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三天后,紫云正在家里陪小俏下棋,听到有人敲门。青玉跑去开,在门口跟什么人说了一阵,疯笑着回来,捂着肚子指着紫云说你的媒婆从天上掉下来了。

    三天后,紫云正在家里陪小俏下棋,听到有人敲门。青玉跑去开,在门口跟什么人说了一阵,疯笑着回来,捂着肚子指着紫云说你的媒婆从天上掉下来了。

    紫云不知道这个媒婆是疯子请来的,还是别的什么男人看上了自己,一时有点发呆。至于小俏,她这几天没见到郭旭,并不知道紫云和疯子的瓜葛。自家的使女,有人上门来提亲,自然不是坏事,只不过来的未免突然。

    那就把人请进来吧。青玉说请不进来。为什么?因为人好多。

    大夏天的,小俏拖着沉重的身子,稍稍一动就是一身汗,很不情愿起身的,但一听这个阵势,还是挣扎着起来,摇着扇子到门口去。

    吓了一跳。

    媒婆只有一个,但跟在身后的士兵足有二十来个,有的手捧,有的肩挑,有的背着包袱,反正没有空手的。

    媒婆虽然叫婆,但其实只是四十出头,打扮得花枝招展,好像是要把自己嫁出去。一见女主人出来,立刻挤出满脸的笑,一下子暴露出眼角的鱼尾纹。到底是靠说好话吃饭的,看见小俏的一刹那,无数谀辞喷薄而出:

    “哎吆吆,我还以为就是寻常一座宅子,没想到竟然是神仙府。住的都是仙女呀。啧啧啧,瞧瞧夫人这面相。若非嫦娥下凡,必是西施再世。倘若手里有个净瓶,岂不就是观音菩萨降了人间!乖乖我的亲娘哎,偌大一个长安城,哪家有漂亮女孩子我不知道啊,要找出夫人这般人品的,可真是难上加难。亏了郭幢主眼疾手快,这要是慢一点的,夫人怕迟早选进宫里去!”

    小俏在江东也见识过媒婆,但要找出此人这般人品的。怕也是“难上加难”。一番话下来,满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赶紧用扇子示意她停下来说正事。媒婆这才转入正题:

    “刺史府门下督冯梓樟幢主备了彩礼,要我上门提亲,他要娶夫人门下紫云姑娘。如果紫云姑娘不反对,他明天就上门迎亲!”

    小俏一愣。

    天底下哪有这样娶老婆的!第一天提亲,第二天就迎娶!还不如索性抢亲呢!疯子统共也没见过紫云几面,俩人除了迎送寒暄,正经话加起来不到三句。怎么就知道人家姑娘愿意?

    回头看了紫云一眼,后者满脸绯红低下头去。

    小俏突然意识到兹事体大,不可以站在大门口说。对士兵们说辛苦弟兄们再稍等一会儿,把媒婆让进屋里喝茶。自己带着紫云到卧房里去:

    “冯幢主要娶你,你愿意么?”

    紫云扭捏了一阵,低低说我愿意。

    可你没跟他打过交道。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呀?

    紫云抬头看了小俏一眼,又低下头去。摆弄着衣带上的一个小香包。

    小俏说我不是反对这件事,就是觉得你未必心里有底。

    紫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心里有底。

    怎么会呢?你才见过他几面啊!再说冯幢主也太儿戏了。头一天提亲,第二天就要娶人,满天下也没这个礼数啊。这么急,你还愿意,这也没个明媒正娶的样子啊。

    紫云说他越急我越放心。

    小俏有点愕然。立刻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其实是很有主见的。她虽然是家里的使女,但小俏其实并不想以主人自居,因此也就不想替她做主。只是紫云和疯子并非青梅竹马,也不应该是暗恋许久,怎么会人家一提亲,这边就迫不及待地要投怀送抱呢?要说紫云在家里,和小俏、青云朝夕相伴、情同姐妹,过得很开心,从来没有闹过别扭,也不应该是急于脱离苦海啊。

    “紫云,实话跟姐姐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把我闹糊涂了。”

    紫云抬起头,小俏吓了一跳,因为紫云满眼泪水。

    小俏伸手捧住紫云的脸:

    “妹妹,你吓着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紫云挣开小俏的手,用袖子擦掉泪水,而后冲着小俏笑了笑:

    “事已至此,我没必要瞒着你姐姐。我的身子,已经给了冯幢主。”

    这对小俏来说无异于一个惊雷击穿了屋顶。她一个伶牙俐齿的人,顿时变得结结巴巴: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

    紫云立刻反问:

    “这怎么不可能?他是郭大哥的兄弟,能差到哪去呢?”

    小俏一惊,意识到小俏曲解了,赶紧往回掰:

    “我不是说他配不上你,我的意思是你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啊?”

    紫云坐直身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把那天的事情闪烁其词地说了一遍。

    虽然少了很多细节,但小俏已经气得全身发抖。她的少女之身,是在逃亡中被鲜卑人阿薄干强夺去的。后来跟郭旭在一起,每一次温存,内心都会隐隐升起一种愧疚:要是第一次是给了这个男孩子,该有多好!男欢女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世间最可耻也最可恨的,就是男人靠强力霸占女人的身子,尤其是那些对爱充满憧憬的少女。疯子是北府兵军官,却用这种卑劣手段却对付一个女孩子,若是论军纪,已经足以绑起来斩首了。男人有冲动是一回事,但处心积虑耍手腕来满足淫欲,就是另一回事。小俏站起身来,按住紫云的肩膀,好像不这样她就直接飞到疯子床上去了:

    “妹妹,如果他是这样一个人,我就更不放心你嫁给他了。”

    紫云勉强笑了笑:

    “其实他人不坏。答应了要娶我,真就来娶了。姐姐。我身子已经破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小俏本想说我嫁给你郭大哥的时候不也是身子破了的吗,梅虹肚子里有孩子,陈大哥不也要她吗。但立刻想到这世上的男子,并不是个个都有郭旭陈嵩的胸怀,长叹一声,又徐徐坐下来。

    两人枯坐了一阵,紫云起身到了客厅,对媒婆说你去告诉冯幢主,就说我答应他了。等他明天来娶我。小俏听见媒婆连声念佛号,欢笑着跑出门去了。须臾,士兵们把各色彩礼抬了进来,花团锦簇地堆满客厅。逐一打开看,小俏不得不佩服疯子细致。他显然知道一天时间紫云根本来不及准备,所以名为彩礼,实际上连同紫云所需的各色礼服和饰品,都一揽子买齐了送来。不但周到,事实上也霸道。明摆着是志在必得,不可拒绝。

    小俏想了想,觉得这件事郭旭必须知道,赶紧让青玉去邻家找个小伙子。让他到军营去叫郭旭回来。

    等郭旭到家,小俏才知道他已经从疯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今早也收到了明天婚礼的请柬。郭旭沉着脸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对紫云说你不必怕他,如果你不情愿。就实话实说。如果他敢来硬的,我跟他到义真刺史那里去讲理。兄弟归兄弟。道理归道理,没这样跋扈的!

    紫云却说我真的愿意。虽然他是动了歪心思强占了我,但他要娶我也是真心的。你看他这些准备,就能看出他很认真。大哥你也知道,如今这乱世,女孩子找个好人家很难,冯幢主虽不是完人,但读过书,有战功,也愿意对我好,有了这些,我也就知足了。

    郭旭虽然气恼疯子胡来,更恨他昨天言语冒犯小俏,但毕竟是多年弟兄,骨子里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虽说他耍手段占了紫云不地道,可再看眼前这种非她不娶的姿态,好像也没那么其罪当诛,更何况女孩子自己情愿。

    长叹一声说那就这样吧。

    事起仓促,郭旭夫妇一时想不起该给紫云送什么礼物,现买倒是不难,可是又不能表达小俏的心意。思来想去,小俏眼前一亮,从首饰盒里找出一根簪子。这是小俏有一次和紫云、青玉出门散步时在街市上买来的。簪子足有一尺长,男人食指那么粗,用一段寻常翡翠整体镂刻成一茎莲花的样子。这种莲花状的簪子很常见,但这一根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暗藏机关——莲花茎中有一把小小匕首,刃长约六寸,好钢打造,寒光逼人。莲花茎一段是刀鞘,一段是刀柄,只需要向左一拧再一拔,就能抽出小匕首来。卖家说这个东西是从一个河西流民那里收来的,人家说这个东西就是为妇人缓急防身设计,即可以用来对付那些贴近身子的凶徒,也可以在万般无奈时自裁。小俏正好缺一把裁纸刀,讨价还价一番,就买下了。紫云喜欢修剪花草,也喜欢这个小刀,觉得平日就戴在头上,需要的时候拔出刀来对付花花草草,完事后还回头上。老板手头只有一个,事后再去问,一直再没有收到类似的东西,慢慢地也就忘了。

    小俏把簪子塞到紫云手里,说这个东西不值几个钱,但是我们姐妹一起买的,也陪了我们许久,你拿去给你的小家修剪花草好了。

    郭旭在一边皱了一下眉头,他想说这毕竟是个凶器,送人不太好。但又一想小俏比自己聪明,如果连她都不忌讳,那就这样好了。

    果然紫云非常喜欢,说我一定会在家里养很多花,长得最好的就送来给姐姐。话说到这里,终于把持不住,姐妹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场。三朵姐妹花,乱世相逢,甘苦一屋,经冬历春,终于在夏日要随水飘走一朵。

    疯子的婚礼没有郭旭成亲时热闹,一半是因为太仓促,一半是因为他本人不想太招摇。到了酒楼郭旭才发现,陈嵩、斛律征和徐之浩都没有来,不知道是没有收到请柬还是收到了不肯来。以他对这几个人的了解,他们就算对疯子有看法,也绝不会小气到不肯给人家的喜事捧场的地步。想必是疯子气还没消,压根儿就没有请人家。事实上。疯子请的主要还是刺史府的军官和文吏。主婚的不是王修,而是毛修之。最尊贵的主宾当然是刘义真。

    郭旭和小俏已经很久没见刘义真了。发现这个小孩子脸上的稚气仍未消退,但另一种气色已经占了上风。那既不是成熟,也不是多思,而是一种近乎玩世不恭的东西。他的坐姿不再是最初那种小孩子努力管住猴子屁股的正襟危坐,而是两腿大张,身子歪斜;他看人的时候,更喜欢侧着脸斜着眼睛。才十三岁,但喝酒已经豪气纵横;最让小俏骇然的是,来出席部下的婚礼。他居然带着三四个妖媚的女子,其中一个,竟然,坐在,他的,腿上!

    毛修之显然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大大咧咧站起来,先是冲着刘义真一拱手,而后走到空场上:

    “这个。今天吗,是个好日子,好日子!义真刺史的爱将,我们北府兵的才子。冯梓樟冯幢主,突然不想当光棍,要成亲了。我呢。大老粗一个,更多的文词儿没有。我就祝他们好日子里好好日,赶快搞出一个大胖小子来。义真刺史等着给他封官呢?”

    满场哄笑。

    小俏脸涨得通红,认真看了刘义真一眼,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因为刘义真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他腿上那个女孩子的衣襟里去了。她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碗筷,听着耳边粗豪的笑声,想起刘裕在关中时那种肃然而欢乐的宴会气氛。好端端一支军队,才几天啊,就这样乌烟瘴气了。

    毛修之看见小俏,来了兴头:

    “今年我们喜事多啊,前头郭旭郭幢主的夫人有了喜,现在冯幢主也急了。冯幢主当初是和郭幢主双骑进长安的,人家郭幢主眼疾手快,娶了美女,造了小人,想必冯幢主是急了,悄没声息地就抱得美人归。不过生娃这事儿,不同于发财,也不同于打仗迂回,没法后发先至。哎,老冯啊,你倒是说说,怎么把美女骗到手的,怎么就丝毫没有迹象呢?”

    小俏看了郭旭一眼,发现他也有点紧张。再看盛装的疯子,满脸笑意不吭声,脸上许是紧急用了好药,眼窝不那么青了,但还是能看出受过外伤。一只脚的后跟在不断地磕着地板。紫云站在一边,华服浓妆,却一直低着头。

    毛修之说你该不是已经给人家下了种,担心奉子成婚,所以要急燎燎地拜堂?

    又是一阵哄笑。

    你脸上那伤,是不是强力硬来,床上打架,中了紫云姑娘的温柔一拳?

    更放肆的哄笑。

    疯子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紫云的头垂得更低。

    小俏气得想把酒壶砸向毛修之。她捏了捏郭旭的手,希望他能做点啥,但自己也清楚丈夫在这种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刘义真已经把手从那个女孩子胸衣里抽出来,放在手边嗅了嗅,推开她站起来,冲着毛修之一摆手:

    “修之啊,你闭嘴好了,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毛修之咧着嘴笑,向后退了几部,把地方腾给刘义真。后者学着他父亲的样子,背着手勾着腰走过去,环视一圈:

    “冯梓樟幢主是我北府兵攻取长安的功臣,紫云是侍奉我姐姐姐夫的功臣,加之两人郎才女貌,结成连理最好不过。我也是才知道这个好消息,来不及备什么厚礼,也不想来什么虚的,就送几间房给冯幢主安家,算是我的薄礼吧。好了,大家喝酒!”

    这一声喝酒,算是把疯子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他带着紫云,挨桌给客人敬酒。敬到郭旭夫妇时,小俏注意到紫云手腕上已经多出一个黄澄澄的金手镯。紫云显然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座宅子打晕了,满脸喜色,眉眼含春。郭旭喝完酒,小声问疯子,你有没有给陈大哥他们递请柬?疯子低声说没有。不料声音虽小,却被同桌的刘义真听到,他此时正在夹起一片海参往一个女孩子嘴里送,半道把筷子放下了:

    “对啊,陈嵩那几个怎么没来?你们是铁杆啊,不来哪成?”

    疯子再次陷入尴尬,陪着笑说估计是军务太忙。

    郭旭愕然。没请就是没请,这么说好像你请了人家不来。气哼哼地喝了一杯闷酒。

    刘义真一挥手。军务再忙,今天也得来。去。派人给我叫来,来了就罚酒!

    猜拳行令又一番功夫。陈嵩、斛律征和徐之浩都来了。刘义真劈头就问:

    “陈军副,你不能升了官就冷落了弟兄,冯幢主大婚,你居然不来?”

    郭旭手心里攥着一把汗。

    再看疯子,满头大汗。天热不假,心虚也不假。

    陈嵩笑着连连赔罪:

    “疯子昨夜就把请柬递过来了,按说我不该迟到。但这几天飞骑队考覆军官,昨夜过关的弟兄请喝酒,一高兴就喝倒了。睡得又沉,亲兵也不敢叫,结果就耽误了。”

    刘义真说知错就好,罚酒!

    那几个人乐呵呵地认罚,而后拿出各自的礼物塞给新郎新娘。

    疯子连连抹汗。

    郭旭长出一口气。从他们几个准备好了礼物这一点来看,他们是预备接受邀请的。这本是讲和的绝佳机会,可惜疯子小肚鸡肠,居然能横下心不给多年的弟兄发请柬!到了这个时候,陈嵩仁至义尽。还不惜撒谎回护疯子,当下分出两人格局大小、胸襟宽窄。

    看着几个人在场面上强装笑颜,郭旭想起了死去的菜虫和绿豆,说不清为什么兄弟之间会生出这些嫌隙。战乱不休的时候。大家一起提刀上阵,一起从死人堆里往外杀,有酒一起喝。喝醉了彼此为枕头,多少年大浪淘沙。留下几个杀不死也分不开的兄弟,有的到底杀死了。有的到底分开了。

    刘义真把陈嵩叫过来,让身边的一名军主腾出一把胡床,等陈嵩坐定了,他带着只有孩子才有的那种“你以为我不明白吗”的神情,用指头戳着陈嵩的胸口:

    “你当真要娶你捡来的那个女人?”

    陈嵩笑了笑,本想说这还能是小孩过家家吗?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小孩最不爱听:

    “我是当真的。”

    他以为刘义真会反对,不了后者一拍手:

    “好啊,我就喜欢你这样想干啥就干啥的人,干嘛要听别人怎么说!不过我没见过这个女子,听说绝色是吗?你找个时间把她带到宫里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家说的那么漂亮。”

    陈嵩心底升起一丝反感。刘裕现在已经是宋公,下一步就是宋王,再下一步谁都知道他会取代司马氏成为皇帝,那么刘义真就是皇子。自古君臣不相乱,臣子决不能对皇妃起非分之想,皇帝也决不能对臣子家眷有歪念头,皇子自然也要守这个规矩。古来因为这个亡国破家的不在少。做皇子的,对大将而问其妻,身为尊长而出言卑俗,实在有失风范。看着刘义真脸上那股压不住的邪气,想起这个孩子已经是长安风月场上的常客,再想到刘裕寄予儿子的厚望,内心长叹一声。但刘义真乳臭未干,却是他正经的顶头上司,绝不可以有丝毫冒犯:

    “那都是人家瞎说,刺史不能太当真。再说她现在刚刚产后,没有两三个月功夫,是不能出门的,更何况产妇带有恶气,要是冲撞了刺史,末将担待不起!”

    不料刘义真却不肯知难而退:

    “这个不妨,她不方便来,我就改天去,你乔迁新居我还没有祝贺,正好就借此机会去一趟好了。”

    陈嵩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他内心十万不不乐意,但又不能拒绝刘义真,正在恼怒和焦虑中辗转,小俏旁观许久,自筹必须来打圆场,乃端着酒杯,挺着大肚子走过来。陈嵩心领神会,马上让出自己的胡床,扶着小俏坐定。小俏放下酒杯,拉起刘义真的手:

    “宋公离开长安的时候,叫我有空来看你,可我身子不便,你也忙,就一直没来,现在你官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该叫你刺史大人还是义真,或者直接叫弟弟。”

    刘义真裂开嘴笑,露出两颗虎牙: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是宋公的义女,当然就是我的姐姐,姐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小俏温温地笑了笑,抚摸着刘义真的手背:

    “宋公走的时候对我说,既然是姐弟。就要管着你护着你,他老人家不忌讳。还说百年之后,拜托我好好照看你。”

    说到此处。由不得眼睛湿润,刘义真亦然。

    “可是弟弟啊,姐姐其实没有本事照看你,今天在长安辅佐你保护你的,是陈将军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文武股肱,将来你成年了,要做更大的事情,还是得靠他们。”

    这话说的虽然简单,却至为明白。刘义真本来嬉笑的表情,渐渐换得庄重起来。

    “弟弟你知道宋公为什么能成就大事吗?”

    刘义真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说什么都可能挂一漏万,索性什么都不说,这恰恰是他聪明所在。小俏伸手碰了碰陈嵩的胳膊:

    “宋公聪明过人,勇毅过人,但他最了不起的,是不只靠一己之力,而是能让厉害的人都为他效力!”

    此时一桌子的人都在静听小俏说话。至此都频频点头,不能不佩服小俏说中了要害。

    “弟弟莫说要超过他老人家,就是跟上他,也得有很多能人帮着。没有这满屋子的人尽心尽力,弟弟别说行走天下,怕是连长安城都坐不稳的。”

    说完。端起酒杯,站起身对大家说:

    “今天。小女子造次,借冯幢主的喜酒。替我义父宋公感谢诸位鼎力辅佐义真刺史,也感谢义真刺史尊重部下、珍爱部下。我有身孕,本不能喝酒,但今天就破例了!”

    说完一仰头,把一杯酒全部喝下去。满屋子文武一干二净,爆出一声喝彩!之后就是一片议论,郭幢主夫人真是才貌双全,气度不让须眉。

    刘义真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对陈嵩一拱手:

    “陈将军,小子孟浪,适才失言,请将军海涵。夫人产子,家中想必需要人手,我回去后就找两个可靠能吃苦的弄女,送去给夫人做家务。”

    又对小俏一笑:

    “姐姐你真好!”

    站起身来,把小俏扶到胡床上坐下,而后端起酒杯:

    “郭夫人,也就是我姐姐说得好,我就用她的意思给大家敬一杯,感谢诸位!”

    陈嵩被小俏解救,感激的无以言表。他一直觉得小俏长得像诸葛长民,联想到刘裕说过诸葛长民有个庶出的女儿逃走了,总怀疑眼前人就是。现在看来,自己是多虑了。真要是诸葛长民的女儿,怎么会出手帮自己的杀父仇人?

    心结解开,再看小俏,怎么都不像诸葛长民。诸葛长民贪暴凶险,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对长官柔顺,对下级强横,打仗勇气不足,抄略唯恐落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怎么会生出这么善良大气的女儿?

    这一切人前不能说,及至散席后送郭旭夫妇回家,路上默默许久,开口对小俏说:

    “孙姑娘,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小俏说我也是不喜欢他那样咄咄逼人地非要来看嫂子。

    陈嵩想到梅虹,心头一暖,再一想如今关中留守军队暮气沉沉,又不由一寒。他内心盼着刘裕及早发现苗头不对,赶紧找个更稳当的人来替换刘义真,但又不能说出来,只有眼看看风气一天天败坏下去。

    郭旭今天目睹刘义真的做派,也是忧心忡忡。他们的一个弟兄,已经掉在刺史府这个大染缸里,渐渐找不到本色了。刘义真身边的人,不同于当初进长安时刘裕身边的那一群将星,他们只想着怎样讨好刺史,以此捞到更多赏赐,更快地加官进爵。倘若是太平盛世,这样倒也可以混上个百十年。可如今的关中,四面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夏的将军姚灭豹都亲自化妆来当探子了!此情势而有此中枢,有此最高长官,有此文武群僚,怎叫人不心急如焚?

    郭旭和陈嵩并马走了一阵,陈嵩突然问:

    “兄弟,你说宋公知道我们这里的实情么?”

    郭旭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刘裕知不知道。

    陈嵩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意思是他也认为刘裕不知道。突然,他勒住马:

    “如果我们把实情告诉宋公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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