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冷笑道:“您心里早有定论,再问我岂非多此一举?都算您对就是了。”教主怒道:“是本座在问你,不是你问本座!”见他一声不吭,神色却是分外倔强,冷笑颔首,道:“原来如此,你是要为这个女人,执意跟本座决裂了?当年殒儿同东隅那贱人纠缠不清,是由你亲手料理,本座还赞你处事果断,不为儿女私情所扰,怎地临到自身,便又如此愚昧不堪?那贱婢为殒儿甘愿背离正道,也还罢了,你勾搭上的却是本教死敌,同她串通一气,要将本座一手创下的基业一并葬送。说!你可知罪?”江冽尘想到暗夜殒,所作所为令自己失望透顶,但仍顾念着多年兄弟之情,却也狠不下心来恨他,心里正在烦躁,不耐道:“凭什么你问我,我就得回答?在我看来,你说话与蝉鸣犬吠也没本质区别。你让我安静些,闭嘴行不行?”教主抬手一掌,“啪”的声狠抽在他脸上。江冽尘脸侧头发被掌风带得轻飘起来,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亦无动容。教主看他这副满不在乎的表现,更是恼怒,喝道:“逆徒,给本座跪下!没有我的宽恕,不准起来!”抬脚狠狠踹上他膝盖,转身便行,嘴里还念叨着:“翅膀硬了?看来本座是使唤不动你了。那也不劳你大驾,本座亲自前去,不怕收拾不下一个女人。回来再一并跟你算帐!”嘴里咒骂着向外走。

    江冽尘眼里狠光连闪,猛然向前跃出,扯住教主右臂扭到身后,右手在腕底交叉穿过,将教主左臂同时制住,反压在背部,掌心抵住他肩胛骨,五指按住肩头。变故陡生,教主却是临危不乱,稍微偏转过头,喝道:“干什么?反了你了!还不快放手?”江冽尘冷冷的道:“我早已说过,不允许任何人动她,自然也包括你在内。你不是常教导下属言出必行?竟就胆敢以身试法。说我造反?这句话你问过很多遍,现下我就当真反给你看看。不过我等不及你死,只好提早行动了。”教主如同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般,嘿嘿冷笑两声,道:“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你还敢反我?简直是自寻死路!也罢,本座今日就把教给你的如数收回!”全身骨骼一阵清脆爆响,身上隐隐浮现一圈黑气,瞳孔现出血红,大喝一声,一股庞大内力蓬勃喷发,双臂脱出。江冽尘向后退开,双掌交错抵住力道冲击,接着匆忙一矮身,避开了头顶袭来的一掌,趁机抬臂横掠。教主顺势下斩,江冽尘转腕切住,教主掌力一吐,将他上臂衣管击碎。江冽尘脚下挪步转身,双拳裹挟风声,向教主身上各处要害连击。两人虽未真正相碰一次,彼此却也都感到对方功力沉稳,实为劲敌。教主惊诧于江冽尘内功进境之快,慢慢收起了轻视之心。他坐任教主后,十余年来没间断过练武,但独自苦修相比与人过招总有差别。前几日与崆峒掌门一战,对手极弱,他也没能斗得过瘾。此时仍然相信自己无敌于世,暂时没能收拾下江冽尘不过是他“还没认真”。手臂连续翻转,江冽尘忽从空隙处发招,逼得他一个手忙脚乱,急推左掌相架,右手虚劈两记,划个半圆,左掌从下方当中穿出,真正掌力到此才发,掌心先透出一层紫黑色的暗光。江冽尘向旁稍一侧身,兵行险着,以他肩头借力,腾身翻到他身后,先前挥出的光球轰然将地面击出个深坑。教主一见他避过,也猜出他想在背后偷袭,立即回身,双掌叠加,长臂直推。这几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江冽尘脚跟刚落地,旋身出手,还以双掌抵御。紧接着左掌不动,右臂却顺势绕下,从教主胁下绕过,托住臂端,拳向右侧,到底时朝上一挑,重击在教主下颔。教主虽戴了面具,卸去大半攻势,仍感脑袋震痛,太阳穴轰然一响,知道这一击必然极重,自己栽培出的属下竟敢下此狠手,果真是打定主意“弑君篡位”。

    江冽尘早已抽回双臂,一掌斜推他小腹,教主拂袖下挡,江冽尘翻左掌相架,右手虚劈两记,划个半圆,左掌从下方当中穿出,掌心透出紫黑色暗光,这几招与教主所使毫无二致。

    教主看得稍一愣神,胸口已被击中,急向后跳出战圈,仍然站立不稳,又连退数步,将一口涌到喉管的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暇运功疗伤,惊道:“你……这是‘七煞诀’?”江冽尘微笑道:“不错,算你有点见识,还能认出‘七煞诀’。”刚才一番烈斗,他说话竟仍是语调平稳,丝毫不喘。“七煞诀”是七煞至宝中的核心,其余刀剑宝物只是神兵利器,如无顶尖武功支撑,终难夺取天下。教主道:“这功夫本座从没教过你,你……怎么会使?”说完又感一阵心悸,按住胸口,低咳了两声。江冽尘笑道:“是啊,你对我的保留当真不少。”教主听他分明是将自己比作了教老虎上树的猫,气得头晕眼花。细想片刻,冷笑道:“原来你一直在偷看本座练功?真犹如阴沟里的耗子般无孔不入!你偷师学艺,现在还有种来我眼前班门弄斧!”江冽尘冷冷道:“我便是要偷看,也没兴趣看你这人鬼杂交的怪物。若说我偷学你的武功,为何动手时反能更占上风?我知道你最近练功不顺,有些关口总也没法突破,接连几日止步不前,却也找不到个中因果,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缘由?”

    教主一怔,摆在明处的景象只要观察细致,人人能够察觉,原也不足为异。但修习内功时,其中的细微感受唯有自身体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似脚底的鞋子,是否合脚只有穿过后才清楚。如今江冽尘竟能指出他的内功差池,由不得他不奇。

    江冽尘淡淡的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并非你的练武资质太差,而是你所修练的‘七煞诀’,从头到尾,每一招每一式,根本就都是错的。”教主怒道:“胡说八道!这是本座的先……先……所传,怎么会是错的?”江冽尘道:“是你先人所传不错,但这套副本首先就是假的。本教秘笈好像也是从此化来,进境也只能到此为止。可见令尊大人对你根本没抱什么期望,亲眼见你被杀,仍然无动于衷。他只将你当成个谋士走卒,即使真由他登上帝位,将来也不会转手传你。否则为何就连已经得到的索命斩、断魂泪,宁可另寄他人,都不愿交给你?”

    教主的脸色阴沉得能够拧出水来,全靠面具遮掩失态,语调低沉的道:“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座一个字都听不懂!”从声音里却不难听出些颤抖。江冽尘左脚忽然向后错开半步,躬身施礼,微笑道:“辅国公阁下,幸会,幸会。”

    教主大惊失色,喝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江冽尘冷冷道:“信义辅国公,爱新觉罗扎萨克图,和硕庄亲王第三子,没听清楚?还需要我再说一遍?”教主牙齿碰撞作响,道:“你……你在哪里听到这些传言?少来危言耸听,本座才不会受你威胁!”但话声颤抖,心下惧怯已是昭然若揭。

    江冽尘道:“是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的身份也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摊到集市上叫卖都不会有人多瞄一眼。皇室中人知晓阁下姓甚名谁者寥寥无几,更别提连年派人追杀。你也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整日提心吊胆,遮遮掩掩,尽是些全没必要的无用之举。你口口声声称别人是庶出,不过若是我没记错,你也不是嫡传长子,令堂更非高贵出身。”教主结舌道:“你……你怎么敢……”江冽尘道:“和硕庄亲王的希望全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他不是拼死也要保其周全?断魂泪作为满月礼物献上,用一本假秘笈糊弄你,却将真正的七煞诀夹在古书中,一并送了给他。”想到自己当初与洛瑾一起在夹层中找到密封的七煞诀,淡淡一笑,道:“你隐忍至今,为的是有朝一日洗雪前怨。实则多年苦心经营全作了无用功,毫无价值,一辈子真都白活了。你在十几年前就该死了,要我说,不如尽早超生,来世投个好人家,以享清福。”

    教主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这张嘴还真是贱,本座恨不得直接撕烂了。便是我亲手喂大的狼崽子,也不会如你这般恩将仇报,你真是连禽兽都不如!”江冽尘冷冷道:“看你再敢骂我?将死之人还不知积点口德。今天便是我荣升教尊的大喜日子!”教主喝道:“蛤蟆打哈欠,蚍蜉也妄想撼树,今天便是你的忌日!”合身扑上,江冽尘身形如陀螺般灵活旋转,绕到了他身后,距离极近,使对手难以攻击。教主几次转身,总也甩不掉他,反先转得自己晕头转向。江冽尘趁机绕到他面前,双掌交替拍出,每一掌都化开一片拖沓光影,初看仿佛有几百只手同时攻击一般。虚虚实实,教主多次抬臂都架了个空,身上先重重挨了几掌,皮肉倒不甚痛,苦的是体内阵阵翻江倒海般的震荡,挥拳向他脸上击去。江冽尘右手绕他左臂反转,盘折而上,绕过了肩头,肘部对他上臂半撑半压,双指弹出,插向教主面具上唯一的两个窟窿。眼睛是人身至关紧要的部位,且眼球柔软,极易伤损。教主上身大幅度后仰,避免眼皮受触,同时奋力抽出手臂,抓住他两根手指,向外扳扭,要将他手指拗断。江冽尘知道对方面门有面具防护,抬脚踢向教主腹部,教主仍是扯着他手指不松,双腿向后蹬起,跃在半空,又拆过几招,抬手一扯,将他左臂袖管整截撕裂。支撑物一失,自己身子也随着下坠。江冽尘赫然而怒,右掌抬起,自上掠下的斜切。空中如同闪过一道白光,教主脸上的面具现出裂纹,蛛网一般向四周扩散,最终落了满地碎块。他的真面目也初次显现,只见脸上布满了条条纵横交错的疤痕,或是刀剑创伤,或是烫伤,或是烧伤,凡与伤痕挂钩的,几乎无所不有。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没一块完好皮肤。整张脸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煞是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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