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二十年久居老林深山的齐武夫而言,让他上了山,就像回到家一样,当真可以说是草木皆兵。在那个被齐二牛丢在山里的日子,不会功夫,自身弱小,只能比野兽更懂的隐蔽身形,布各种各样的陷阱保证自己苟延残喘。

    事实证明人在极端的情况下潜力值是会被压榨出汁的,正因如此,齐武夫对于陷阱隐蔽完全不输那些非洲丛林里从小被训练的特种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过来人,如同让过江龙回到自己的江域,去打来自个儿领地的地头蛇那般轻巧。

    飞沙走石,依稀回到那个大兴安岭里逍遥快活,追逐野兽的狂野日子里。又一刹那归于现实,缅怀之后得到的仍是一无所获的悲悯,齐武夫自嘲一笑。因为只带了一把54式,所以身轻如燕,早已把那群全副武装拖累行动速度的犊子们远远甩在山腰,到达接近山顶的位置,从短靴夹层里抽出随身携带的折刀,砍了一些粗树枝干,把枝叶和树枝分门别类放在边上,又砍了大把的软藤细条,一个人捣鼓起来。

    “陈雄,你说那齐武夫一个人这么冲上山去,就带了这么一把54式,他是真的神枪无敌还是故弄玄虚找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藏他个一天一夜,到时候下了山,也没人能说他是个缩头乌龟。”昊仇天与陈雄是长期的搭档,二人一个勇猛无匹马前卒,一个刁钻回马一杆枪。像足了游戏里的过副本,一个在前冲锋吸引仇恨,另一个躲在刁钻的角落里暗枪不断。枪枪要害,直接将他人淘汰出局。于是久而久之,大多犊子只要看见大摇大摆的昊仇天,都不会不畏生死地去人多欺少,他们都知道暗处有把精准的狙击瞄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吃过齐武夫亏的陈雄耸了耸肩,背着仿美国00的狙击步枪,不急不缓地向山上走着,瞳孔有些收缩,道:“黄老爷子对他的器重,赵檀和他打成一片,以及许多细微处都可以看出他的将来不会平凡,甚至我的老爹也让我和他经营好关系。而且,你忘了吗,他是从大兴安岭出来的家伙,常年和野兽打交道,上了山的他,就是,一头虎,一条勇猛的守山犬。”

    “是这么个理,不过他就带了一把54式,难道他对自己的射击那么有信心吗?54式欠缺于有效射程,还不如和你一样抗把狙击阴人好呢。”昊仇天琢磨一阵,继续问道。

    陈雄摇了摇头,也不理解,尔后道:“应该是个幌子,我想到他这境界的人,说不准现在就隐蔽在我们边上偷听呢。”

    昊仇天白了陈雄一眼,却不自觉地四顾张望一下,道:“还是老位置,纵观全局,我当别人的枪靶子,你在别人把我射穿之前把他们射穿了。”

    “瞧你这说的,搞得我好像把你当作出来卖的唐老鸭一样。”陈雄不以为然道。

    昊仇天怒目圆睁,撩起袖子管,把强壮的肌肉展露出来,自信道:“老子这是超级型男,是鸭,也得是健美鸭。”

    二人一惊一乍,有一句没一句地来到半山腰的一个视野还算辽阔的位置,陈雄爬上一棵并不粗大却胜在茂盛的松柏上,架起00,瞄准镜弹药一切就绪,从镜片里寻找每个角落的风吹草动,再仔细端倪那些丛木是否是人为的乔装打扮,继续上演他人早已不会上当的一人卖骚一人擒拿的戏码。

    赵檀对于丛林游击战不甚擅长,算是一个软肋,起初也是想齐武夫对此也不擅长一路上互相照应,但一行人中,大多都在讨论齐武夫这个大兴安岭出来的猛人成日和野兽搏斗,在山里该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家伙,也便安了一分心。至于他自己,从来都是见着人乱开几枪便中弹一个人潇潇洒洒跑下山去,倘若几个小时都遇不见人,他便让一行人离他远点朝他要害射上一枪一个人下山。因为仿真气枪的威力同样不小,射在身上也能称得上撕心裂肺,他不会蠢到自己近距离地射自己一枪,无异于自残。

    各个组团抱队的都已经大张旗鼓或是悄无声息地在这座无名的山坡森林里埋伏起来,也有一些做陷阱的行家,也有一些乔扮成树皮的狠角色,都在憋着性子,拼着谁的耐心足。

    李青山跟小队四人走在一起,即将抵达山坡,对他们而言,有个良好的制高点,整片森林的大致动向便了如指掌,即便陈雄昊仇天二人组遇见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很早以前便总结下来的经验。

    一行五人耐着性子往不足三百米的山坡顶端走着,跟着队伍最后面的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邋遢汉子兀自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锐利的光,折刀的光芒掠过瞳孔,惊恐之余来不及开口叫出声,脖子一疼,脑袋一沉便被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掌切在三叉神经处昏厥过去。甚至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倒地声骤起,惊到了前方的四人,纷纷转头,随之目光满是错愕。四处张望,气枪上膛。

    “妈了个巴子,难道是齐武夫?”走在最前头的李青山低骂一声,看了眼已经双目泛鱼肚白的邋遢汉子,一脸苦笑,“他晕过去了。”

    “没事,反正没有中弹,我们人多,如果真是齐武夫,他就一个人,好像只带了一把手枪吧,不敢出来的。”孙胜说道,似乎没当回事。直到李青山把邋遢汉子的身子转过来,大言不惭的孙胜才倒吸了口气,孙胜的胸口毅然是一块锥形状的颜料,已被淘汰。

    李青山有些犹豫,随后道:“不上山坡,多数有埋伏,我们下去,小心一点脚下,注意点藤蔓,别踩着陷阱什么的。”说罢,李青山拾起地上的一根断枝,一边往山下走,一边碰着前方的地面,或拨或挑,不遗余力又小心翼翼。

    二人看着前方,二人观望后路,戒备似乎天衣无缝。

    暗处的齐武夫只是暗笑,手臂一挥,右手紧握的折刀随风而拂,一阵破空的风声划过四人的耳朵,却不知这股声音从何而来,尔后是应声折断的粗绳,从而大片被削的不锋利却也不平和的树枝向四人射去,都没到可以刺入皮肤的程度,但砸在脑袋身子上却也疼得不清,慌乱之下,两人早已乱了步伐,踩到地上一根藤蔓,随之由树枝组成的四方形牢笼从隐蔽得很的树皮下窜上来,硬生生插在二人的身上,把两个人死死地夹在一起,压着骨头,使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李青山惊慌失措,从未遇见过这种诡异陷阱的他喊身旁的李胜去把树枝构成的牢笼弄开,却是动了哪一个位置都让困在牢笼里的二人大声叫痛。是一个很奇妙的物理原理,越是试着把牢笼拉开,却又有另外几根树枝插得更紧,即便树枝不尖锐,却因为压力太大,都有些陷入肉里的样子了。只是,如果他们知道这是齐武夫有意识的有分寸下,是不是都该庆幸这不是真正的游击战。倘若此刻都是尖锐的树枝,他们早被插成漏风的刺猬了。

    踌躇了半天,李青山才发现每根树枝上都绑了很细的藤条,拿出匕首割开,整个牢笼却像拉扯过度的橡皮筋,四处爆裂弹射,抽打在四人的身上,痛的一个个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转瞬间,齐武夫涂满烂泥又披着藤条的身子陡然翻开盖在身上的树皮,拿54式手枪抵在方才备受木牢之苦的两个人的胸口各自开一枪,不忘往百会穴上补上一击,使二人晕厥。慌乱之中,李青山与李胜没能注意到背后发生了什么,直到转过身看到已经中弹的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些许崩溃。

    犹如遇见鬼魂不散,神龙见首不见尾。

    方才气宇轩昂的李胜与李青山此刻都有些窝囊,索性坐在原地摆出一副任其宰割的架势来,十之**心里都知道是齐武夫这厮猛人干出来的事。他们可不信十一连的哪个犊子在一个月时间里能捣鼓出这么些个稀奇古怪的陷阱来,能整出陷阱也罢了,还能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队友给干翻打晕,没齐武夫那种本事的家伙是决计做不到的。他们也各自明白家里的长辈为何千叮咛万嘱咐要与其搞好关系,果真是个天生做杀人越货勾当的怪物。

    “要不我们自个儿开一枪,下山得了。”李青山有些受不了这种寂静的氛围,生怕又中了哪个陷阱还要面对被齐武夫打晕的局面,提议道。

    李胜立马拔枪对着李青山胸口来了一下,低骂道:“他姥姥的,就等你这一句话,老子已经憋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疯掉。”

    错愕之际,李青山报之以桃,回了李胜一枪,二人便这么大摇大摆地往山下走了,面色却是与方才崩溃困窘截然不同的意气风发。

    躲在一棵树上的齐武夫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他们真把这个当作一场游戏,说结束游戏就结束游戏了。也不去为难二人,在二人走远后开始收拾残局,将还未被消耗掉的陷阱轻巧地拿出来,转移阵地,守株待兔,等着下一批可怜的犊子。

    在齐武夫这边纠缠的半小时里,其余的山腰林间也产生了各种遭遇战,陷阱流或是高处狙击的桥段。

    颜料弹飞溅四射,有运气不好直接被爆头的,疼的破口大骂哪个崽子下手那么不留情,也有中了十来枪都不是要害的,更有倒霉的菊花连中数十枪依旧坚挺地一边哭爹喊娘自己的屁股疼死了,一边勇往直前地找那群专挑他屁股射的犊子们疯狂扫射的。

    当李青山和李胜撞见已经坐在山脚下喝农夫山泉的赵檀时,赵檀有点诧异道:“你们两个怎么那么快就被淘汰了,撞见谁了?陈雄?”

    “那哪行,撞见陈雄我们还知道隐蔽身形不暴露狙击方位,***这次撞见的是鬼,连他的尾巴都摸不到!”李青山原本情绪已是平静,听赵檀问起又是满腔怒火,想他本是游击战的佼佼者,这次却窝囊地上山不到半天就自个儿滚下来了。

    赵檀心里偷乐,继续问道:“是哪个猛人?”说完,自己多少已经确定或者肯定是那个风轻云淡带了一把54式便一往无前地冲向山坡森林的草莽虎人了。

    果不其然,李青山与李胜异口同声说出了齐武夫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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