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蛇从后备箱拿了一盒精致的玛瑙象棋,因为包装惹眼,齐武夫不由多看几眼,便不再和这个女人保持一致的步调,略微在前,没有并驾齐驱的意思。

    “六子,给我安排一辆车到十一连,顺便把我的车拖走,它抛锚了。”黄青蛇打了一个电话,和电话那头交代几声,跟在齐武夫的步伐后头。没有不耐烦,也不问这般走去十一连要多久,心想总不会差太远,否则齐武夫也不会选择来这冲凉。

    抱着如此的心态,黄青蛇便跟着齐武夫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有些许恼怒,却也不至于坏她平静的心态。

    在齐武夫把黄青蛇领进十一连后,只是给她指了指黄青鸾屋子的位置。便一个人回寝室了,本就下午去的东坝郊野,若是一人来回长跑,不过一个小时,而黄青蛇一来拿着贵重的象棋,二来齐武夫总觉得和一个女人在荒郊野岭的国道上一起跑,有点跳梁小丑的别扭劲。便这么荒废了自己都觉得可惜的两个小时,也执拗地告诉自己今天要再少睡两个小时把这些时间弥补回来,潜意识里把黄青蛇当作害他少睡两小时的罪魁祸首。

    黄青鸾早已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撞上这个关系甚差的闺女。这个在上海手段通天说一不二的女人,不过二十七岁,却已打造出半个灰色帝国。领域开始涉及浙江一带,大有专攻苏杭两地的苗头。却因最近杀出一个儒雅刁民,经历两场大风大雨,已趋成型,使得黄青蛇延伸的手段暂且停下,转而处理这个沪内的危险角色。几次大出血的情况下,未能给予致命一击,反而使得其在涅槃的同时再度培养出几个可靠心腹,培养的暗桩都已联络不上。让黄青蛇头疼不已。

    黄青鸾并没有给黄青蛇特别好的脸色,也很顺其自然地收下黄青蛇送来的玛瑙象棋,黄兴海似乎不太欢迎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便躲在自个儿的屋子里抽烟看电视。黄青蛇的神色缓和,在面对黄青鸾的时候,她还是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快要死的时候吃到的那一口饭,那个最早教她咏春的老头子,把自己托付到上海,跟着另一个老师傅学武,读书,然后又因一些巧合与无奈走到今天的位置。她知道黄青鸾很反感她如今从事的那些勾当,都是些暗地里杀人不见血,埋人尸首不盖棺材板的折寿勾当。气得当初黄青鸾大险些不认她这个义女。

    “你来看看我这个老家伙我自然开心,可还是那句话,得过且过,能不干的事就不干,折寿。多做些好事,积点阳寿,虽然没法将功抵过,也求个心里安宁。”黄青鸾半教导半唠叨着,抬头看了眼多年未曾变化的黄青蛇,依旧一副妖娆倾国的皮囊,只是手指的那条蛇换了个模样,估计不是死了就是被她给弄断脖子了,“来了这就跟我晨起打打拳,我多收了半个徒弟,很有慧根,不知道你见过没,是齐二牛的儿子,我也算破了一个大戒,但这小子,我喜欢,比兴海有出息。”

    黄青蛇抿了抿嘴,轻笑道:“交过手了,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下盘不太稳,但能看出干爹雕琢的成果,城府还行,脾气挺犟,好在知道取舍,虽得大器晚成,却也该被燕京许多老家伙叼上了吧。”说完,心里也是对齐武夫这块金子暗暗打谱,却是知道自己的势力还渗透不到燕京这个深潭来,也放弃那丝渺茫的想法。没敢说出来,生怕黄青鸾知道她也在打齐武夫的主意,一顿恼怒。

    “噢,这小子和你撞上面了。也罢,原本还想着明天喊你和他切磋切磋的。以他的性子,肯定看你不顺眼,说不准明早就一个人去晨跑了。”黄青鸾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嘀咕几句,旋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躺床上去了,“就住你以前来时的那个屋吧,就我那夏花闺女睡过。”

    黄青蛇无奈,知道黄青鸾有早睡的习惯,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八点就躺在床上打呼噜。心里有数,知道黄青鸾会生她一辈子的闷气,不强求,轻叹一口气,这时黄兴海从边上的屋子走出来,看见黄青蛇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再找个好丈夫,把自个丈夫在被窝里弄死,再当一回寡妇,再多敛点财呗。”

    “黄兴海,我不介意现在抽烂你的嘴巴。”黄青蛇面若冰霜,看着黄兴海,不同于看黄青鸾时的尊敬,虽然依旧安静,却露出一丝杀气。

    “再扰我清闲,老头我不介意收拾你们这两个不孝的东西。”黄青鸾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使得黄兴海耸了耸肩便离开了,黄青蛇不再纠缠,没有回屋子,而是去那很久未曾去过的练功场地。

    撞见齐武夫,没多大惊讶,就在一边静静地看齐武夫对着木人桩打咏春,老神在在,游刃有余,打的木人桩劈啪作响,听着都颇为舒服。继而跑到梅花桩上扎起马步,对黄青蛇视若无物。

    黄青蛇拿指尖点了点手指上的竹叶青,小青蛇顺着手指滑到地面。径自吐纳一番,打出一道齐武夫至今回味的拳路,即便扎马的齐武夫,借着眼睛空闲之余,捕捉着黄青蛇的拳路动作,总能看到一些拳路衔接的点睛之笔,暗暗记在心里,知道这都是日复一日练出来的,不可急于求成。

    一夜过的很快,在持久的耐性子里,黄青蛇在凌晨的时候败下阵来,看着闭目已经保持站桩姿势两小时有余的齐武夫,往回去的小路上走。心里给齐武夫定位又提升一些,手指抚摸竹叶青,掏出贴身随带的小本子,拿出纽扣圆珠笔,应着黯淡的月光写下寥寥几字:“齐武夫,潜力股。”

    旦日天光大亮,齐武夫未曾出现在黄青鸾的屋子门口,拖着无尽的疲惫之意去那东坝郊野冲凉醒神了。而这日开始,赵檀也耐不住齐武夫的榜样作用,跟着齐武夫一同晨跑,哈欠连连,却也坚持下来,虽然气喘,却不至于累倒趴下,只是看齐武夫站在淡水湖泊前风轻云淡地一跃而下,自个儿的汗毛竖立起来,暗自告诉自己好歹都要爷们一回,深呼吸,打了一套热身的八极拳路,把短裤都不落下地脱了,生怕沾水晚些穿上把命根给冻坏。下水的刹那,零度不结冰的湖面冻的赵檀破口大骂。大口喘气,在湖里不断游着,以求暖了身子缓解寒冷。

    至于齐武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让赵檀咋舌。双手抓着岸上的岩石凹口处,眯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对此赵檀见怪不怪,毕竟已经知晓齐武夫是从小泡的珍贵药酒才有这么一个御寒内热的身体,羡慕不得,只得苦逼操蛋地一个人在水里折腾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承受不住上了岸,赤膊着连着把一套热身八极拳路打了几遍,直到身子都干了才敢穿上衣服。整个身子却逐渐暖和起来,呼吸也顺畅一些,并不明显,但对于赵檀这种练家子而言却能感应的到。小喜,暗自告诉自己熬着性子,苦了身子和那杆枪也得坚持着每天和齐武夫晨跑晨泳,晚跑晚泳。

    赵檀坐在岸上看着岸边睡着的齐武夫,没有喊醒他的意思,眼前这个家伙,睡眠质量实在太差,能让他多睡一会便是一会。事实却是齐武夫发觉自己一觉在水里睡到正午时分而赵檀没有喊过他,险些一套连招将赵檀就地正-法,在这荒山野岭上演一场男人与男人的赤膊战争。好在理性告诉他该去找黄青鸾下棋了,一路长跑回去,这次没等赵檀,一气呵成,加速再加速,直到达到十一连的时候他自己都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更不要说才跑了一半路程大骂齐武夫是个忘恩负义东西的赵檀了。

    都是苦命娃,前者是自己逼自己的,后者则是被齐武夫逼出来的。

    来到黄青鸾庭院前的时候,黄青蛇正在与之对弈。

    黄青鸾黑棋落子,损二马一炮,将黄青蛇杀得片甲不留。齐武夫为未能赶上一局好棋而暗自扫兴,在黄青鸾眼神的示意下,黄青蛇让开座位,齐武夫替代上去,执红帅动炮,挺马。你来我往,斟酌许久,还是一败涂地。

    又接连下了两局,没有悬念的败北,却也耗去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黄青鸾欲要小睡,进了屋里,黄青蛇有意与齐武夫下一局,齐武夫没有回避,摆子对弈。

    实力依旧相差甚大,不同的是黄青鸾落字如飞,黄青蛇还需斟酌一番,最后一局棋耗了一个小时方才结束。黄青蛇胜在马的巧妙运用上,双双马后炮,让苦苦拼掉黄青蛇两个车却没了进攻子的齐武夫只得认输。

    都没到以棋局说话的境界,黄青蛇玩弄手指的竹叶青,轻声问道:“上海有几位不出世的国术师,我的一些拳术也是从他们那取来的经。等你出了十一连,有空不妨来上海兜兜走走。”语气平缓,似乎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似的。

    不等齐武夫回答,黄兴海冷不丁走出来,抽着红河,吐出不伦不类的烟圈,同样轻声对齐武夫说道:“武夫,上海可去,那些国术前辈也可见上一面,但千万别进了她的屋子。她在床上把自己的丈夫弄死了,成了寡妇。说不准勾引你让你为她做牛做马的,到时候用相同的套路暗地给你一刀。沪一代,不知情的都喊这婊子竹叶青,知情的,都叫她黑寡妇。”

    黄青蛇目光冷冽,小指的指甲片抵在竹叶青的三寸处,力道大了一些,这条不足三十厘米的竹叶青已经断成两截。

    黄兴海屁颠走了,显然点到即止,眼见惹恼黄青蛇,便见好就收。

    齐武夫看着眼前神色趋于平静的黄青蛇,不等他回答,黄青蛇已经起身离开了,剩下棋盘上断成两截还在挣扎的竹叶青。轻笑一声:“当真是个黑寡妇。”

    ps:晚点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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