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上面是棵棵高大的杉树,膝边是横蔓丛生的野草,脚下是多年累积的杉树落叶,软绵绵的。

    空旷的夜空,夜色幽静,空气清新。一轮冷月,惨淡地挂在夜空。

    暗淡的月光下,四个人影,在树林中前行。

    最前面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背。一边前行,一边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地形。

    后面两个汉子,同样的一身短小精悍的打扮,其中一个背着四根管状的东西,手中还拿着把短短的柴刀。

    而中间的一个,居然是个身材苗条的少女,体态轻盈,迈着小碎步。白色的裙子在山林中飘摇,有点诡异,有点神秘。

    “大哥,我们就在这里设伏吧。”中间的大汉突然开口了,正是士信。

    “不行,这里太茂密了,不适合我们的突火枪射击。”张阳说道。

    “哪里才合适啊?”

    “前面就要到树林的边缘地带了,旁边就是去高邮的必经之路,我们就在前面设伏,是最合适的。”

    “前面,都说了半天了,也没走到头。”

    “要不是你一个劲地说要来,我就不带你来了。”张阳淡淡地说道。“你看人家若寒,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怕累,你也不怕若寒笑话。”

    张阳抬头看了一眼,若寒其实早已经是气喘吁吁,可是一股信念一直在支撑着她,自己一定要为爹爹报仇!

    最前面,是李伯升在带路,一言不发,默默地走着。

    这次悄悄从盐船上下来,没有多带人,就带了士信和李伯升两个。其实在自己的设想中,只带一个人就行,甚至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但是李伯升和士信抢着一定要来,就把他们带来了。

    可是,当从丁溪附近下了船之后,却意外发现,点点星光下,一个矗立在岸边的身影,居然是刘若寒!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行动?

    原来在前天商量具体行动的时候,刘若寒又来自己家送野菜,被她意外地听到了,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天黑后悄悄不行几十里地,来到自己商议好的靠岸点等着自己,手里,还握着家里那把破柴刀。

    张阳脑门子已经冒冷汗了,幸亏不是被丘义听到了,否则自己这几个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前天已经勘察好了地形,本来三个时辰就差不多走到了,可是刚才一不小心走错了路,绕远了。

    脚上可能已经磨出了泡,张阳却不敢停下来,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到伏击地点,安置好自己的秘密武器。如果晚了,丘义从这条路上过去了,那就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还好,赶到预定的地方,天还没亮。

    看着高悬在头顶的月亮,张阳松了一口气。

    “我们休息一下。”

    大家坐在了地上。

    张阳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若寒,就是自己这身体都吃不消,更何况是刘若寒一个弱女子了。

    “若寒,没事吧?”张阳问道。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喝水。”张阳递过自己的水囊。

    刘若寒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喝了几口。

    “你这是何苦呢。”张阳说道。

    “我爹爹死不瞑目,只恨我刘家没有别的男儿,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丘义伏诛。”刘若寒冷冰冰地说道,月光照在那一张坚毅的脸上,此刻,没有弱质女流,有的,是巾帼美人。

    天渐渐亮了。

    几个人开始做着准备。

    清晨淡淡的薄雾让张阳担心不已,火药一旦受潮,效果会大打折扣。

    还好,随着太阳的升起,薄雾渐渐散去。

    中间是一条容几匹马并行的大道,这也是白驹盐场通往高邮府的必经之路。两旁就是苍翠的树林,将自己的突火枪安置在路边的草丛里,跟本看不出来。

    四只突火枪,每旁两只,间隔五步距离,仰角也被张阳仔细调整到最佳状态,这样就形成了交叉火力,等丘义进入射程,四枪齐发,一定要将丘义轰下马来。

    为了以防万一,在突火枪的后面,还布置了一道绊马索,万一丘义侥幸逃脱火枪的射击,还留给他最后一个点心。

    反复确认后,张阳细心地给四个突火枪全部装上了黑火药,捣实,再装小石子,捣实了,装捻子。

    刘若寒还是第一次见到突火枪,见到装填的过程,有点不明所以。

    “士诚哥哥,就这么一个小竹管,再加上黑土,能成吗?”

    “可别小看这点黑色粉末,上次吃的鱼,就是它的功劳,一会儿你就看到了。对了,火石你装好了,一会儿我发信号,大家一起点燃。”

    “嗯,知道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丘义来了。”士信从树上滑下来,小声说道。

    “快,回到各自位置。”张阳说道。

    既然有四个人,那就一人点燃一个突火枪的捻子,一声巨响,就完成了。

    张阳俯身在草丛中,披着几片大树叶子编织成的披风作为保护色,自己的白色衣服,在这绿色的草丛中太显眼了。任凭草尖挠得自己痒痒,一动不动。

    一匹马渐渐进入了视野。

    浑身铁青,马鬃飞舞,四蹄矫健,尾如瀑布。马上的骑手,身着短长袍,头戴笠子帽,腰跨弓箭和刀,手拿马鞭,虎虎生威。

    正是丘义。

    蒙古人马上得天下,虽然到了中原奢靡沉醉,但是毕竟是一个马上民族,看那控马的姿势,看那精湛的骑术,即使到了战场上,也是一名令人生畏的战士。

    只是,张阳压根就没打算跟他刺刀见红。御敌千里,杀人千万而自身毫发无损,这才是自己追求的境界,自己可是有着领先这个时代近八百年的科技知识。

    骏马越跑越近,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草丛里,传来一声低低的蟋蟀叫声。

    士信,李伯升和刘若寒,立刻用火石点燃了捻子。

    捻子哧哧作响,冒着细小的火苗,烧进了竹筒里面。

    “轰。”四支突火枪一起轰鸣,黑烟笼罩在竹筒周围。

    糟糕,应该立刻卧倒,脸肯定被熏黑了。

    “嘶---”从没感受过天崩地裂的声音,跨下的马立刻不安起来。

    随后,丘义就感觉到身体上仿佛被无数个小虫叮咬,疼痛,无比的疼痛。

    “啊…”丘义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而平时驯服的马,仿佛发疯一样,向前飞奔。

    疾行了几十步,突然,前腿受阻,摔在地上,前腿双双折断,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左眼流出红色的液体,刚才的射击,眼睛也受到了伤害。

    丘义躺在地上,低低哀号。

    肯定是中了暗算,被暗器射伤了,可是,哪里来的暗器,这么大的威力?

    透过模糊的眼帘,眼前出现了几个人。

    几个大汉,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刀。

    “丘义,你杀了我爹爹,我要为他报仇!”一个声音传来,虽然冰冷,却很熟悉。

    是刘若寒,丘义终于认出来了。

    使尽全身的力气,丘义吐出几个字:“我是大汗的族人,我们黄金族,即使杀了你们南人,也只需要赔偿一头驴。而你杀了我,是要被屠灭九…”

    话还没说完,刀光一闪,一颗人头,骨碌了好远。

    “爹爹,女儿为你报了仇,你可以安息了…”刘若寒眼中饱含泪水。

    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杀了丘义,自己的爹爹,还是回不来了。

    刚才的一刀,已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刘若寒感觉自己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张阳和李伯升也是一样,毕竟这是第一次杀人,虽然这个人身上血债累累,但他毕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蒙古人。

    张阳先反应过来:“我们马上把尸体处理了,否则被人发现,就有麻烦了。”

    旁边就是茂密的树林,找个地方埋了,一百年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把刀不错,我拿了。”士信已经去摘丘义身上的佩刀。

    “不行。”张阳说道,“他这把是官兵才能使用的官刀,如果我们拿了,被人发现了,肯定会惹麻烦上身的。”

    “可惜了,这刀能卖几两银子。”士信嘟囔道。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糟糕,有人来了。

    怎么办?

    “快走,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肯定会被怀疑的。”张阳当机立断。

    “尸体呢?”

    “留着吧。”张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几个人收起插在地上的突火枪,进入了旁边茂密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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