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这么一说,谢宏心中一动,也想起来了,是啊,曾伯父那个时候说起曾、董两家时,不就是说曾家祖上就是从事火器制造的吗?看董平的水准,也许月儿说的这个大哥也很厉害吧?

    “月儿,那你大哥何时能到宣府?”希望重燃,谢宏问道。

    本来月儿正在夸耀自己哥哥呢,被这么一问,小话唠顿时哑了火,扭捏着答道:“这个……月儿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哥一定会来的,爹过世后,爷爷就想让大哥考进士,所以明年科考前,他一定会来京城的。”

    咳咳,科考?谢宏晕了,月儿果然不靠谱,科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这会儿马上就要进冬月了,元宵大会自然是元宵节举行,只有一个半月了啊。

    月儿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又安慰谢宏道:“爷爷走前是给大哥送了信的,说不定他这几天就到了呢?再说……实在不行,月儿也可以帮忙哦,从前在家里放焰火的时候,都是月儿点火的呢,还有……”

    “没关系,月儿,点火就不用了,哥哥会有办法的。”小丫头努力安慰人的样子感染了谢宏,也同样提供了思路给他。本来他只想到曾鉴的尚书身份了,却忘记对方可是工部尚书,只要从京城中派工匠过来不就行了?京城匠人的水准应该会超过边镇的吧。

    他正琢磨着要去写信,突然有下人通禀道:“公子,外面有人拜访。”谢宏这里秘密比较多,所以也不敢随便用人,家里面都是董家庄派来的下人,都称他为公子。

    又有人?谢宏有点发憷,刚刚走了个抱琴,事情还没处理完,这边居然又有人来,不会再有麻烦吧?

    “来人可有名帖?”谢宏问道。

    “没有名帖,那人只说自己姓曾名铮,说是公子一听便知。”

    “是大哥大哥果然来了,看,月儿没有胡说吧?奶奶说过,好孩子不能说谎,月儿就是好孩子。”月儿刚刚正有些发蔫,一听到曾铮的名字,一下子就跳了老高,然后再次活灵活现起来。

    “月儿你好厉害哦。”被月儿言辞所惑的只有晴儿,小姑娘由衷的称赞着自己的好朋友,月儿得了夸奖更是神气。

    谢宏知道这小丫头的性子,自然不会当真,恐怕是巧合而已。不过还真是巧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是不知道这位曾铮公子是不是如月儿所说的那么厉害了,他倒不怀疑曾家家传的手艺,只不过月儿这小丫头说的话实在不靠谱,总要打点折扣来听才好。

    他也不让人通传,而是自己迎了出去,除了关切大会的胜负之外,谢宏确实也很好奇,到底这个时代的火药匠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居然能做出来让自己这个穿越者惊叹的烟花。

    “曾……大哥,小弟谢宏,这厢有礼了。”到了门口,谢宏微微一愣,来的是月儿的大哥,他本以为对方应该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可冷丁一看,对方却是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

    对方也一拱手,笑道:“愚兄曾铮,见过谢兄弟,谢兄弟果然少年俊彦,一表人材。”

    谢宏心中疑惑,难道这位曾公子也是个自来熟?不然怎么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亲热,就算是曾伯父在信里替到自己,也没道理啊?而且,听说这位曾公子要参加科考,原本还以为是个书生,可是现在一见,似乎更像个道士,嗯,还是火工道人。

    谢宏听说过在唐朝的时候,有人喜欢用道袍做常服,可没听说明朝也有这样的风俗。而且这曾铮十指泛黑,脸色也有些蜡黄,确实完全没有儒生的那种风范。

    “大哥,你可算来了,想死月儿了。”谢宏心急走的快,月儿又跟晴儿说话,所以落在后面。小丫头出来时正看见哥哥,于是欢叫着跑了上来。

    “想大哥了?不是吧,祖父的信中可是说,月儿你在这里玩的乐不思蜀呢。”曾铮的神情很是慈和,谢宏倒觉得两人更像父女,而不是兄妹。

    “才不是呢,爷爷他真是的,人家明明在这里等大哥的。”月儿扭着身子,不依道。

    “那好吧,大哥明天就启程进京,月儿你就跟我一起上路好了。”

    月儿吃了一惊,谢宏也急了,他还要请人帮忙呢,他急道:“曾大哥何不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也好当面请宜。”

    “唉,愚兄也想在宣府多待些日子,只不过实在有些急事啊。”曾铮长叹了一声,转头对谢宏说道,谢宏本想再劝几句,却见他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只是避着月儿。

    原来这位也不是个老实人啊,这是逗自己妹妹玩呢,谢宏不由莞尔。

    月儿当然喜欢在宣府玩,候德坊多好玩啊,又能听评书又能听曲子的,还有个年龄相仿的晴儿做伴,小丫头开心着呢。大哥当然也很好,可是他一天到晚的老是和那些瓶瓶罐罐在一起,多没趣啊。

    听谢宏开口留人,小丫头也很高兴,她知道这个宏哥哥虽然只比自己大一点,但是本事可多,八成能留住大哥吧?结果却不想谢宏只说了一句,就不说话了,这可怎么办?月儿着急了,她才不想这么早去京城呢,元宵节的时候可还有大热闹看呢。

    对了,大热闹,小丫头眼睛一亮,使出了杀手锏。她扯着大哥的衣角,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道:

    “大哥,你可不能走啊,宏哥哥这里要你帮忙呢。你不知道,宏哥哥没过门的媳妇被人抢走了,然后说要在元宵节那天搞一个大会,如果宏哥哥输了,他们就要把那位杨姐姐卖掉杨姐姐要被卖掉,多可怜啊,而且宏哥哥也很可怜啊,大哥,你一定要留下来帮忙。”

    想了想,月儿又把事情上升到了道义的高度,“奶奶说,侠之大者,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哥,你要是见死不救,那等奶奶祭日的时候,月儿就告诉奶奶,说你有艺无德,败坏了曾家的门风……”

    谢宏眼都绿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突然就多了个未过门的媳妇?而且那侠之大者什么的,明明就是哥给马兄说评书的时候顺口说的,怎么变成奶奶说的了?而且,败坏门风似乎不是这么用的吧?

    曾铮似乎习惯月儿的口无遮拦了,开始还是笑呵呵的听着,不过听了两句,他便很疑虑的看着谢宏,未婚妻都给人抢了,怎么不见这位谢兄弟有悲愤之色?明明祖父的信上说这位谢兄弟很重情义的啊。

    “曾大哥,事情不是这样子的。”见他眼光有异,谢宏知道误会了,连忙解释:“其实是小弟的……妹妹的朋友遭了麻烦……”他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杨叛儿的身份的时候,他略一迟疑,好在曾铮脸上没什么异样,倒是一直认真听着。

    “宏哥哥又骗人,杨姐姐明明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不然宏哥哥不在那些天,杨姐姐怎么来了那么多次?”月儿小声对晴儿嘀咕道。

    “月儿别胡说,叛儿姐姐明明就是来学钢琴的。”灵儿抿着嘴,忍着笑纠正月儿。

    “是啊,月儿净乱说,明明宏哥哥就要先……”晴儿这次没站在好朋友那边,而是鼓着小嘴,不服气的嘟囔着。

    “先什么?”月儿开始八卦。

    “诶呀,没有了。”晴儿红着脸摇头。

    “晴儿,咱们可是好朋友,不能有秘密哦。”

    “不能说,不能说……”两个小丫头笑闹着跑开了。

    谢宏稍稍留意了她们说的话,也解开了心中关于灵儿和杨叛儿为什么熟识的疑惑。

    “……曾大哥,事情就是如此,听月儿说大哥的手艺高超,又是家学渊源,不知可否助小弟一臂之力?”

    “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贤弟大有古人之风啊。”曾铮盛赞道:“那杨叛儿也是不凡,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肯任人扭曲事实,确是我辈中人……”

    谢宏一愣,你不嫌弃杨叛儿的身份倒是好事,这我辈中人又要从何说起?

    “当今世风愈下,手艺人多数都嫌弃自己的身份,对手艺也越来越不看重,就更别提心存敬畏了,唉,技艺上的事,哪里能够轻忽?这些人都应该来见见这位巾帼女子,曾某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汗颜。”

    总算搞明白了,合着这位也是个技术狂啊?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太一样罢了。

    “贤弟放心,便是不说你对愚兄的恩德,这个忙,愚兄也是帮定了的。”曾铮拍着胸脯承诺道。

    “恩德?”谢宏今天被这两兄妹搞得晕头转向的,妹妹说话不靠谱,又是个小话唠,而这位哥哥说起话更是飘忽不定,老是瞬间移动,让自己根本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曾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贤弟有所不知,曾家一脉单传,本来家父……”曾铮呵呵一笑,解释了一番。

    原来曾铮的父亲极有文采,人又豁达,曾鉴本是把在朝中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曾父在年前突然病故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曾鉴的那场大病也因此而起。

    而曾铮虽然也有个举人的功名,却是一个只喜欢手艺的人,本来家中没指望他,可曾父病故之后,曾鉴也是无奈,只好让曾铮准备考科举入朝为官。虽然这么打算了,可是老人也知道自己孙子的性子,心里半点把握都没有,只是期盼着奇迹而已了。

    直到在宣府遇见谢宏,曾鉴马上就放弃了原本的念头,把希望寄托在了谢宏身上。他知道自己的长孙性子太过宽和,因为专注于手艺又有些迂,根本就不适合当官,所以离开宣府的时候也修书说明了情况,还介绍了一番谢宏。

    曾铮说的恩德就是这个了,他原本也不喜欢科举,被祖父逼迫那是无法,而现在有了谢宏他自然是乐得轻松,所以才一见面就对谢宏那么亲热。

    这样的顺水人情,谢宏当然也不会推辞,与曾鉴深谈过,他也明白,面前这位就是曾鉴给他派来的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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