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沈田子在长安的时候,相中了两个妙龄歌妓,出镇方面以后,派人悄悄接来,从此夜夜笙歌,日日纵酒,帅帐成婚帐,床阔如战场,塞上风云化作巫山**,胯下不再是鞍,快刀难断缠绵,几乎没有消停过。夜里胡闹,白天昏睡,军中诸事一无关涉。今天到日中还在周公那里请教。长安来使见到他时,他蓬头垢面,酒气未消,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给使者写军令回执时,笔锋一直在抖。

    才过了正月初四,关中守军过年的兴头就被军情打断。

    赫连勃勃南下了。

    寒冬不利于南人北进,对北人南下却不是什么问题。赫连勃勃跟王买德商议后,决定不等开春,趁着严冬酷寒,就打晋军一个措手不及。勃勃想集中主力,一举拿下长安。王买德判定晋军还没到军心完全涣散的程度,战斗力依然不可小觑,万一会战失利,再要想发起这样的攻势,就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欲速反不达。他建议先不要急于求战,而是用小股精锐骑兵袭占上洛、青泥等要害,主力部队拿下潼关,切断北府兵和江南大本营之间的水陆通道,同时争取关中百姓支持大夏,将晋军困在一张网中,而后瓜熟蒂落,轻取长安。刘义真乳臭未干,麾下诸将同床异梦,怎么会是陛下的对手。陛下需要的,不过是一点耐心而已。

    关中北东南三面都出现大夏的游骑,晋军最初以为这不过是轻兵袭扰试探,后来确认有一路夏军至少两万人正在向长安方向运动。主将是赫连勃勃的儿子抚军将军赫连璝;赫连勃勃的另一个儿子赫连昌出现在潼关方向,而大夏智囊王买德则率军进抵青泥。也就是晋军去年大败姚泓的地方。

    各路探报汇总起来,王镇恶觉得情势已经非常严峻。明摆着赫连勃勃的意图是编织一个笼子,聚歼晋军于关中。他禀告刘义真,建议由龙骧将军沈田子出兵迎战赫连璝。沈田子雅善野战,此前不止一次以少胜多,是首战的不二人选。赫连璝这一路如果破了,不但可以稳定长安人心,而且也能震慑其他两路夏兵。

    军令抵达时,陈嵩正带着一帮弟兄跟斛律征学摔跤。

    起初没人乐意学这个。飞骑队嘛,远处能射。近处能刺能砍,摔跤有鸟用?斛律征说你们南人小看这个了。近身肉搏最激烈的时候,人家冲撞过来,你连挥刀的时间都没有,这时候能摔倒对手,你就占了先机。更别说有时候你不得不徒手对敌,这时候懂摔跤技巧的人很占便宜的。

    弟兄们哄笑,说到了那个时候,谁的力气大谁赢。谁不要命谁赢,哪里还讲什么技巧。

    斛律征说不信我们试试。你们选一个力气最大的,徒手跟我搏斗,看我们到底谁赢谁。

    弟兄们跟存心要压垮他。找来营里公认力气最大的一个北方兵,嘀嘀咕咕地跟他耳语一阵。两人面对面刚站好,这个大块头就像山崩一样压过来。双手揪住斛律征的肩头。斛律征佯装向后拉,大块头用力向后沉。斛律征顺势欺身上前,一只脚别在对手身后。用肘一击大块头的下巴,瞬间把他放倒。等后者连滚带爬翻身起来时,斛律征的手掌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做割喉状。

    大块头不服气,翻身站起来,和斛律征对峙一小会儿,猛地一蹬地,飞身撞向斛律征。速度快,势头猛,斛律征要是被撞上,没有两三个跟头是停不下来的。大家到两人还没碰上,斛律征已经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好像大块头驱动的风已经吹倒了他。他在倒下的一瞬间,双腿先屈后伸,正蹬在大块头的肚子上,借着他向前飞舞的力道,将他送到斛律征脑袋后方七八步的地方。

    弟兄们先是目瞪口呆,继而一片声叫好。

    陈嵩说这个有用,大家没事都练练,关键时刻没准能靠这个保命。

    那就练起来好了,权当游戏。

    今天斛律征要教大家“摔狼术”。斛律征说我没有摔过狼,我身边的人也没有,不过鲜卑老辈人一直把这个摔法叫成“摔狼术”。他们也没有摔过狼,也是听他们的老辈传下来的。你在野外放羊,或者走路累了,可能会遇到狼。狼很狡猾,遇到我这样强壮的人,不会冒险正面攻击,它会偷袭。你坐在那里,它的爪子会从后面搭在你的肩膀上。你以为是有人跟你打招呼,自然会转头去看,这时候它就一口咬住你的脖子。老人说如果有东西落在你肩膀上,一定要先伸手摸摸,如果摸到的是一个毛茸茸的爪子,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回头。你不能慌,要立刻抓紧狼爪,头向后顶,顶住狼脖子,然后猛地一弯腰,同时两手发力向前摔,越过头顶把狼甩出去。狼连摔带惊吓,不等你再去杀它,就逃走了。用这个办法摔人,人越是胖大,摔得越狠。

    叫过一个兵,说就当你是狼,我来摔你。

    那个弟兄嘻嘻哈哈地过来,说你要是个女人,我还乐意当狼。松松垮垮地把双手搭在斛律征肩上,下身很猥琐地做出进出推送的样子,旁边的人都坏笑起来。但这种笑立刻就被冻住了,因为大家还没看清楚斛律征的动作要领,这个兵已经从斛律征头上飞了出去。后者刻意泄劲,否则这个乐意做色狼的家伙已经半似风流鬼了。

    陈嵩眼尖,说你的屁股是怎么回事。

    斛律征竖起大拇指!兄弟你真是格斗行家,一眼看到了点子上。用这个摔狼术的时候,不能慢悠悠的,一定要又快又狠。快是说腰猛地弯下去,胳膊猛地向前拉,让敌人来不及抗拒你;狠是说狠狠地用屁股顶他的下盘。让他根本站不稳。动作完成时,你应该是屁股撅得老高头却埋得很低。喏,就是这个样子。

    陈嵩来了劲。说让我也来试试。

    当兵的已经看出了这招的厉害,纷纷向后躲。陈嵩笑着说你们这帮兔崽子,居然敢临阵退缩,小心我兵法从事。

    最后薅过来一个健硕的兵。陈嵩按照斛律征说的要领,一下子把他摔到了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晕头转向地走了两步,差点和一个飞跑过来的传令兵撞在一起。

    传令兵说沈将军请陈幢主和斛律幢主过去议事。

    他们到了以后,好久不见沈田子出来。幢主们挤眉弄眼,知道此时英雄也许还困在美人关里。

    沈田子在长安的时候。相中了两个妙龄歌妓,出镇方面以后,派人悄悄接来,从此夜夜笙歌,日日纵酒,帅帐成婚帐,床阔如战场,塞上风云化作巫山**,胯下不再是鞍。快刀难断缠绵,几乎没有消停过。夜里胡闹,白天昏睡,军中诸事一无关涉。今天到日中还在周公那里请教。长安来使见到他时。他蓬头垢面,酒气未消,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给使者写军令回执时。笔锋一直在抖。

    使者带来了刘义真的书面命令,要他即刻集合三军。迎击赫连璝,不得稍有迟误。使者走后。沈田子叫传令兵去召集幢主过来,自己懒懒地转到后堂去洗漱。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幢主们在前厅喝了几道茶,撒了一泡尿,讲了无数段子,冷胡床都应坐热乎了,还没见主将现身,既不能去催,又不能走人,个个暗自骂娘。这当口,沈田子穿好的战袍已经被扒掉,两个妖媚任性的女孩子正在他身上施展手段,他嘴里骂着说老子有军情要务,你们麻利给我滚开,但手却没有丝毫离开酥胸的意思,嘴巴随即被女孩子的身体堵上,最要害的部位更是被**淬火,刚柔适度,求仁得仁,被一个暖滑湿润的陷阱捕获。最后他终于出现在幢主们面前时,眼尖的部下强忍住不笑出来,因为他身上的脂粉气实在太过跋扈,脖子上的嘬痕实在太过耀眼,而且他们想象他身上应该不止此处有此物。

    沈田子晃了晃手中的纸,叫一个识字的幢主念给大家听。

    “都说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是长安刘义真那里来的钧旨,且副署了司马王镇恶的名字和官印,那就是最高将令,除了遵照执行,没有第二种选择。

    陈嵩说大夏人这个时候突然进兵,就是欺负我们南人怕冷,严冬时节照例不动干戈,打得就是出敌不意的算盘。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严寒出兵,骤然迎击,自然也是出乎他们意料。末将主张不但要出兵,而且越快越好,要等他们立足未稳猛烈攻击之。

    沈田子不吭声。

    斛律征说既然有令出兵,那就打出去好了。飞骑队成军以来一直没有经历大战,正好借此历练。我们可以先派一些游骑出去,断他们的粮道,捕获他们的斥候,扰乱他们的军心。等大军合战时,可以用飞骑队从侧后方发起突袭。

    沈田子不吭声。

    另一名幢主说如果我们当面之敌是王买德,那是要格外小心去对付的。这个人原来在姚秦军中就以善战闻名,现在又是赫连勃勃的智囊,是一名老辣的帅才。要是赫连勃勃亲征,也得打起精神迎战,他这个人不但凶悍,而且狡猾。至于这个赫连璝嘛,是赫连勃勃的儿子,虽说虎父无犬子,但真要是能打,我们早就听说了。估计赫连勃勃也是觉得我们不会认真迎敌,所以让儿子练手。以将军神勇,三军用命,这个黄口小儿应该不难对付。

    沈田子不吭声。

    幢主们茫然了。沈田子话不算多,但绝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过去召集诸将议事,一般不向部下征求见解,开会就是要大家按他的想法去做。向来积极求战、勇猛冲杀,遇到战事,胸有成竹,现在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虎豹之威不再,委顿之气充盈。

    自从刘裕走后,他耻于受王镇恶节制,从来不去长安议事,本军训练等一应事务。都扔给幢主们打理,只亲自校阅过一次。大冬天的。巡哨官兵苦寒,沈大将军却是日夜在温暖如春的宅子里纵情声色。迥然有别于他此前的风格,招来无数怨言。这些也就不去计较,现在大敌当前,到了他该一鸣惊人、抖擞虎威的时候,他却偃旗息鼓,不肯拿出主将的成算,这就有问题了。带兵打仗是他的天职,也是他收获声威的唯一办法。假如此战击败赫连璝,保证长安无虞、太尉次子无虞。那么他就是长安的保护神,护驾的大功臣,勋劳超出王镇恶,得到太尉更高规格的青眼,这个道理左脚都能想清楚。

    许久,沈田子抬眼扫了大家一眼。

    他已经听够了,要分派诸将出兵了。

    但他只是懒洋洋地抬眼看着屋顶,半晌不言语。过了一阵子,坐直身子。伸出左手大拇指:

    “这个,是赫连璝,两万多人,生长塞北。不畏酷寒,有备而来。”

    又伸出右手小指:

    “这个,是我们。不足五千,不习惯严冬作战。”

    把大拇指和小指顶在一起:

    “我若是出战不利。不但要损失人马,还会让长安门户大开。这个罪责,你们谁担得起?”

    压了压,没压住,到底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战不胜,损兵折将,丢了地盘,王镇恶岂不是可以借机治我的罪?”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无语。陈嵩内息焦虑,速速权衡利害,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将军是不是过虑了。末将以为王镇恶将军不会如此险恶。更何况我们怎么会损兵折将呢?此时我军的境况,并不比当日峣关之战时更恶劣。那时我们的兵力比现在还薄弱,而且深入敌境,当面之敌不今天的夏军还多出一万多。现在我们是主场,夏兵是客军,我们如果用当初打击秦军的锐气去打击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相信他们同样顶不住。他们固然习惯于冬日作战,可是粮食并不充足,也得在本地征缴。如果像斛律征说的那样,派出轻兵去袭扰,再请王镇恶将军动员关中百姓坚壁清野,他们的军粮也会很困难。如果我们作战坚决果断,能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关中百姓自会看清利害,分清敌友。”

    几个幢主纷纷点头。先败氐族人于淝水,后灭慕容鲜卑,再灭姚秦羌人,中间挫败过拓跋鲜卑,北府兵没有怕过谁,凭什么在大夏匈奴人面前从虎变鼠?

    沈田子摇了摇头:

    “陈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关中形势,我们手中,其实只有长安一座孤城,周边要地都被人家占了。要是我们折了,谁来替长安挡刀,谁来保卫太尉的骨肉?”

    陈嵩一拱手:

    “将军英明,我们是要拱卫长安。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勇于求战。坐在这里等人家来打,会越来越被动。我们在野战中打得越好,长安就越安全。如果一战能歼灭赫连璝主力,估计能打出半年的消停。到时候江东援兵到了,我们再收居中之利,各个击破周边敌人。不世之功,就在眼前,希望将军不要犹豫。”

    沈田子居然打了个哈欠,皱着眉头摆摆手:

    “你说的后半截我同意,那就是我们必须等援兵来,此前不能孟浪求战。只要我们不退,挡住夏兵进军道路,那就已经是功劳了。至于歼敌,务必等援兵抵达再说。”

    斛律征眼看沈田子没有出战意图,忍无可忍,起身大步出去,在门外狠狠地呸了一声,上马疾驰而去。

    陈嵩以为沈田子会勃然大怒,不料他只是讥讽地笑了笑,伸手去抠鼻孔。众人一看,知道多说无益,都枯坐在那里,垂头想自己的心事。沈田子抠舒服了,在战袍上擦了擦指头,又打了一个哈欠:

    “好啦好啦,你们愿意打仗,这个是好事。这样吧,我也不等江南援兵了。要让我出战可以,必须让王镇恶派援兵来,最好是把傅弘之那一路调过来,两路进兵,相互策应,这样才算周全。我会马上派人去长安通报我的意思,几天之内就有分晓,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说完起身,伸了个拦腰,晃晃悠悠地转到后堂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陈嵩回到营中,坐立不安,焦躁踱步,越想越觉得情势危殆。他虽然不是方面主帅,这些年一直被刘裕视为“斗将”,但是久经战阵,潜心揣摩,对于将略也是有心得的。以他的判断,沈田子这种怠惰迎敌的方式,只能让我军丧失主动权,最后被敌人困死在一个小圈子里。思虑再三,想去请示沈田子,可否在大军斥候之外,再派飞骑队出去,试探试探夏军的战斗力。转念一想,万一被一口否决,连个转圜余地都没有,不如先斩后奏。

    次日一早,陈嵩派斛律征和绿豆领了一百来号训练表现最好的骑兵,带着十辆搭载粮秣和彪悍步兵的马车,出营游击去了。他们的任务,一是试着和大夏小部队交手,二是尽可能抓几个俘虏,三是探探老百姓的态度。约好无论到了哪里,每两天派回来一个探子,到第十天务必全队返回,因为陈嵩估计那时候长安方面对沈田子的回复也就到了,斛律征拿到的情报,正好在此时向主将禀明。

    斛律征打了个唿哨,一马当先飞出营门,兴奋的骑兵们人马都喷着白雾,隆隆跟上去,随后马车上的步兵弓箭手和长槊手有说有笑,向留守弟兄们挥手。

    他们在茫茫雪野中很显眼。

    但很快就被无边的北方大地吞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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