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事实上陆南是搞的是一种变了味的国有民营。有民营自己诞生之日起,就从来没有味道正过!

    道理很简单,无论是上千、上万人的工厂,还是七八个人的百货商店,乃至几百人的百货大楼,这些国有资产,光凭本身的员工,不可能买得起!

    既然买不起整个,那就买一半、20%、1,一直到1%,可只能买这点股份的职工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民营”?无论按现代企业经营机制还是按中国传统的谁占“份子”谁管事,占着小头的职工们都没理由大过国有部分,掌控管理权。

    何况,这也不是“分大户”,真由着工厂们选出代表来管理整个工厂,那将是一场悲剧!

    方案将汉中纺织厂划成几大块,分生产部、经营管理部、销售部、外业部,分别找人来深入调研。

    陆南手上用人直紧张,没得已只能在汉光公司内部抽调人过来。

    先从财务部找到巩耀林,话说了一箩筐,这才从他手上抽出两名注册会计师,带着五个会计驻厂,对整个厂的财务状况进入深入调研;然后把甄庆友手下的赵振江抽来,对销售部进行初步整合;八一公司运转情况良好,高琪又被拉来参与经营管理部的工作。经营管理部,其实就是纺织厂大楼,高九层,八百多人的管理班子,还不包括车间正副主任和调度,这些都算上得有一千三四百人。

    陆南粗粗看中层名单,心里就有了个底,这还仅仅是经营管理部!要加上销售和外业部,光吃饭不干活的至少有三千人!

    一万人的工厂,七千人生产,三千管理!这么大的包袱背起来不累才怪。虽然汉中纺织厂的败落与这个没有直接关系多的还是因为国内环境和世界范围内纺织业普遍不景气,但是从源头抓起,精减管理队伍,优化生产环境,提高生产效率,也是应有之义。

    至于外业部,就属于国特色的东西了。纺织厂的职工子弟有的不符合招工条件有八十年代初一部分返城知青没办法安排,以及部分由区政府、街道塞进来的待业青年,都统一进了汉中纺织厂的实体也就是下属公司“汉中纺织厂劳动服务公司”,由厂派出经理和财务人员管理。而在劳动服务公司的大摊子下,更有上十家乱七八糟的小公司货运、仓储、租赁、旅店餐馆,总之什么都有,一些莫名奇妙的经理、副经理海了去了,有的根本就连劳动服务公司的老总都不认识。

    事实国有企业就是这么乱大摊越多。要进来分一杯羹、捞点油水地多如牛毛。各小公司、实体下面安置地人多则七八十。少则十来个。七大姑八大姨地亲戚就不用说了。社会上游手好闲地混混更是依附其间得乌烟瘴气。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色_。汉中纺织厂光是在册地职工就有上万人。加上劳动服务公司这棵大树下地枝枝桠桠有一万四五千。简直就是个小社会。其繁杂、纷乱程度里是小小地汉方舟公司所能比?想要从根部进行改制。其难度不亚于一场战斗。

    甚至可以说。能搞好国有大中型企业改制地人。就有能力搞好一个县。甚至一个市!

    陆南不是县长。更不是市长。他所倚仗地不过两条。一是肖汉青地。二是手里有钱。再有一条。他从卢刚锋手里要来新任汉口区公安局经侦科科长杜晓飞。并由他经手挑选了七八个精干地警察。进入工作组。参与改制工作。

    生产部。是陆南最经心地。这是整个纺织厂地核心。也只有生产部才能创造大量财富、产生盈利。

    而生产部想要扩大再生产。跟上时代潮流。就必须再次进行大地技改。这不仅包括引进新式设备。还要培训相关人员。操作、维修、管理、计量、仓管。从上到下都要重新制订规范、标准。工作量自然大得惊人。也不是一个工作组奋斗几个月就能搞好。必须要全厂上下一心共同努力。从陌生到熟练使用。再到形成生产力。没两年功夫拿不下来。

    陆南深知这次改制的艰巨性,不在于改制本身,而在于改制成功后如何使纺织厂正常运转起来。

    所以陆南的目光没在关注在具体的人和事之上,而是一杆子下到车间,与工人和技术人员聊,与调度、车间主任聊,看老师傅修织机,看巧手的纺织姑娘挑纱飞线,在满是粉尘、噪音大得惊人的车间里流着汗,守着36台织机,把一支支棉纱纱成了棉布。

    “纺织厂的工序,分为清花、梳棉、并条、粗纱、摇纱、整经、浆纱、穿经、织造、整理,这些工序基本上分在五大车间。”江为勤一边领着陆南在震耳欲聋的车间内穿行,一边随手整整身边织机的绺线,查看经纬线密度,又扯了扯织好的布,试试手感。遇见的挡车工、电工、车间主任都嘻嘻哈哈地和他打招

    为勤也不摆架子,总是温和地回应,甚至有很多挡出名字。

    陆南在一边旁观,暗自点头。

    江为勤也在暗中观察陆南,他知道陆南是汉光公司的,而且也知道纺织厂最终会改制成自己从未听过的“国有民营”,怎么改他不懂,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可是今天陆南过来,厂长黄成巨未露头,甚至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段孟武也没来,江为勤觉得有点不妥,不过这同样是他管不了的。

    他觉得陆南虽然对纺织一窍不通,可为人谦虚、好学,倒也对他胃口。不过这个人,似乎太年青了点儿!

    总工肯下车间,且能认识最基层的工人,这至少说明他不是高高在上,坐在办公室里决策的人,而且看得出工人们对他极为信任明他群众基础好。

    “江总,你说给咱们车间安,可这都几年了,咋还不安呢,人都要热死!”一位人近中年的挡车女工,穿着件大汗衫,外面随便系了个工作围裙上戴着白色工作帽,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一拍江为勤的背嚷道:“咱车间这环境还能呆人吗?我可听说了啊,浙江那边的小厂都给安空调,再这样下去准今年又得热坏几个!”

    纺织车间足有一个足球场大,里面近千台机器一起轰鸣,噪音、粉尘自不必说,光是几百人和机器产生的热量是个大难题。

    冬天还好,只要过了五月,24小时不机生产车间,温度随便就上了度,要到七月、八月,更有50度以上高温整个车间就像个蒸笼,挡车工站六小时奔跑在36台机器前后,汗能落下几斤!

    尽管每年春末开始厂就为各车间送冰水、冰块、绿豆汤解暑,可总有中暑的甚至还有心脏不好,染上心肌炎的。

    工人其实和农民一样,都是整个国的基础,是最底层奉献最多、收获最少的一部分。这些年青的女工,有的从十七、八岁就进厂,一直工作到四十多,人就老得不像样,长年过度透支体力,什么妇科病都出来的,脸色就没一个好看的。

    “空调啊”江为勤为难地叹口气,“马莲,咱们不是搞了冰块了吗?还有绿豆汤。”

    “嘁,冰块管用?你自己不是不知道。那绿豆汤,喝再多也不解渴!”马莲不屑地瞥了眼陆南,问道:“江总工,这就是要来买咱厂子的?”

    江为勤略有尴尬地看了看陆南,陆南倒是大大方方道:“不是买厂子,是参与工厂管理。我叫陆南,马大姐喊我小陆好了。”

    边上几个挡车工早竖着耳朵在偷听,见陆南年青,又和和气气的,顿时胆子就大了,涌过来七嘴八舌地告状。

    “陆南啊,你要管咱们厂,可得把段老五给掐了,他最坏!”

    “还有黄调度,他最流氓,祸害了好几个咱车间的女工呢,上次那小霞就被他搞大了肚子,害得被厂里开除……”

    “喂,黄调度叫许洋洋,是黄厂长的侄儿,你敢不敢管?”

    “还有食堂的马大肚子,他就是个狗吊抹油,又尖又滑的!一天到晚只知道拍祝厂长马屁,克扣我们伙食,天天都见不着油星子,五毛钱买二两饭一份青菜,都吃不饱。”

    马莲见几个人说的全是鸡毛蒜皮的事,突然大吼一声,两只膀子左右一旋,把几个挡车工挤到一起,大声道:“你们说个鸡破事,这点小事以后再说!要咱说,就说大的,陆厂长,你说,要是管咱们厂,那你给不给咱车间安空调?”

    陆南一头雾水,哪里能随便开口?江为勤插嘴道:“我说马莲,你消停点。人家还在调研,能不能安空调也不是他随便就能答应下来的。你光知道安空调,你知道一个车间安个空调系统得多少钱?咱厂一共有三个挡车车间,又得花多少钱?告诉你,光电费一天就要几万块,别说机子了。”

    一听这话,马莲就不乐意了,“老江,你咋跟段老五一样了呢?成天拿大话吓我们?我不知道装个空调得多少钱,可我知道,咱厂月月都买小汽车,屁大的官就能坐乌龟壳,一台都好几十万。凭什么他们能糟塌钱,咱们一线工人享受正常的福利,要求改善工作环境就不行呢?”

    中央空调这时还不流行,车间降温如果安装空调系统的话,只能装备联动大型室外机,陆南倒有心装,不过成本方面没算出来,开口是不可能。

    不过马莲性子直,说话居然有章有法,说明她脑子活,心里主意正。这倒让他有点意外,想了想,陆南笑眯眯地道:“大家放心,装空调的事,我先表个态,如果国内类似企业有一家装了,咱们就装!”

    话未说完,周围几个女工已经高兴得尖叫起来,一张张汗津津的脸上满是喜悦、真诚而满足的笑容。陆南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们惊叫的声音,和后世脑

    族遇见明星时的惊叫声何其相似?可是她们要求的,、留影,而仅仅是一个应该有的工作环境。望着一个个脑袋上沾满棉絮、纱头的女工南默默后退两步,鞠了个躬:“各位大姐,我陆南在这里向大家表态,只要你们我的工作,我就一定让大家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工作!”

    几个女工,包括马莲都惊呆了。她们根本不认识陆南,只知道他是个脾气还不错的大人物以就壮着胆子提要求,可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陆南对纺织工人会如此尊重。

    “呜呜”一个女工望着陆南离开的背影然扒在女伴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马莲咬着牙道:“咱们好好干活,到时候开大会谁都不理,就听他的话!呆会下了班,我们别急着回去,一个个车间去说去大伙都知道,都他!”

    名女工红着眼圈,纷纷回到工作岗位。

    离开挡车车间,为勤又领着陆南看了纺织厂整套生产程序,穿行了五大车间,从前处理、染色、印花、后整理直到成品质检全部走了个遍。

    此时他对陆南的观感又了深刻的认识。陆南对每位工人都极好、极热情,而且每位工人都能看出来南是从骨子里尊重他们,这与他们见过的那些高官大佬来访股后跟一群人,在摄像机面前高官大佬们同样和蔼可亲,同样嘘寒问暖,甚至于还会当场掏出红包交给工会主席,以示“爱心。”

    呸!我们不需这样的领导!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面镜子,无论是洁是净、是黑是白,在镜子面前一照,所有人都纤毫毕现。

    说老百姓经常会“不明真相”,其实明白的就是没有话语权的,中国的成千上万的老百姓。

    “民心不可欺、民意不侮、民情不可违,”这句古语至今还在光彩熠熠,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江为勤在厂部大楼有办公室,在车却没有办公室,两人在质检车间随便找了个办公室,坐下歇腿,喝茶。

    质检车间主任叫黄俊涛,个四十出头的汉子,精干、严肃,陆南看一眼就有点满意,这样的人搞质检,应该可以放心。

    再一聊,果然黄俊涛并未对陆南曲意迎逢,甚至对江总工也只是做到礼貌、恭谨,倒了茶后就坐在一边,轻声介绍质检车间的工作来。

    “所有成品和半成品完工后,都要经过质检车间,我们车间有七十六人,管理人员四人,正好八十人。这七十六人分两班,每班八小时,晚班生产出来的产品,由各车间送到质检车间,第二天再检。我们是严格按照国标质量标准进行质检,根据质量,分为一甲、一乙、二甲、二乙、三甲、三乙和次品,一共七个档次。一甲、一乙用于出口,二甲以下到三乙,销往全国各批发市场,次品在理论上应该销毁或退回原车间处理,不过考虑到成本问题,厂里的做法是次品销往农村,当然价格上也低得多,仅能保住成本和运费,利润几乎没有。产品通过质检并分类后,要加盖质检章,然后进库,我们的工作大致就是这样。”

    黄俊涛说的简单明了,陆南想了想问道:“销售方面情况怎么样?”

    “销售方面不是我们负责。”黄俊涛欲言又止,陆南看在眼里,笑道:“黄主任,今天我们就算随便说说,不用负责的。你在厂里工作多年,方方面面应该心里都有数,销售有何问题,或者说有什么不正常的,这里都可以说说嘛!”

    “没什么问题,我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黄俊涛的话让陆南微感失望,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江为勤坐在一边闭着眼,想来也不愿惹上麻烦。

    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啊!陆南放下茶杯,起身笑道:“今天辛苦江总工了,现在是中午了,咱们去吃个便饭吧?”

    “该的,该的。”江总工吩咐道:“黄主任,你在纺织餐馆订个包间。”

    俊涛二话没说,拿起电话就拨。陆南本意是想请他俩吃饭,见江总工做主请客,倒也没说什么,本来来人家地头,江为勤作为地主请个工作餐也是应该的。

    订下包间后,黄俊涛又说要车间副主任过来相陪,陆南自是无可无不可,三人和四人吃饭本来就没多大区别,想了想,陆南又拨通杜晓飞电话,这厮在陆南的授意在摸劳动服务公司的底,也不知道搞成什么样了。

    杜晓飞接了电话,也是极为干脆,问明了地址,说十分钟内就到。

    “陆南,请!”江为勤解释道:“副主任姓茹,她人在外面,说十分钟就到餐馆,我们先去吧。”

    三人到了餐馆,进了包间,服务员上了茶水瓜子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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