卿的吃瘪使得李少天心中大为舒畅,他大大咧咧地重新坐回椅子上,抬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范立行,一时间扬眉吐气,完全没有顾虑自己坐着是否不妥。

    “先生的意思是去王家。”

    范立行此时哪有心情跟李少天计较,闻言吃了一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后又舒展开来,面露喜色。

    范家现在已经广聚族人,而王家也召集了人手,只要范子建和王兴邦有一个人咽气,那么两家之间必有一场大规模的火并,形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时候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不但消弱了两家的实力,更会损害两家的声望,让乌县其他几个大家族坐享渔翁之利,搞不好还会引来官府的介入,届时麻烦就大了。

    在范立行看来,如果李少天真有本事能救得王兴邦,那么范子建也就没事了,如果李少天只是一个骗子,那么就是他命该如此,到时候不用自己动手王家的人也会杀了他的。

    “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还请范老爷让人带路。”

    李少天点了点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站起身冲着范立行拱了拱手。

    “犬子病情未明,还请令妹留下照看。”

    范立行答应了下来,看着帮着李少天收拾行李的秦雨凝,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李少天此去根本就不是治病,而是金蝉脱壳,一去不回,前去寻求王家的庇护,那么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会成为王家的笑柄,于是微微一笑,提出了一条看似十分合理的建议。

    李少天顿时一愣,其实他还真不打算回范家,只要他用“九转天罡回命针法”治好了王兴邦,那么就可以从容脱身,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范家之所以强留自己估计跟那两把武士刀有关,而王家并不知道武士刀的事情,自己到时候就好糊弄多了。

    “老狐狸!”

    范立行一脸的和善,李少天心中暗骂一声,担忧地看向秦雨凝。

    “大哥,你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范公子。”

    看出李少天的忧虑,秦雨凝冲着他甜甜地一笑,大大方方地答应了下来。

    “等着我。”

    明知道留下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但秦雨凝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留下,李少天忽然欣慰地一笑,伸手摸了摸秦雨凝的头,把吉他盒子、小提琴盒子和那两把武士刀留给了她。

    双手捧着武士刀,秦雨凝清楚了李少天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角隐约有泪花闪烁。秦雨凝听闻过神医张百川的名号,既然连张百川都束手无策的病,她不相信李少天能治好,为了报李少天的救命之恩,她打算以自己为人质成全李少天,可谁想李少天却把武士刀和琴盒留给了自己,那么寓意就十分明显,他不会抛下她不管。

    背着背囊,李少天昂首挺胸,大步走出了范府,范立行派了四个彪形大汉护送他去王府。

    王府此时灯火通明,一片忙碌的景象,张百川从范虎出来后就被王府的人请了过去,可惜张百川也无能为力,王府的人也正在准备王兴邦的后事。

    正堂大厅内坐满了人,王家正在召开一次家族会议,群情激动地商议着对范家动武的事情,上首处坐着一个须发皆白、默默吸着旱烟的老者,他是王家的族长王家祥,今年六十二岁,已经执掌王家二十八年。

    “老……老爷,范……范家的人来了,他们……”

    忽然,一个家丁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汇报。

    哗啦,还没等家丁把话说完,大厅内的人面色一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有一些人提起兵器就往外冲。

    “慌什么?”

    王家祥烟杆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磕,已经骚动的人们立刻安静了下来,一起望向他。

    “爹,范家已经打过来了,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呀。”

    一个靠上首处坐着的中年人焦急地开口,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宽背大刀,此人是王家祥的二子王建功,性格粗犷,脾气暴躁。

    “你听见外面有喊杀声吗?”

    王家祥瞅了王建功一眼,沉声问向那名脸色苍白的家丁,“他们是来谈和的吗?”

    和范立行一样,王家祥其实也不想两家发生大规模的火并,站在他们这个高度,首先考虑的是家族的利益而不是个人的得失,但众怒难犯,积怨已深,为了内部的安稳,他又不能出面阻止这即将到来的火并,正在大伤脑筋。

    “不,他们带了一个人来,说是给兴邦少爷治病。”

    家丁擦了擦脸上的汗,忙不迭地回答。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人立刻面面相觑,弄不清范家的人搞什么名堂,难道范家请到了比张神医更厉害的杏林高手?这好像不可能,山南东道没人的医术高得过张百川,难道范家遇上了比张百川更厉害的岐黄圣手?

    “有请!”

    王家祥略一沉思,一抬手,宏声说道。

    当家人把李少天领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再度骚乱起来,诧异的人们冲着李少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王家祥也在打量着李少天,这服饰,这发型,这年龄,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名医,更别说具有神医那种飘然于世的高傲风度,更像一个坑蒙拐骗的小痞子。

    “咳咳,在下李少天,劳烦哪位带在下去看病人。”

    见半天没人理会自己,反而像看猴子似地评论个不停,李少天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开口提醒他们。

    “敢问阁下出自哪位名医门下?”

    一个站在王建功身后,身材魁梧,虎头虎脑的年轻人率先开口,不屑地问向李少天。

    “***,大的还没动,哪里轮到你这个小的冒头。”

    救人还要受气,李少天不由得心头火起,见其他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味,心想这些古人怎么都一个熊样,总爱摆出一副臭架子,冷笑一声,冲着王家祥拱了一下手,扭头便走,“打扰了。”

    “王家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那个年轻人见李少天对自己视若无睹,顿时大怒,冲着他大喊了一声,立刻,守在门口的几个家丁拦住了李少天的去路。

    转过身子,李少天也不说话,众目睽睽之下放下背囊席地而坐,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王家祥,他今天受气已经受得够多了,心中正好也窝着一股火,心想看谁耗得起时间。

    年轻人见李少天胆敢对王家祥无理,忍不住从人群中冲出来,伸手想揪李少天的衣领。

    “退下。小孙多有得罪,望先生恕罪,救人要紧,先生,请。”

    眼见年轻人的手即将碰到李少天的衣领,王家祥忽然厉声喝止了他,走下来冲着李少天一拱手,随后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显然,范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派李少天来戏耍王家,李少天既然从范家来,那么他一定见过连张神医都无奈的范子建,而李少天此时表现得有恃无恐,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基于此,王家祥决定让他试试。

    李少天原本还想在地上多赖一会儿,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去迟了,王兴邦等不到自己就挂了,那事情就麻烦了,于是不情愿地起身跟着王家祥去了后院。

    后院,一间格调雅致的卧室内,王兴邦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和一个气质高贵的中年美妇守在床边,两人是他的父母。

    进了卧室,李少天毫不客气以家传秘诀为由把房里的人都轰了出去,给王兴邦打了一针后,他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消磨时间,等耗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做起了俯卧撑,直到汗流浃背才开门喊进了等在外面的王家祥等人,示意自己已经医治完毕。

    “先生辛苦了。来人,送先生下去休息。”

    望着大汗淋漓的李少天,王家祥客气地冲着拱了一下手,随即吩咐身旁的一个丫鬟。

    清楚王家祥是不放心,故而变着法儿留下自己,李少天也不回礼,趾高气扬地跟着丫鬟到了一间客房。

    “先生!”

    第二天清晨,当和衣躺在床上熟睡的李少天睡得正香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急切激动的声音。

    “别闹,困,我再睡会。”

    昨晚李少天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才入睡,他此时正困,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翻了个身,屁股冲着外面继续大睡,那个声音也随即消失。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李少天这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准备去撒尿,哈欠连天地打开房门,随即一愣,门外不知何时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前方的地板上规规矩矩地跪着昨晚那个跟自己起冲突的青年。

    “小子多有不敬,请先生恕罪。”

    青年见李少天出来,忙双手伏地,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王兴邦清晨的时候便已经退烧,面色也恢复了红润,王家祥本来亲自去请李少天,但李少天睡得正死,没有理他,他不敢打扰李少天休息,让家人在门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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