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直上]第三八四章桓温之死(下)——

    张庆见势不妙转身便逃,一身武技没有白学,转身之际灵动异常,一翻身就窜过身后长廊的栏杆,往崇德宫前弥补的huā坛树影中钻去。

    韩暮催动乌云跨过长廊,见张庆的身影在树丛边一闪而没,身子在马背上一点合身扑上一丛矮树的树冠,脚下微一用力在身旁的树干上一点,便借着力道窜出去两三丈,追至张庆身后,腰间长剑同时出鞘。

    张庆反应敏捷,头也不回,回手便是一剑,韩暮半空中万仞剑一挥,便将张庆的长剑削成半截;张庆一惊,往前猛窜几步,将手中短剑朝韩暮掷出,同时转过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柄蓝汪汪的匕首来,显然是淬过毒的。

    “韩大人,何必赶尽杀绝。”张庆咬牙道。

    “杀你自有杀你的理由,你不觉得此时说这些有些多余么?”韩暮冷冷的道。

    “是因为我做了你的位置还是因为投靠大司马?良禽择木而居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对你韩大人可没有做过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你倒是想,可是你有那本事么?做了我的位置我恭喜你才对,绝不会因此而杀你,但是你助纣为虐跟着桓温老贼害死皇上,又杀了张玄大人,这笔账该算到你头上吧?”

    “张大人是我所杀,但是我也是奉命而为,即便不是我,也还有别人会动手杀他,两派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韩大人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开吧。”

    韩暮哈哈大笑,斜睨这张庆道:“好一张巧嘴,事到临头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好像你很无辜是被bi无奈一般;可以是任何人杀了张大人,但是为何偏偏就是你?你掌管内卫府之后做了多少坏事还要我一一点名么?你说的很对,两派之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那么今日便是你死我活之局;多说无益,别像个娘们一样,就像当年你当我的副手时没事便找我切磋武技那样,放马上来吧;不过今日本人不会留守,再也不会想当年那样点到为止。”

    张庆面如死灰,垂下手臂道:“既然如此,韩大人动手吧,张庆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韩暮冷声道:“要么战斗,要么自裁,本帅不会杀不还手之人。”

    张庆提着匕首,缓缓对准心口,韩暮转过身去,似乎是不忍见张庆自杀的情形。

    “你去死吧……”张庆趁着韩暮转身之际猛然扑向韩暮,这一扑是他毕生修习的武技中使得最好最快的一招,眨眼间匕首便到了韩暮的后心,匕首尖部已经将韩暮红s-的披风辞了一道小口。

    “狗改不了吃屎。”韩暮骂道,缓缓从腋下将长剑抽出,转过身来。

    张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xiong口一道窄窄的剑痕,奋力将手中匕首丢向韩暮,但是手指无力,只做出一个抽风般的动作,匕首啪嗒掉在地上。

    “当你认为你有机会的时候,其实那时最危险的时候,这时候你要选择,选择对了你就赢了,选择错了你就永世不得翻身;你此刻的选择便如你选择背叛我而坐上内卫统领的位置是一样的,愚蠢透顶。”韩暮将剑上血污在张庆的身上擦干净,低语道。

    “良禽择木而居,这句话没错;问题是你是不是良禽,你择的是不是一块朽木呢?”韩暮还剑入鞘,转身便走;身后张庆的尸身轰然倒地,双目圆睁目视红彤彤的烈阳。

    崇德殿前的战斗已经结束,四百名张庆心腹已经全部被宰杀,韩暮拉着乌云来到殿前空地上,那六百名sh-卫全部扔掉手中武器跪在韩暮面前俯首请罪。

    韩暮道:“你们以前是我的兄弟,现在依旧是我的兄弟,你们今日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犯错误怕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们真心改过,拜师好男儿;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们,你们给我记住,男儿处天地之间,需要谨守的第一信条便是坚定立场,莫要学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一旦你失去立场,你的价值也就d-ng然无存。”

    众人流泪磕头,心中纷纷痛骂自己经不住利y-u和威bi。

    “现在你们可以去水军营报到,找你们的将军刘牢之,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大内sh-卫,我不会降罪与你们,但是我希望你们得到重生的机会,你们必须从北府军一名小小的士卒开始,一年之后希望在我的高级将领会议上看到你们的身影。”韩暮微笑道。

    众人纷纷起身,抹去眼中的悔恨之泪,将象征着sh-卫身份的腰牌统统丢弃,心中轻松一大截,问明刘牢之将军的所在,向韩暮告辞而去。

    韩暮转头望向崇德殿的大n,他忽然想到忘记问sh-卫他们为什么要攻打崇德殿了,那便问问殿中人吧。

    韩暮整整衣冠朝殿n走去,在n前十步停下脚步朗声道:“臣韩暮求见太后。”

    大n呼啦一下打开,里边冲出来数十名sh-卫,吵吵嚷嚷的奔过来,吓了韩暮一大跳。

    “大帅,您可来了,我们都快顶不住了。”一个大嗓n大声道。

    韩暮看着来人脸上l-出微笑,那人纳头便跪倒,口中催促身边的兄弟道:“快给大帅跪下磕头,这就是你们天天吵着要见的北府军大帅韩大人。”

    那一帮子sh-卫连忙齐刷刷跪倒在地,口中大呼大帅,磕头行礼。

    韩暮忙将他们拉起来,对着那大嗓n道:“卫长青,什么时候对我变得如此客气了?”

    卫长青哈哈大笑道:“大帅,属下一直便对您崇敬有加,你这么说可是让属下心中伤心透顶啊。”

    韩暮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倒是会装,小方他们呢?太后可安好?张庆为何率人攻打此处?”

    韩暮一连串的发问,卫长青不知道先回答那个问题好了,憋了半天道:“属下嘴笨,属下带你去见一个人,您立马就明白了。”

    韩暮见他神神秘秘不知搞什么玩意,将信将疑的跟着他们进了崇德殿,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两个院落,在第三进的一个院子里,几名sh-卫正在一间房舍前来回踱步;韩暮一眼就看见了方德章和王三宝,那两人看见韩暮到来均喜不自禁。

    一番跪拜之礼之后,卫长青问道:“小方,那人如何?”

    “还不是那个样子,口水流的满身,昏昏沉沉的,半死不活的样子。”小方鄙夷的道。

    卫长青推开屋n,向韩暮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大帅,里边有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韩暮笑骂道:“神神叨叨的,搞什么名堂。”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迈进了屋子。

    从阳光灿烂明亮的刺眼的屋外进入昏暗的屋内,一时间眼睛有些不适应,只闻到屋内一股sāo臭味扑鼻而来,韩暮掩鼻眯眼细看屋内摆设,空d-ngd-ng的一间屋子里平淡无奇的摆着几件家具,好像久已无人居住,上面ng着一层灰尘。

    韩暮心道:这是崇德太后的寝宫,崇德太后x-ng喜简朴,又常年信佛吃斋,殿中摆设朴素倒也不奇怪;倒是一张大椅子上靠着的一个人引起了韩暮的注意,韩暮眯起眼睛缓缓走近,那人头发散lu-n,huā白的头发眉o胡子纠结在一起,垂头坐在一张圈椅上,若不是不时发出两声鼾声,到给人感觉是个死人一般。

    韩暮看看身边的卫长青,疑hu-不解;卫长青伸出手托起那人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韩暮定睛观看顿时吓了一跳。

    此人便是威名赫赫,权势熏天,在大晋叱咤风云数十载的前大司马、今樵国皇帝桓温,韩暮仔细的辨认着那幅相貌,确定无疑;虽然此时在眼前这张脸已经肌r-u松垂,脸上的皱纹其间,连原本根根坚硬如针的胡须也软哒哒的垂在脸上和颌下,叫人不敢辨认,但是韩暮还是知道此人确确实实便是桓温,无论是身架、神情,以及鼻梁两边的十几颗麻点都暴l-了此人的身份。

    韩暮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sh-卫要攻崇德殿了,原来卫长青等人一定是趁着大军压城的当口,趁lu-n将桓温挟持至此,而张庆自然要讨回桓温,也许不见得是对桓温忠心不二,或许是将桓温当成保命的一张牌也说不准;就张庆的所作所为来说,第二种的可能x-ng倒是最大。

    “桓温退回皇城便人事不省,我们乘着张庆在外边布置防御的时候闯进内宫杀了十几个sh-卫和内sh-,将桓温劫持道此处,我等知道,此人对大帅极为重要,所以斗胆si做决定;还请大帅恕罪。”卫长青到此时才组织好言辞,闷声道。

    韩暮笑道:“你们倒是胆大,不过没有做错,若是让张庆拿了桓温和我做交易的话,倒是有些麻烦了。”

    韩暮看着双目仍紧闭的桓温,感觉到他其实不是在睡觉,而是处于昏之中,嘴角边口涎横流,裆下散发出阵阵恶臭,显然已经是弥留之际,难道此人便是叱咤风云数十载的桓温么?韩暮又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你们都出去,在外边守着,谁也不许进来,我和桓温说几句话。”韩暮淡淡的道。

    卫长青方德章等人领命而出,将房n关上,守在外边。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静到几乎能听到桓温微弱的心跳声;韩暮从怀中掏出一颗y-o丸塞进桓温口中,单手抵住桓温的后背运气注入,不一会儿,桓温轻咳两声便醒了过来。

    韩暮端过一只锦凳坐在桓温对面,双目盯着桓温的双眼,邹巴巴的眼皮抖动数下,桓温睁开了双眼,黄s-的眼珠已经暗淡无光,茫然四顾。

    “大司马,晚辈这厢有礼了。”韩暮轻轻的道。

    桓温将眼光落到韩暮身上,抖着ch-n道:“你……是谁?怎敢如此大胆,朕是皇帝,不是什么……大司马。”

    韩暮轻笑道:“我还是叫您大司马的好,在下韩暮。”

    桓温全身一震,仿佛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将身子缩了缩声音稍大了些,急促的喘着气道:“什么?怎么是你?大胆!来人呐,来人呐,抓了这个反贼。”

    韩暮苦笑摇头:“大司马,不要这样好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皇宫已经被攻破了,你的大军也全部死的死降的降,不要做你的皇帝梦了,其实你自打篡位自立那天起,便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是么?”

    桓温喘息着扭动身体,僵直的身体让他难受之极,韩暮伸手在他背上输入一道内力,桓温才平静下来,双眼盯着韩暮道:“好厉害的小子,想不到我桓温竟然输在你的手里。”

    韩暮微笑道:“错了,大司马,你不是输在我的手里,你输在北府军手里,北府军都是百姓,换句话说你输在百姓手里。”

    桓温大声道:“为什么我为大晋辛苦了一辈子,百姓却不听我的,却要听你的?”

    韩暮轻声道:“大司马可曾想过,十年前的大司马和十年后的大司马那个最让人爱戴尊敬?”

    桓温双目茫,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喃喃道:“朕十五岁便手刃杀父仇人江标,随即参加大晋军队,二十二岁便官拜琅琊太守,并娶了南康公主成为当朝驸马可谓是风得意,仕途亨通;三十岁那年升任徐州刺史,并都督徐、衮、青三州兵马军事;三十二岁升任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可谓一路顺风顺水;三十三岁那年率大军入蜀地灭了成汉一国,受封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后来历经数次北伐,四十三岁便官拜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州军事;为大晋呕心沥血数十年,难道我便没有一丝一毫让百姓崇敬的地方么?”

    韩暮听他历数自己的历程,也不由的肃然起敬,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桓温当年也曾经历过如此艰辛的奋斗历程,倒不是l-ng得虚名之辈,自己以前一直认为他是靠王珣和郗超两人作为左膀右臂才得以成事,看来是大大的错了,似王珣郗超这样的顶尖智者,若不是桓温比他们更有能力,他们岂肯甘居人下。

    “十年前朕正在准备第二次北伐,一声号令之下,全**民踊跃支援,曾经在徐州,一日一夜募兵一万余,征粮十万石,何等的一呼百应;十年后的今日,两个月连买带征仅仅得粮草三十万石,各地州郡还推三阻四不肯出兵援我,这到底是为何?朕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何呢?”桓温眉头紧皱,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

    “大司马,我想是因为你和十年前已经是判若两人,人们支持的是十年前的你,而非如今的你。”

    “这有何区别呢?十年前桓温是我,十年后我依然是桓温,有何不同?”桓温摊手问道。

    “十年前的桓温,为国为名不辞劳苦,不图回报,而且对名利并不热诚,对朝中大臣也是坦诚相待,便如兄弟一般;而十年后的桓温,好大喜功,勤兵黩武,为了一己之名耗费国力军力民力进行北伐,不懂修养生息之道;且心xiong狭隘,不肯承担战败的责任,诬陷朝廷命官,滥杀士族朝臣,逆你者亡順你者昌;而且最大的一个败笔便是权令智昏竟然打起皇位的主意,一味bi迫司马氏让位于你,其咄咄bi人的逆臣嘴脸让天下人齿冷,这样的你叫天下百姓如何喜欢?”韩暮一字字一句句语出如刀锋。

    “大晋的江山是我保住的,为何我不能分一杯羹?”桓温怒道。

    “你已位极人臣,朝中大事大部分由你一言而决,这样的一大碗羹你还不满足,你还想将别人碗里的一丁点也抢走,没有羹吃的人饿着肚子会服你么?所以你便有今日。”

    “原来如此。”桓温颓然瘫倒在椅子上,眼中充满了落寞,神采减去。

    “我只是不甘心,你为百姓做了什么?我可以败在谢安手里,可以败在王猛手里,甚至可以败在慕容垂手里,凭什么上天要让我败在你这个ru臭未干的小娃娃手里?难道我六十年的光yin敌不过你二十年的岁月么?”桓温咬牙切齿的道。

    “你真想知道么?”韩暮微笑着歪着头道。

    “告……诉……我。”桓温的舌头开始大了起来,神智逐渐模糊,生命正飞速的逝去,韩暮用y-o物和功力勉力维持的这么一小会的清醒已经失去效用。

    “因为……”韩暮起身凑到他的耳边道:“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一千七百年后的未来,你的岁数是比我大几十岁,但是我的经验比你多了一千七百年,所以你斗不过我,下辈子也不行,下下辈子也不行。”

    韩暮直起身来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房中的灰尘簌簌而下,桓温徒劳的张着十指向空中抓挠,最终握住的是一丝空气,颓然坠下,气绝身亡。

    韩暮拉开房n走出n外,对着外边的众人轻轻道:“他死了,不要糟蹋他的尸体,找副上好的棺材,葬了他,不要树墓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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