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韩暮所料,当晚健康城中的形势陡然紧张,都尉府和内卫府出动大批人手,在禁卫军士兵的协同下进行了全城大搜查,但结果一无所获。

    据郗超王珣等人分析,韩暮进城来无非是与谢安王坦之之流接洽,再或者与京中旧部联系,但是他的落脚之处实难判断,京城这么大,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钻,要在这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中找到他,堪比登天。

    虽然如此,大搜查还是要进行,首当其冲的便是王、谢两家的府第,韩暮混进去的可能性极大。

    在汇总了各方面的消息之后,黑衣卫们终于有所收获,位于谢安府第后院处的右卫军军营昨夜走失士兵一人,这名士兵三更到四更时分自称去膳食间找水喝,一去便没回来;其家中人也未见到他回家。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王珣带着黑衣卫和都尉府的人匆匆赶到军营中,黑衣卫中有的是精通勘察痕迹之类的人才,在众人地毯式的搜索之后,在院门口的大树下发现断裂的枝干以及重物拖拽的痕迹,在谢府的后院围墙更见明显的攀爬痕迹,碎石泥土散落的痕迹依然新鲜。

    所有的痕迹最后都得出一个结论:有人穿过这处兵营,来到围墙外攀爬进了谢安的府邸;至于外边大树下的拖拽痕迹则可解释为这名士兵内急来到树下解决,被藏匿在树的人击杀,然后进入谢安府第。

    王珣勃然大怒,郗超和自己下了严令要求此处军营全天候待命,分队执勤巡视,却被人大摇大摆的从军营中穿过,进入谢府,简直视数千禁卫军如无物。

    王珣要杀人了,当晚带队的吕姓校尉首当其冲,虽他极力辩解当晚并无外人出入,但是在证据面前,他的话完全成了狡辩。

    王珣带来的人直接将吕校尉拖到校场,扒光衣衫,露出白花花的一身肥肉;在数千士兵的见证下,黑衣卫用带着铁刺的皮鞭将吕校尉抽的肠开肚裂,活活的打死。

    本来都尉府并无处置禁卫军之责,但张玄死后,禁卫军统领由桓冲继任,但桓冲身在寿春,其职权便由王珣代为行使,这些不合规制的事情,经过这么一变通,忽然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接下来,王珣带领数百士兵以重犯逃进谢府为名,公然进谢府搜查;谢安知道此事硬来便是找死,于是强自约束府中人等不与都尉府发生冲突。

    当时第一名士的府邸,瞬间涌入大批猪狗之辈,将谢府弄的鸡犬不宁,精致的草木花卉被践踏的奄奄一息,各处房舍中也被弄的乱七八糟。

    幸而王珣还严令约束手下人不得趁机乱拿财物,这才使谢府墙的字画,架的古玩之类得以幸免,然而士兵们一走,谢府一清查,才发现丢了些金银钱物,这倒还在其次了。

    谢安气的浑身哆嗦,清高高傲的便如一只白鹤的谢安,被都尉府的一帮小喽啰将府中践踏的满目狼藉,这件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搜查结束后,谢安将王珣叫住,冷冷的盯着他。

    “王大人可得要你想要的东西了?”

    “哦,公干在身,不得不为,谢公见谅;我这里给您道歉了。”王珣矮胖的身躯有些畏缩,在谢安冷厉的双眸下,他有些自惭形秽。

    “受不起啊,王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大司马手下的红人,向我谢安赔礼叫本人如何心安,我谢府清清白白无任何不可示人之处,故而你要搜,我便让你搜;老夫只是有些惋惜而已。”谢安神色鄙夷。

    “惋惜什么?”

    “老夫惋惜的是,一块良才美玉,竟然没有雕成山水花鸟,没有被嵌在华贵的衣帽服饰,反而被雕成了一只狗食盆,我替王大人惋惜。”谢安淡淡的道。

    王珣本聪明才智之士,祖父内侍**家王导,算起来和王羲之也是亲戚,王羲之乃是他的叔伯长辈;王珣幼时也曾才名远播,法得其祖父真传,别具一格,为世人所称道。

    自从王珣跟了桓温之后,此人钻营精计,将聪明才智全部用到为桓温出谋划策边,也不知出了多少害人损人的毒计,手头的人血也沾染了很多,谢安的话便是讽刺他一个好好的才子,硬是当了别人的走狗。

    王珣可不傻,谢安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需知作恶之人也有反思之时,每每有闲暇之时,似王珣这等人物,怎会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

    谢安这句话正好戳在他的痛处,王珣脸色难看之极,当下反驳道:“谢公就是喜欢发这些感慨,需知时过境迁,你那一套早已与世道不符了。我劝谢公还是识时务顺天而行,若老是这般倔强高傲的样子,恐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头便要易主了。”

    这是**裸的威胁,谢安哈哈大笑道:“浮名何足惜,再说这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头今日已经易主了。“

    王珣不知他话中所指,冷笑道:“易于何人?”

    谢安指着王珣的鼻子道:“就是你呀,你带人无缘无故抄了天下第一名士谢安的家,拍拍屁股便走路,如此潇洒自如毫无内疚,岂不是天下第一名士么?”言罢哈哈大笑起来。

    王珣大恨,怒道:“且由你得意几日,你是不是还仗着你那义子韩暮替你撑腰呢,告诉你,不日大司马将亲率十万大军剿灭北府叛军,你们矫诏建军有违朝廷法度,就凭这一点,死有余辜。”

    谢安揶揄道:“十万大军?哈哈哈哈,敌得过两万秦军么?”

    王珣当即败退,咬牙大声道:“你们给我看紧了,一只虫子也别让爬进去,谢公少了一根寒毛我便那你们试问。”

    说罢气呼呼的带兵去了。

    ……

    外边闹得翻了天的时候,韩暮却在歌舫中翘着腿听曲子,为了平息船众女的鄙夷和愤怒,韩暮特意破财请人在街每人买了一件首饰当礼品送给船的众女。

    二十多位女子,哪怕是一人一只普通的银钗子也要花掉韩暮好几吊钱,韩暮肉痛不已;而且送给大姐的和十五妹的东西怎么也要特别一些,大姐送的是一只精致的金孔雀镶红宝石的玉簪,送给十五妹的则是一双玉镯,两样东西各自值一吊多钱,算是相当贵重的了,需知这一吊钱字贫苦人家可是一年的用度。

    此刻,众女为了报答陈公子的赏赐,硬是要表演歌舞一曲,韩暮只得坐在一楼的船厅中,看着铺了红地毯的中间空地,众女翩翩起舞,一展歌喉。

    玉镯戴在十五妹白皙的手腕,碧绿的玉色和赛雪欺霜的皓腕一对比,简直明艳不可方物,小丫头非常喜欢,一双喷火的眼睛围着韩暮绕个不停。

    韩暮心惊胆战,不时看看众人的反应,除了大姐似笑非笑之外,苏红菱也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情,显然这两位是最不愿意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

    韩暮看着十五妹撅起的小嘴,不自觉的便想起那晚的**感觉;再看看十五妹高耸的胸口,也不禁想起那晚的弹性十足的手感;十五妹感觉到韩暮的眼睛在她的身体下逡巡,居然更加得意的将胸口挺了挺,一双豪.乳更加的挺拔,仿佛要裂衣而飞。

    耳边传来大姐好听的女声道:“陈公子,陈公子,鄙舫这歌舞可还入得了公子法眼啊。”

    韩暮咕咚一口咽下口水,惊醒过来,收回目光道:“啊……什么?您说什么?”

    苏红菱气的伸手一拧,韩暮忍痛道:“刚才看的入神,没听到大姐的话,请大姐再说一遍。”

    “奴家是问公子,这歌词唱的是什么呀?可听得懂么?”大姐嘴角挂着冷笑道。

    “不错不错,特别是那句……唔……很好听,真的很不错。”韩暮含含糊糊的道。

    “是不是那句‘眼角眉稍都似恨,郎情妾意目传情’呀!”

    “对对对,就是这句,很不错。”韩暮忙点头道。

    “切,哪有这句啊,别丢人了。”苏红菱哂笑道。

    韩暮尴尬无比,笑道:“刚才走神了,烦请诸位再表演一个,我这回定好好品鉴。”

    大姐笑道:“那好,这回可要好好观赏,等下帮我们挑挑毛病,这回给你演一个新创作的歌舞,还未给客人演过呢,你算是第一个听的客人。”

    韩暮陪笑道:“那在下便洗耳恭听,这回有福了。”

    大姐双掌互击,高声道:“姐妹们,将这几日排演的新曲子演给陈公子看看,陈公子琴棋画样样精通,正好请他给我们挑挑毛病。”

    韩暮听她说自己‘琴棋画样样精通’时,心道:“这老货是要给老子难堪了。”

    众女到屏风后换下衣衫,不一会丝竹响起,众女一袭湖绿长裙袅袅婷婷的鱼贯而入,在地毯摆了一个姿势定格;只听一声琵琶轮指炸响,众女依次起伏,身段婀娜多姿,韵律有致,霎是好看。

    一名红衣女郎手捧琵琶缓步迈入,边走边拨弄琵琶琴弦莺莺呖呖的唱到:

    怕见春归,枝柳绵飞。

    静掩香闺,帘外晓莺啼。

    恨天涯燕字稀,梦才郎翠被知。

    宽尽衣,一搦腰肢细;

    痴,暗暗的添憔悴。

    秋景堪题,红叶满山溪。

    松径偏宜,山菊绕竹篱。

    正清樽斟泼醅,有白衣劝酒杯。

    官品极,到底成何济?

    归,学取隐人醉。

    随着她曼妙的歌声,身后的女子们翩然起舞,或如柳棉飞,或似秋水涟漪,又或而举杯虚饮,醉步蹒跚,又或如风摆秋菊,傲立不群。

    把个韩暮看的如痴如醉,目瞪口呆。

    大姐眼含清泪看着呕心沥血排演的这幕歌舞,这首歌词正是自己所做,难得众姐妹演绎的如此精彩,深得自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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