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万树带着杜茂去看了他的养猪场，猪场在村北边，几排猪舍，分栏养着百八十头肉猪。万树一遍带着杜茂挨圈地看，一边掰着手指头给杜茂算着账。以前养肉猪全靠外购猪仔，不光成本太高，损失率也高。如果要是自繁自养那成本就能减下一大截子。弄好了甚至还有仔猪能外卖。所以他打定主意要自繁自养。打春天起就特意挑选了十多头母猪仔，精选了两头公猪仔，目前都已成个。初秋时都已交配过，母猪基本都怀了仔，再过一个多月即将产仔。因此他急需给猪仔结扎的技术人，所以才诚心诚意地给杜茂下了请帖。杜茂的到来使他有了一种稳操胜券的自信。所以他有些得意地说：“老弟，老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大事小事一个道理，你这一出手就等于助我成事啊。”杜茂竟一时不知说啥好，怔了片刻才连连点头：“那当然，那当然。”忽然万树面露出了几分愧色语气也带出些歉疚：“可是啊，老弟，说心里话，我知道本该是你享清闲的时候了，还得劳动你为我抖老精神，我也觉着有点不落意，老弟你可别怪我不近人情啊。”杜茂心里话：“倒也是，本来孩子老婆都要我金盆洗手了，可偏偏节外生枝命不该如此。”可是忽然心生出一股幽默，于是大咧咧地一笑：“瞧你说的，老哥，这都是老天的安排，老天派给每个人一辈子的活都是有数的，派给咱的活儿还没做完你就想歇脚，没门！可不就得抖抖老精神呗。”万树呵呵一乐不由在杜茂肩上拍了一掌：“哎呀，老弟，你这话听着像打哈哈，实际还真是比喻的入木三分。嗨，既然是老天不让咱们歇着，那就再抖老精神吧。看样子咱哥俩还能踢打几年。”说着俩人忍俊不住相对一通哈哈大笑。杜茂随着万树溜达了一遭，猪场规模不算太大，倒也挺井井有条，可见万树是管理有方。
万树还雇了几个饲养员，都是口里过来的打工者，猪舍旁另有几间红砖房，两间当饲料仓库，三间当宿舍。
万树要尽量做好地主之宜安排杜茂夫妇，很快就送来了米面油，还有肉，煤柴一应生活所需。还要老娘腾出一间新房来给他俩住。但俩人说啥也不肯。说多少年没守着老娘了，还是和老娘睡到一条炕上心里才踏实。万树无奈只得主随客便，许诺等来年春天把房子翻盖的宽绰一点。对于万树的种种盛情，杜茂心里越发感到歉疚，就凭这些年替自己照看老娘，不是手足赛过手足，此情何以报答？于是满怀感激地抓住了万树的手：“老哥。你越这样我可心里越不安，这些年老爹老娘给你和玉葵姨添了多少麻烦，我还没报答呢，那敢再添麻烦。往下是该我出力了，别的都从简吧。”万树把头一摇：“可别那么说，老弟，你我之间要说报答可就生分了。老弟和弟媳大老远的而来，咋也得把吃住安排妥当吧。”杜茂拱着双手：“老哥，你这就一百一了，就是在家也没你安排的周到啊！”万树只好不再多说了。
杜茂在家料理了两天，就去了猪场。眼下猪仔还在母猪肚里，他暂无用武之地。可他不甘看着别人干活自己袖手旁观。于是也抄起铁锨扫帚跳入猪圈，清理起猪粪。其他打工者看他这一把年纪，还操一口异乡口音，都不禁感到诧异：“呦！老板咋又新雇来个老头，听口音离着还不近。”于是纷纷凑过来和他搭讪：“哎呦，老叔，新雇来的吧？听口音离着还近不了。你这一把年纪了，应该是在家享清福啊，咋还大老远的跑这儿来打工？”他呵呵一乐：“敢情是不近，家在河北，千里迢迢啊，谁不想享清福，可咱没那个造化啊。”有人就刨根问底：“那为啥，没儿没女，没家没业？”他又是呵呵一乐：“错了，有家也有业，儿女也双全，老伴也在身边，就是在家待不住。”有人就迷惑地摇头接着刨问：“那为啥？儿女不孝，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背井离乡？”他并不介意地又是呵呵一乐：“啥也不为，就因为老天给安排的活儿还没做完，不抖老精神没辙啊!”人们也都报以了友善的一笑：“这老头，还挺逗。”
可是万树见他和其他人一块干那力气活儿，就赶紧上前阻拦他：“哎呦，我那老弟，这些粗活儿你就别上手了，你就转转，看看，那儿不合适你就动动嘴得了。”他却打趣道：“我说老哥，你可不是请我来当瞭高的吧？光叫我当天桥把式的角差我可干不了。”万树说：“老弟，不是还不到你出马的时候吗，该你出马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其他人这才听出了这老头原来有点来头，不是一般的来打工。不过杜茂他自己就拿自己是个干活的。真要叫他站那儿指手划脚他还真受不了。同时他心里也有个小九九，自己不可能在此长久扎下去，且不说年岁不饶人，最终还是要落叶归根。为人情所计，必须安排好退身之路，于是对万树交代说：“我琢磨好了，老哥。往长远里打算，你得找个知底可靠的年轻人跟着我，我把这点手艺传授给他，我是一天不如一天，等我干不动了，你手下也后续有人，不至于折手。”万树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哎呀！老弟还是你思谋的周到，是该如此。”
当初万树雇用几个打工者时听说都是来自山西河曲，不由得就先产生了几分亲近感。他听老娘说过，自己的故土就是河曲。他虽不是故土生人，也没回过故土。但他从娘嘴里知道那是一片穷山秃岭，薄碱莎洼，十年九旱的贫穷瘠薄之地，庄稼人的日子十分苦焦。当年就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颗粒无收。庄稼人微火命不得不拖家带口四出逃荒。他年轻的爷爷一副箩筐一头挑着还在襁褓中的爹，一头挑着一床破棉絮一口破锅两只破碗随着逃荒的人流涌出了杀虎口，来到这里在这大河套里落了脚。靠着卖苦力气终于才扎下了根。事情过去了百十多年。新中国也经历了几十年，没想到故土依然是那么贫穷，故土的乡亲日子依然是那么苦焦。自打开放以后，苦熬了多年的故乡人，再也不愿死守着那块苦焦的薄土。好多轻壮年纷纷四出打工谋生，也有一大批人又延续起中断了多年走西口的情景，踩着当年祖辈们的足迹再度涌进了杀虎口。常说是灰就比土热。万树是个厚道人，他格外体恤这些来故土的同乡们，自然就另有看顾。其中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武名壮，其实叫壮身子骨并不壮实，有点瘦长。但人特踏实，少言寡语，就知道闷头干活，干活还特扎实。万树一向很喜欢他，杜茂要他找的人，就暗暗选定了他。
果然一个多月后，母猪有了产仔的先兆。万树和杜茂带领几个饲养员把几间猪舍彻底清扫干净，撒了石灰水消毒。然后换上了干松的新铺草，敞着的猪舍都用旧被卧封了起来，还准备下几个炭火盆。冬天母猪产仔，要紧的是保暖，幼崽最怕受冻。杜茂多少年和猪打交道，自然也熟悉母猪产仔的过程。他就像一位细心的接生婆，准备下了一团小线绳和一把剪子，都上锅蒸过消过了毒，预备给猪仔剪脐带和绑扎用。然后万树和杜茂分头带人日夜值班给猪仔接生。这个节骨眼上待产猪身旁须臾不能离人。杜茂各个面授机宜，一旦猪仔产出，第一步就是要立即将才脱离母腹的幼仔口鼻上的粘液擦掉，否则猪仔会窒息而死，再剪断脐带，用小绳一扎，然后挪到安全而保暖的地方以防被母猪翻身压死或冻伤。当一只只肉红色的小肉团团脱离了母腹，经他们之手降临到世上，闭着眼睛在那里挣扎蠕动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世界是啥模样，无论是万树还是杜茂都乐得是眉开眼笑。一连五天五夜，十多只母猪都顺利地产了仔。最多的产了16只，少的也有十一只，也夭折了几只，总共一百二十只仔。初为母亲的猪妈妈们骄傲地侧躺在地，腹下拥挤着一堆嗷嗷争乳的小崽，那憨态可掬的模样煞是令人喜欢。在万树眼里这些小东西们就赛金蛋啊！一头母猪一年生两窝，抓紧了两年就是五窝，那么十头呢？不得了啊！鸡生蛋，蛋生鸡，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他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前景充满了憧憬。其实这也是他精心算计好了的，再过一个多月正好年底肉猪出栏了，这些幼崽正好填补空白。连杜茂也意识到了，不由不叹服道：“老哥，你掐摸的可真是恰到好处啊！”万树实打实地说：“干事吗可不心里就得有个小九九，脑瓜子里要是没谱，那和瞎驴撞槽有啥区别？没别的，老弟，再过一个多月该老弟唱主角了。”杜茂淡然地一笑：“那没的说，老头拓泥钱，别看撂下了，抄起来照样得心应手的活儿。只是我要的那个人你找好没有？这是正事。”正好那个叫武壮的小伙子正在旁边猪圈里清理猪粪，万树冲他一努嘴悄声问：“你看这小伙子咋样？”杜茂睃了一眼说了句：“看着倒挺踏实的，这活儿就得找踏实的，心里长着草的主你千万别找。”万树冲着武壮一挥手叫了声：“大壮，你过来一下。”他向来管他叫大壮，多少有些溺爱的成分。武壮把手中的铁锹靠在了圈墙上，纵身跳出猪圈来到俩人面前，冲万树叫了声：“大伯，啥事？”他向来管万树称大伯，而不喊老板。
万树笑眯眯地瞅着他问道：“我们想问问你，想不想学点手艺？”武壮有些迷惑地问：“这儿还有啥手艺要学？”万树呵呵一笑：“看你说的，有点隔着门缝看事啊，你当这儿就光是和猪食猪粪打交道啊？”武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依旧一脸的迷惑：万树一指圈里那些嗷嗷争乳的猪仔们告诉武壮：“看见这些小家伙没有，要想养成肉猪个个还得给来一刀去掉是非根才行。这就是不简单的手艺，我是问你想不想学这门手艺？”武壮这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万树又一指杜茂：“这不师傅就在你面前，他想选个接班的,看中了你。跟着他，他会把全身手艺传给你。常说艺不压身啊，你也有了一技之长。咋样？”有点木讷的武壮似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怔证地一时不知说啥好。万树又叮问道：咋，你还没听明白是咋的？咋不言声啊？要是听明白了，愿意的话你就点点头，你这个徒弟师傅就算收定了。武壮似乎觉者太突然似的，依旧不大相信地冒出一句：“要收我做徒弟？”万树问道：“还不信啊是咋地？不是和你打岔。”武壮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一下头，又冲万树和杜茂深深鞠了一躬，口中说道：“俺愿意。”万树冲杜茂会心地一笑。武壮忽然又补了一句，就怕俺笨，学不会。”这回轮到杜茂说话了，他也呵呵一笑：“小伙子，世上没有真正的笨人，就看你用心不用心了。只要用心没学不会的。”武壮又真诚地说：“那是不是我还得给你磕头拜师啊？”杜茂又是呵呵一笑：“免了，用不着那俗套。我是不想把我这点手艺带进棺材，也为大哥这这事业后续有人，别的我都不图，只要你用心学比啥都强，将来大哥这猪场还得重用你呢。”
第二天万树带着杜茂去看了他的养猪场，猪场在村北边，几排猪舍，分栏养着百八十头肉猪。万树一遍带着杜茂挨圈地看，一边掰着手指头给杜茂算着账。以前养肉猪全靠外购猪仔，不光成本太高，损失率也高。如果要是自繁自养那成本就能减下一大截子。弄好了甚至还有仔猪能外卖。所以他打定主意要自繁自养。打春天起就特意挑选了十多头母猪仔，精选了两头公猪仔，目前都已成个。初秋时都已交配过，母猪基本都怀了仔，再过一个多月即将产仔。因此他急需给猪仔结扎的技术人，所以才诚心诚意地给杜茂下了请帖。杜茂的到来使他有了一种稳操胜券的自信。所以他有些得意地说：“老弟，老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大事小事一个道理，你这一出手就等于助我成事啊。”杜茂竟一时不知说啥好，怔了片刻才连连点头：“那当然，那当然。”忽然万树面露出了几分愧色语气也带出些歉疚：“可是啊，老弟，说心里话，我知道本该是你享清闲的时候了，还得劳动你为我抖老精神，我也觉着有点不落意，老弟你可别怪我不近人情啊。”杜茂心里话：“倒也是，本来孩子老婆都要我金盆洗手了，可偏偏节外生枝命不该如此。”可是忽然心生出一股幽默，于是大咧咧地一笑：“瞧你说的，老哥，这都是老天的安排，老天派给每个人一辈子的活都是有数的，派给咱的活儿还没做完你就想歇脚，没门！可不就得抖抖老精神呗。”万树呵呵一乐不由在杜茂肩上拍了一掌：“哎呀，老弟，你这话听着像打哈哈，实际还真是比喻的入木三分。嗨，既然是老天不让咱们歇着，那就再抖老精神吧。看样子咱哥俩还能踢打几年。”说着俩人忍俊不住相对一通哈哈大笑。杜茂随着万树溜达了一遭，猪场规模不算太大，倒也挺井井有条，可见万树是管理有方。
万树还雇了几个饲养员，都是口里过来的打工者，猪舍旁另有几间红砖房，两间当饲料仓库，三间当宿舍。
万树要尽量做好地主之宜安排杜茂夫妇，很快就送来了米面油，还有肉，煤柴一应生活所需。还要老娘腾出一间新房来给他俩住。但俩人说啥也不肯。说多少年没守着老娘了，还是和老娘睡到一条炕上心里才踏实。万树无奈只得主随客便，许诺等来年春天把房子翻盖的宽绰一点。对于万树的种种盛情，杜茂心里越发感到歉疚，就凭这些年替自己照看老娘，不是手足赛过手足，此情何以报答？于是满怀感激地抓住了万树的手：“老哥。你越这样我可心里越不安，这些年老爹老娘给你和玉葵姨添了多少麻烦，我还没报答呢，那敢再添麻烦。往下是该我出力了，别的都从简吧。”万树把头一摇：“可别那么说，老弟，你我之间要说报答可就生分了。老弟和弟媳大老远的而来，咋也得把吃住安排妥当吧。”杜茂拱着双手：“老哥，你这就一百一了，就是在家也没你安排的周到啊！”万树只好不再多说了。
杜茂在家料理了两天，就去了猪场。眼下猪仔还在母猪肚里，他暂无用武之地。可他不甘看着别人干活自己袖手旁观。于是也抄起铁锨扫帚跳入猪圈，清理起猪粪。其他打工者看他这一把年纪，还操一口异乡口音，都不禁感到诧异：“呦！老板咋又新雇来个老头，听口音离着还不近。”于是纷纷凑过来和他搭讪：“哎呦，老叔，新雇来的吧？听口音离着还近不了。你这一把年纪了，应该是在家享清福啊，咋还大老远的跑这儿来打工？”他呵呵一乐：“敢情是不近，家在河北，千里迢迢啊，谁不想享清福，可咱没那个造化啊。”有人就刨根问底：“那为啥，没儿没女，没家没业？”他又是呵呵一乐：“错了，有家也有业，儿女也双全，老伴也在身边，就是在家待不住。”有人就迷惑地摇头接着刨问：“那为啥？儿女不孝，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背井离乡？”他并不介意地又是呵呵一乐：“啥也不为，就因为老天给安排的活儿还没做完，不抖老精神没辙啊!”人们也都报以了友善的一笑：“这老头，还挺逗。”
可是万树见他和其他人一块干那力气活儿，就赶紧上前阻拦他：“哎呦，我那老弟，这些粗活儿你就别上手了，你就转转，看看，那儿不合适你就动动嘴得了。”他却打趣道：“我说老哥，你可不是请我来当瞭高的吧？光叫我当天桥把式的角差我可干不了。”万树说：“老弟，不是还不到你出马的时候吗，该你出马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其他人这才听出了这老头原来有点来头，不是一般的来打工。不过杜茂他自己就拿自己是个干活的。真要叫他站那儿指手划脚他还真受不了。同时他心里也有个小九九，自己不可能在此长久扎下去，且不说年岁不饶人，最终还是要落叶归根。为人情所计，必须安排好退身之路，于是对万树交代说：“我琢磨好了，老哥。往长远里打算，你得找个知底可靠的年轻人跟着我，我把这点手艺传授给他，我是一天不如一天，等我干不动了，你手下也后续有人，不至于折手。”万树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哎呀！老弟还是你思谋的周到，是该如此。”
当初万树雇用几个打工者时听说都是来自山西河曲，不由得就先产生了几分亲近感。他听老娘说过，自己的故土就是河曲。他虽不是故土生人，也没回过故土。但他从娘嘴里知道那是一片穷山秃岭，薄碱莎洼，十年九旱的贫穷瘠薄之地，庄稼人的日子十分苦焦。当年就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颗粒无收。庄稼人微火命不得不拖家带口四出逃荒。他年轻的爷爷一副箩筐一头挑着还在襁褓中的爹，一头挑着一床破棉絮一口破锅两只破碗随着逃荒的人流涌出了杀虎口，来到这里在这大河套里落了脚。靠着卖苦力气终于才扎下了根。事情过去了百十多年。新中国也经历了几十年，没想到故土依然是那么贫穷，故土的乡亲日子依然是那么苦焦。自打开放以后，苦熬了多年的故乡人，再也不愿死守着那块苦焦的薄土。好多轻壮年纷纷四出打工谋生，也有一大批人又延续起中断了多年走西口的情景，踩着当年祖辈们的足迹再度涌进了杀虎口。常说是灰就比土热。万树是个厚道人，他格外体恤这些来故土的同乡们，自然就另有看顾。其中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姓武名壮，其实叫壮身子骨并不壮实，有点瘦长。但人特踏实，少言寡语，就知道闷头干活，干活还特扎实。万树一向很喜欢他，杜茂要他找的人，就暗暗选定了他。
果然一个多月后，母猪有了产仔的先兆。万树和杜茂带领几个饲养员把几间猪舍彻底清扫干净，撒了石灰水消毒。然后换上了干松的新铺草，敞着的猪舍都用旧被卧封了起来，还准备下几个炭火盆。冬天母猪产仔，要紧的是保暖，幼崽最怕受冻。杜茂多少年和猪打交道，自然也熟悉母猪产仔的过程。他就像一位细心的接生婆，准备下了一团小线绳和一把剪子，都上锅蒸过消过了毒，预备给猪仔剪脐带和绑扎用。然后万树和杜茂分头带人日夜值班给猪仔接生。这个节骨眼上待产猪身旁须臾不能离人。杜茂各个面授机宜，一旦猪仔产出，第一步就是要立即将才脱离母腹的幼仔口鼻上的粘液擦掉，否则猪仔会窒息而死，再剪断脐带，用小绳一扎，然后挪到安全而保暖的地方以防被母猪翻身压死或冻伤。当一只只肉红色的小肉团团脱离了母腹，经他们之手降临到世上，闭着眼睛在那里挣扎蠕动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世界是啥模样，无论是万树还是杜茂都乐得是眉开眼笑。一连五天五夜，十多只母猪都顺利地产了仔。最多的产了16只，少的也有十一只，也夭折了几只，总共一百二十只仔。初为母亲的猪妈妈们骄傲地侧躺在地，腹下拥挤着一堆嗷嗷争乳的小崽，那憨态可掬的模样煞是令人喜欢。在万树眼里这些小东西们就赛金蛋啊！一头母猪一年生两窝，抓紧了两年就是五窝，那么十头呢？不得了啊！鸡生蛋，蛋生鸡，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他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前景充满了憧憬。其实这也是他精心算计好了的，再过一个多月正好年底肉猪出栏了，这些幼崽正好填补空白。连杜茂也意识到了，不由不叹服道：“老哥，你掐摸的可真是恰到好处啊！”万树实打实地说：“干事吗可不心里就得有个小九九，脑瓜子里要是没谱，那和瞎驴撞槽有啥区别？没别的，老弟，再过一个多月该老弟唱主角了。”杜茂淡然地一笑：“那没的说，老头拓泥钱，别看撂下了，抄起来照样得心应手的活儿。只是我要的那个人你找好没有？这是正事。”正好那个叫武壮的小伙子正在旁边猪圈里清理猪粪，万树冲他一努嘴悄声问：“你看这小伙子咋样？”杜茂睃了一眼说了句：“看着倒挺踏实的，这活儿就得找踏实的，心里长着草的主你千万别找。”万树冲着武壮一挥手叫了声：“大壮，你过来一下。”他向来管他叫大壮，多少有些溺爱的成分。武壮把手中的铁锹靠在了圈墙上，纵身跳出猪圈来到俩人面前，冲万树叫了声：“大伯，啥事？”他向来管万树称大伯，而不喊老板。
万树笑眯眯地瞅着他问道：“我们想问问你，想不想学点手艺？”武壮有些迷惑地问：“这儿还有啥手艺要学？”万树呵呵一笑：“看你说的，有点隔着门缝看事啊，你当这儿就光是和猪食猪粪打交道啊？”武壮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依旧一脸的迷惑：万树一指圈里那些嗷嗷争乳的猪仔们告诉武壮：“看见这些小家伙没有，要想养成肉猪个个还得给来一刀去掉是非根才行。这就是不简单的手艺，我是问你想不想学这门手艺？”武壮这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万树又一指杜茂：“这不师傅就在你面前，他想选个接班的,看中了你。跟着他，他会把全身手艺传给你。常说艺不压身啊，你也有了一技之长。咋样？”有点木讷的武壮似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怔证地一时不知说啥好。万树又叮问道：咋，你还没听明白是咋的？咋不言声啊？要是听明白了，愿意的话你就点点头，你这个徒弟师傅就算收定了。武壮似乎觉者太突然似的，依旧不大相信地冒出一句：“要收我做徒弟？”万树问道：“还不信啊是咋地？不是和你打岔。”武壮这才恍然大悟般地点了一下头，又冲万树和杜茂深深鞠了一躬，口中说道：“俺愿意。”万树冲杜茂会心地一笑。武壮忽然又补了一句，就怕俺笨，学不会。”这回轮到杜茂说话了，他也呵呵一笑：“小伙子，世上没有真正的笨人，就看你用心不用心了。只要用心没学不会的。”武壮又真诚地说：“那是不是我还得给你磕头拜师啊？”杜茂又是呵呵一笑：“免了，用不着那俗套。我是不想把我这点手艺带进棺材，也为大哥这这事业后续有人，别的我都不图，只要你用心学比啥都强，将来大哥这猪场还得重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