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雪鳞能向大夏渗透的范围有限,不但拉拢的人物级别低,安插部门也很狭窄,大多集中在打交道比较多的燕州。对于朝中那些勾当只是凭本能察觉到异样。如果对方没摸到身边,他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上将司令官一直都在强**报的重要xing。凭借着出sè的侦察和战场情报收集能力,他屡次能以弱胜强,将数倍于己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上。现在有了换位思考的机会,更是切身体会到了信息遮断的威力。仅仅是心理压力就让人不太好受。

    太师府是片净土。在山东已成乱世的时候,这儿还算太平。十天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十月二十,一行人再次出发,预备先南下德州,等晋王检视了当地剿匪的情况后搭船从大运河走水路,从黄河溯流而上直达京城。避开陆地上渐成燎原之势的匪军。蕾莉安和库斯鲁分别坐在耶律宏和阿史那哲伦的马上,由两位亲卫中的顶尖人物护着。红叶娇弱,便安排在晋王的车队中,单独给了一辆双轮马车。

    “沧州到德州这一段,说起来有官军沿途驻扎,但贼匪来去飘忽。各位需多加小心。”郑亨对晋王的道别神情显得很严肃,“尤其是王爷。因为你在,朝政虽乱不败。这大夏兴亡可说是系于你一人身上。”

    说完,取出两封漆封的书信交给李雪鳞:“李将军,你到了中京时将这封信交与胡令公,听他安排便可。红叶那丫头的卖身契也在这儿。如何处置便由将军自主。李将军,既然你收了这个,xing命荣辱便不只是一人之事……嗐,老夫这真是……趁着天sè还早,你们加紧赶路吧。”

    李雪鳞躬身用双手接了,也不废话,道一声谢便翻身上马。他身后是jing卫连和回鹘连两个骑兵方阵,整齐得像是用尺子量出地方后一个个排上去的。但郑亨看得很清楚,这两队人从听见钢哨声上马到列队完毕,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用到。装备也极其jing良。每人两匹马、一弩一弓,马刀骑枪各两套,还有关键部位补上钢片的皮甲。这样一支军队就算打不过优势兵力的敌人,要杀出重围却不是难事。

    虽然只是三百余骑,却有千军万马的威势。这让郑太师对自己的选择增加了一些信心。

    “王爷,我先率队出发,在前头探探路。这几天我总觉得有些太风平浪静了。”李雪鳞不等晋王说什么,已带着齐楚和王九郎等人走在前头。

    郑太师目送他远去,这才对晋王道:“此人委实可怕。手腕不说高明,却甚为强硬,兼且聪敏过人。但眼下却是再可靠不过的强援。他想必是觉察到了什么动静。王爷,别怪老夫多嘴。有些事宁可将打算作得坏些,也好过事到临头苦无对策。”

    老头子送别的话里处处含着双关,有如说偈。晋王是个绝顶聪明的,怎会听不出所指何事。但有些东西在理智上说得过,感情上能不能接受却不是个人可以左右。只能以无限萧瑟的一声叹息作为回答。

    郑太师为一件事费那么多唇舌是极为罕见的情形。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再送了些供大家路上吃用花销的衣食金银,在府邸门口便与晋王话别,转身走入厚重的朱漆大门。钉着闪亮铜钉的门户渐渐阖上,“砰”一声将纷扰的现时隔绝在这片桃源之外。

    晋王等刚出发,李雪鳞已率部向南急行军了十多里。正打算安排些人进行扇面搜索,突然,几乎所有官兵都同时勒停了马。大家都察觉到了随风飘来的一些信息。是一种淡到几不可闻的铁锈味,但瞒不过这些常年出入生死场的战士们。

    李雪鳞向空气里使劲嗅了嗅,对王九郎道:“这味道咱们可不陌生。至少得有上千条人命。”

    游骑兵中校点点头,大声下令:“一排到三排原地jing戒!四排向正西方向搜索,回鹘连两个排各向南北方搜索,留一个回太师府接应友军!搜索距离五十里,立刻出发!”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百余骑兵有秩序地分成五股,以李雪鳞所在地为中心拉开了网。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齐楚,王九郎。定州南边那次遭遇战从布置上来说是铁了心要我们命,不给我们到京城的机会。但敌人不可能忘了我们都是骑兵,很容易就突围。如果不留几招后手就显得非常奇怪。”李雪鳞想到了贼喊捉贼的卢沟桥事变,“我敢打赌,从这儿开始我们不会遇上友军了。敌人也不至于笨到穿着本来的衣服。嘿,贼匪!找的好遮羞布!”

    “这个问题很严重。如果他们想伪装成匪军,来多少人都说得过去,不必像之前那样只是三千人还得藏着掖着。”

    “我们走水路的消息多半也会被利用。”李雪鳞在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从这儿到洛阳约一千八百里。以急行军的速度也得走上五六天。敌人就算知道我们的行进路线也未必来得及安排阻击。”

    王九郎提醒道:“现在是冬天,五天的急行军至少需要一人三马以备轮换和消耗。”

    “等回鹘连回来了,让他们把马匹让出来。就这么定了!”李雪鳞一摆手。此时本该向正西方向搜索的游骑部队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敢让带队军官将探查前方五十里的命令打那么大的折扣,只可能出现了一种情况。

    “一排去两个传令兵,将回鹘连都叫回来!全体注意!不要恋战,且战且退,回到出发地敌人就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不,你错了,中校。”李雪鳞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们无法后退。敌人不会在乎多毁掉一座太师府。命令部队,给我放手打,杀溃敌军!战斗结束后接了晋王,立刻急行军去京城!”

    王九郎挨着他,低声道:“长官,您的命令是不是可以留些余地?万一敌人来了一两万大军,我们这些人可不够看的。”

    “屁!他们要是有本事在短时间里集结起一两万人,苏合那几千骑兵怎么可能将整个北方当作后院,山东的贼匪又怎么可能成群向渤海地界发起猛攻——不是说的那些替罪羊,沧州已不知被攻打sāo扰过多少次了。放心,敌人数目撑死也就六七千。”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打西边来?从东南两侧袭击我们的话不是更像匪军所为?”

    李雪鳞冷笑两声:“你以为山东那个大宁朝的皇帝是傻子?怎肯任由别人将黑锅扣在头上也不做声。人家要的只是结果,他们赢了之后过程和细节都不重要。当然,要赢得了再说。”

    “只可怜了一路上的百姓。”齐楚看清了搜索部队马匹上横搭着的物事,心中十分不忍。

    自古以来官匪拉锯的地区,老百姓总是成了两头苛剥乃至杀戮的对象。而这次的情况更特殊。整个村庄的遭殃仅仅只是为了保守某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如果抛开交战双方的属xing不谈,敌军用的正是李雪鳞在辽东屡试不爽的手段。

    “我们在辽东是因为周遭都是敌人,可这些是他们自己的百姓!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听了那个一小时前刚被毁灭的村庄中幸存者的叙述,王九郎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震惊和失望。这就是大夏?这就是万邦来朝的中华上国该做的事?

    李雪鳞取过皮囊,给刀伤斜贯整个背部的男子倒了一木杯清水:“兄弟,醒醒!他们有多少人?你大致估计一下。五千?六千?”

    “不知道……他们比庄子里的人还多……也就五六千……”

    “他们没有打着官军的旗号?那你又怎知不是匪军?”

    “我听到有狗ri的管个骑马叫将军,结果……结果挨了鞭子……匪军巴不得手下这么叫他们……大人,您一定得告诉皇上,我们……”

    李雪鳞见那人已是垂死边缘,赶紧抓着他肩膀大声喊道:“兄弟,最后一个问题,撑着点!我问你,他们向哪儿去了,你看清没有?”

    “向……东……”

    王九郎手指搭在那男子的脖子上,仔细探了会儿,起身摇摇头。

    “他们胃口还真不小,想得真美!”李雪鳞yin郁地看着那具尸体,心中涌上久违的怒火。他可以被挑战,被攻击,但绝不容许被蔑视。而对方的做法无论从态度上还是手段上,对他来说都是种侮辱。

    “一小时,半个时辰……应该还没到。”李雪鳞突然笑了起来,问王九郎,“中校,如果一队行军中的步兵突然侧面遇袭会怎样?”

    “他们会来不及展开防御阵形,甚至来不及进入作战状态。而行军中被拉长的队伍又不能在纵深上进行梯次阻击,就连命令传达也会有困难,几乎等于任人宰割……长官,到时候打到什么程度?”

    “留几个舌头,其余你看着办。”李雪鳞见另两路搜索部队也被追了回来,一甩鞭,“弟兄们,咱们‘剿匪’去!”

    那队乔装的“匪军”并不是真的没发现李雪鳞这大队骑兵。虽说只有三百多人,但却有六百匹马,跑起来声势也颇为浩大,打老远就能听到声音。

    只是他们从上司处接到了三个命令。一个是来自李毅的,要大家变装后去剿灭一伙私通外敌的叛军,据说这些人躲在沧州城外一处大宅子里。还特地注明,叛军可能会谎报身份,大家务必不能上当。

    还有一个也是来自李毅的,以不容抗辩的言辞让这些原本驻扎在德州的兵马悄悄开拔,换上匪军的装束后一路隐蔽,如遇发现他们身份的,可当场格杀。特别是在沧州附近,绝不容许有人活着看到他们。

    最后一个命令是由陆凌稍后加上,严令要尽可能避开叛军的骑兵,否则赢面小之又小。这点正合带队的游击将军意思。以步兵去挑战骑兵,就算赢了损失也很可观。不过骑兵在大夏是极为金贵的东西,向来被掌控得很严密。叛军哪来这些王牌部队?

    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基本信条在任何时代都以不同形式灌输给了这些能合法杀人的士卒们。由于军队打着维护国家利益或皇帝利益的旗号,那个莫名其妙遭殃的村子就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谁叫老祖宗非得选在这片四野开阔的地方定居,害得不想多生事端的“匪军”们躲无可躲。

    但李雪鳞率部先行却是个意外之喜。一听到这支军队的动静,“匪军”头目立刻反应了过来,下令五千步兵悄悄向这些人来的方向急行。没想到叛逆们的反应也不慢。还没等他们赶到据说是贼窝的地方,一阵十分轻微,很容易与远处的雷声混淆的低音正变得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大群军马奔驰时蹄铁叩地的闷响。

    “匪军”的头目一看自己这边队伍拉得老长,便知要遭。四下一望,在这空荡荡的雪原上却有从矮丘陵上延伸下来的一小片树林。

    “健锐营速带床子弩到林中架设,其余各营绕着林子列阵,快!”耳边的马蹄声已越来越近,像催命的鼓点。但对于这些平时爱磨蹭的士卒们来说却比官长的命令有效多了。立刻就有几百人抬着十多架拆开的床弩隐入树林,其余九个营则乱哄哄地开始沿着树林边缘列阵。每一营的前排都是善shè的弓兵,用的是有四尺长的步兵弓。此时正在各自什长的命令下排成还算整齐的横队,取出弦挂上弓,又从箭囊里将羽箭插在身前的地上,方便快速shè击。

    渐渐成形的步兵方阵之间沿着树林的弯曲空出了喇叭形的开阔地。朝向树林那头较窄,保证了相邻两处的床弩能在阵前形成交叉火力,消除死角。这支从德州抽调来的大夏禁军与李雪鳞花力气培养的专业化军队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但能在三四分钟的预jing时间里完成这些基本防御部署,已经算得上极其训练有素了。

    李雪鳞他们冲到离“匪军”约六百步远的地方停下,给马匹留出足够的冲刺提速距离,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不少破绽。比如“匪军”们清一sè大夏兵部督造的钢刀长弓,真正的贼匪可没那么富裕。就算刮一路地皮,十个人里头能有五六把菜刀就算不错了,军用武器更是只能配备到类似于伍长的小头目这一级。再比如“匪军”们虽然比不上用肉食和均衡营养喂出来的国防军,也算身材匀称,脸sè红润。而真正的贼匪王九郎见过,大多面黄肌瘦。土匪们不事生产,又是作战半径小的步兵,没法像李雪鳞那样肆无忌惮地千里奔袭洗劫整个部落。给养非常成问题。

    综合起来就只有一个结果,而且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结果。

    李雪鳞将望远镜还给王九郎:“他们阵形之间的空隙似乎太大了些。背靠树林是个好点子。但何必留给我们各个击破的空间?看这些人也没有成规模的突击部队,应当不是预留的进攻通道。你怎么看?”

    “或许是接战匆忙,来不及好好布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样挺不容易了。”

    “不……我觉得有问题。让大家再往后撤点,那片树林可能有古怪。”

    一见那伙穿着从没见过的黑衣,连用的兵刃都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骑兵,“匪军”中的大夏游击将军就觉得事情有蹊跷。联想到各处都在传闻蓟县伯将进京面圣,自己这趟拿了高额津贴的任务似乎有着和津贴一样多的隐情。

    传闻蓟县伯用兵如神。游击将军不知道这种说法可信度有多少,至少这些“叛贼”居然发觉了这种阵形的奥妙,正面对着自己缓缓后撤。他们随军带的床弩shè程较短,只有一千步左右。再过片刻敌人就全部到了shè程之外。

    他眯着眼看了会儿。敌人阵形十分整齐。虽然是骑兵,进退之间的协调却比这边强得多。但在他们后退的过程中,有一小群人总是聚在一起,被十多个武士护在中间。

    游击将军立刻抓过一个传令兵,指着李雪鳞等人:“告诉各弩,那儿就是叛逆的贼首!我号令一下,所有床子弩都向那边shè去。shè死了贼首,敌军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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