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武夫长吐一口气,已是一具死尸的陈虎邱卡在墙壁的裂缝里,嘴巴仍旧张着,尚未闭目,一张历经沧桑带些歹毒的脸庞有老去的皱纹,也有白了一些的发丝。这个闯过几次鬼门关的猛人,最终还是死在这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死于无名,死于无息,可能整个眼睛城知道陈虎邱的蒸发的人也屈指可数,即便都能知道个中猫腻,也必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当个茶余饭后的笑料谈一谈,又或者唏嘘这个倒霉鬼当了齐武夫的垫脚石,让齐武夫有了第一笔属于自己的财富和隐性资产。

    毕竟,陈虎邱洗钱的几个场子不小,这个像模像样的上市公司虽然效益谈不上多好,可毕竟是个名归正传有实质性的东西,齐武夫是坐享其成收获了一个已经转正的宝贝,无需自己操劳太多去雕琢,只需短时间接受整个公司的信息罢了。

    群龙无首,即便陈虎邱手下还有些许爪牙,也都会选择迁就或者大难各自散,毕竟在短时间里,他们都能迅速从公司里头捞一笔甚至更多,前提是看齐武夫收尾的速度有多快了,而事实上,沐獒早已见势大好,派宋风波当回好人,开始接手陈虎邱手下的桑田公司和几个高档的娱乐会所。至于一些已经日趋淡化开的边缘产业果断选择放弃,显然已经本着任由那群白眼狼厮杀争夺的信念放手了。

    这一切齐武夫都并不知晓,他只是有些疲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钱塘在身后,却仍然放松着警惕。

    钱塘看在眼里,却并不知道这些细节的意义性,对于在山里从来不会把后背留给牲口的齐武夫而言,他在把自己后背交给他人的时候,至少已经将对方当作朋友了。

    大致看了几眼死不瞑目的陈虎邱,钱塘心中有些唏嘘。至少她未曾想过这个手段强硬狠辣的家伙会有今天这般下场,死的凄惨,更有些憋屈。

    “回去吧,陈虎邱手下的一些资源什么的你都了解吗。”齐武夫小坐片刻,站起身说道。方才一战,仅仅腰口被子弹摩擦到一些,并无大碍。

    钱塘转过身刚想开口却又闭上了口,神情一阵恍惚,方才还停留在陈虎邱的死状的钱塘,看到齐武夫胸前的那片风景,只能用骇然来形容了。她甚至不再觉得齐武夫拥有这种近乎无敌的身手是运气和天赋。这一条条犹如蚯蚓蠕动错综复杂的伤疤,诠释了齐武夫从小到大多少酸涩的一路行程。

    至少在钱塘眼里,这个长得说不上英俊却带着一脸阳刚正气,处事沉稳却也能看出些许意气用事的影子的年轻人,承载了太多这个年代和这个时代大多人都不曾承载过的伤痛与经历。

    铁人是如何炼成的,大多人只去注意到结果,却不曾闻问其中的过程。

    任何一个时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幸福孩子若没有一些吃苦耐劳的品质,将来也只能是个借着父母衣钵日趋败落的废物。几代人的攀爬,才能换一代人的荣华富贵。

    坐回车子里的时候,钱塘才从心有余悸里逐渐平静。开口道:“陈虎邱当初是走黑走上来的,所以手头上的智囊为零,除了他是个有勇有谋的,其余人大多都是靠着蛮劲一路爬上来的家伙,所以那些傻子可能根本不知道如今陈虎邱是多富裕。大多都只能看见陈虎邱公司表面的收益,却不知道多少个洗钱的场子盈利更加可观。”

    齐武夫启动宝马750li,听在耳朵里,示意钱塘继续。

    “桑田公司已经上市,外贸期货的生意还算凑合,因为和几个场子的联系和几个稳定客户的互赢互利,保守估计一个月纯利润能上七位数。至于几个洗钱的场子只有他和几个手下头转接的人知道,几个会所众所周知,但接头的人和暗箱操作的人便不甚了解了。”钱塘约莫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毕竟只是陈虎邱手下的金牌打手,知道的也都是些风声话题,无关痛痒,能给齐武夫的实质性帮助并不大。

    齐武夫一路琢磨如何收尾,手上没有足够的资源仍旧是他最大的弊病,而他的偏执和牛角尖打和陈虎邱碰撞的时候,便没有留活口要些有用的答案的意思。

    只是大多人和齐武夫开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在齐武夫先行回到北京医院的时候,陈暖心已经不在了,赵檀说是自个儿回家了。

    基本无碍只欠几天修养的赵檀很随意地看着病房里的电视,输着营养液,对齐武夫说道:“你媳妇的老爹那儿也有所动作了,宋风波好像已经暂时帮你去接手整个陈虎邱手下一切有所用处的资源了,也就是说,你现在只要坐在这儿陪我看会电视一会就有一打或者是一些资料送到你这儿让你去读。”说着,赵檀换了几个台,停在篮球的节目上,“也不要牛脾气犟了,我老爹当初还不是借着我爷爷的东风才一步一步上去的,有好处吃一点有什么不行的,况且说句实在话,我爸现在和嫂子他爸的关系也是脱你的原因走到一起的。说不到你在当中牵红线,但媒介的比重很大,他们只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给你,毕竟陈虎邱那老狐狸你应该已经做掉了吧。”

    齐武夫多少有些无奈,神色挺自若,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头看着屏幕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想心事。钱塘暗自窃笑,一来赵檀说话腔调味十足,二来齐武夫少有妥协的时候。跑去边上的病床上和四个师兄谈了片刻,除了元气大伤的邓卢已经睡着了,其余三个都还算好。何平的肋骨受损,比起宋青阳与宋青月要更萎靡一些,却显得活跃的很,和钱塘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语之中还带着一些暗藏玄机的意思,约莫是问钱塘一路上有没有和齐武夫这尊战佛发生点什么故事,大有说来听听哥哥给你做住成全了这门亲事的意思。

    钱塘一脸妖媚笑容,暗地里头掐着何平腰口的一小撮肉用力拧着,让这个方才还眉开眼笑的欢乐汉子立即变成一张苦逼脸庞的可怜汉子。

    宋青阳两兄弟都笑的乐和,赵檀表面看着电视机,实际上耳朵竖着不曾懈怠分毫内容,觉得这些个人感隐隐调戏齐武夫也都是些汉子,虽说是齐武夫的手下败将,却一个个都没一蹶不振的样子。心想齐武夫若是真将这五个人利用好或者达成一定盟友协议,至少在燕京立足没太大问题,这样将来齐武夫要去那东北发展也有个归家之地可以落脚,安稳一些。

    齐武夫的耳力自然更加强大,没在意这群人的假不正经,却也选择给他们更大余地的发挥空间,从某方面而言算是非常识趣地避让开了。

    坐在外头的走廊上,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北虬又莫名其妙地坐在齐武夫身旁。偌大一个少将官员,整天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吊儿郎当,让齐武夫有些哭笑不得。

    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翘着二郎腿甩阿甩的,在齐武夫以为这厮只是在这借个地抽个烟不会打扰他的时候却又开口了:“你也真的不用太在意这些,毕竟一个人的起步都是踏着许多人的肩膀才能上去的。当初我是借着赵平安的东风直接当上上校然后一路捞战绩又吃了一点苦头混到现在的位置。沐獒那个圆滑的家伙也是,借着家族的路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副厅级的位置,你说有他的能耐和天赋在不为过,努力是人也都能看到,可没有他家里人在一些当口上推一把,他至今可能还是一个啃着皇粮的公务员。”

    赵北虬有的没的说着,可能是在试图开导他,亦可能是在牢骚一些当初自个儿的事情。

    上了一点年纪的人,都有坏毛病,喜欢和晚辈说些当初自己的故事,虽然不排除例外和奇葩,但赵北虬显然也是个话痨,开了口便没完没了,从当初跑进军区大队“东南虎”特种部队开始谈起,说自己单挑过几个教官,靠着一手正宗的八极拳在南下或是在越难的几场战斗里多么辉煌。注水情节可能存在,但不会太大。因为挺真实,齐武夫听的还算津津有味。他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外表浮夸随和的男人其实心里藏了许多东西,也经历过许多东西。

    这些沉淀出来的东西归根结底是什么齐武夫说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种为人处事到后来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式。比较精髓,至少赵北虬可以借着他这个相对伪善的面皮来和大多同样伪善的人打交道。

    这可能就是目前齐武夫还触及不到的层面,仿佛被夹在二次元空间与三次元空间之间,齐武夫能感受到一些其中的东西,却不如何分明,如同当初与黄青鸾对手的时候,从触及门槛到感受其中的意境,直到今初打成已有自己的一种伪流派。

    直到宋风波带着几个衣装革履的年轻人出现,赵北虬打了几个哈哈伸了个懒腰便离开了,给两人腾出点空间。

    宋风波点了根烟,看着此刻还是处于赤膊状态的齐武夫笑笑,这个触目惊心的伤疤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虽听沐夏花提及过,却也有些心有余悸。

    “这陈虎邱是个肥虫,藏了不少私,这一次收割下来,老板都有些心动,不过既然是你的,便是你的。至少整个燕京乃至大江南北知道这个很灰色层面环节的人,都会在短时间听到齐武夫这三个名字了。”宋风波吐烟说道,语气平淡,目光却掩盖不了不知为何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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