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既无真才实学,参加会试也枉然,你就上呈吏部,给他补一个县令的缺吧。一个解元终究还是举人,实授县令也不算亏待于他,不过世上能有几个举人达到海刚峰那份成就。”

    这话的意思已很是显然,李文彰并不看好岳肃的将来,别说嫁女儿了,甚至连见岳肃的话也再也没提,领着李琼盈直接告辞离去。李琼盈虽说不愿这样就走,倒也不敢违拗。

    在李文彰走后,邹佳仁唤岳肃来到书房,少不得一番训斥,但表示作弊一事可以不再追究,让岳肃把那支箭交出。箭已经被岳肃裁了,箭头也丢了,好在他记得箭的大概模样和尺寸,当即用木头做了一支一模一样的。

    邹佳仁一看岳肃还有这个天赋,只是报以无奈一笑,许了他知县的差事,让他回家候命。

    岳肃大难不死,已算不错,没想到邹佳仁还如此仗义,非但既往不咎,还说保举知县,真是感动不已,强烈表示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做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官。

    离开布政使府,岳肃出城返乡,黄昏时分,不知不觉来到善堂左近,他闷头走路,倒也没有注意。

    正这时,却听有人喊了一嗓子,“岳大哥!”

    岳肃扭头一看,原来是铁虬,在铁虬的脖子上还骑了个孩童。铁虬将孩子放下,招呼岳肃走进善堂,金蝉正在里面陪孩子们嬉戏,见岳肃到来,是高兴的不得了,让孩子们自行玩耍,三个人到外边找了家面店喝酒。

    酒到浓时,岳肃说得了县令差事,布政使大人让他在家候命,过不久便会上任。金蝉、铁虬是高兴的不得了,表示愿意追随左右,辅助岳肃做一个“岳青天”。当夜在善堂住了一宿,次日三人和木老伯、任大婶及孩子们辞行,孩子们是痛哭流泣。此情此景,岳肃也不禁动容,大家都洒了把眼泪。

    回到云梦县,等过了年关,吏部还真下来公函,委任岳肃为广西阳朔县县令,官服和官凭一并送到,即日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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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后,岳肃、金蝉、铁虬来到阳朔县城。

    阳朔县还算比较热闹,城内做埋的做卖的比比皆是,三人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酒馆,想吃了午饭再到衙门结印,信步走了过去。正这时,忽见前方一片胡乱,还听有人大声喊道:“抓小偷,抓小偷……”

    这年头,江湖上的汉子别看是杀人放火,触动国法,在百姓眼中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们,也是瞧不起那些市井上偷偷摸摸的小贼,就象《水浒传》中,不少梁山好汉瞧不起鼓上蚤时迁一样。

    刚听到抓小偷的声音,紧跟着就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子慌慌张张地朝这面跑来,看架势,这便是人家口中的小偷了。铁虬是最瞧不起这种小贼的,因为他们都是偷一些妇孺、老实人的钱,尤其现在自己跟着岳肃,也算是半个官人。见那人冲过来,突然出手将他拦住,小偷还要顽抗,可哪里是铁虬的对手,只一个回合,就把他按住。

    接着,人群里冲过来七八个公差,公差们跑的是气喘吁吁,来到岳肃等人面前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一名公差拉住小偷,先是喘了几口粗气,才道:“小子……你不是能跑吗……等你回了县衙……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

    小偷吓得是直哆嗦,连声解释道:“官爷,我没偷她的钱,只是犯了几句口角,她就诬陷说我偷钱。”

    “啪!”差役直接赏了小偷一个耳光,嚷道:“奶奶的,不是小偷能跑这么快,一看就是惯犯,跟我上堂上说话。”说完,一把从铁虬手中将小偷夺过。随后看了岳肃三人一眼,问道:“你们三个是做什么的?”

    “官爷,刚刚见有人高喊拿贼,我兄弟怕他逃走,故出手将小偷拿了。”岳肃客气地道。

    差役上下打量了岳肃几眼,听口音是外乡人,包袱还有些沉重,料想是有不少银钱,说道:“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知去哪里?”岳肃问道。

    “当然是去衙门,我看你们三个不像是拿贼,倒像是他的同党,在此接应,帮忙转移财物。你肩上的包袱,就是他给你的吧。”差役说着,给一边的同伙丢了个眼色,其他差役当即会意,分散开来,将岳肃三人围住,手都按住刀柄。

    “当真可笑,拿贼反被说成同党……”岳肃说着,看向差役手中的小偷,“你告诉他们,我是不是你的同党。”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盯着小偷。小偷左右瞧瞧,说道:“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同伙,那个包袱就是我交给他们的。”

    话音一落,金蝉和铁虬立马火了,大喝道:“你说什么?”

    二人这一嗓子声音极大,小偷吓得不禁又打了个哆嗦,其他差役也吓得后退一步,可随即抽出腰刀,对准岳肃三人。

    “小子,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跟我们走吧。”提着小偷的那名差役吆喝一声。岳肃虽然火大,却没有反抗,他还真想看看这阳朔大堂是个什么模样。

    拉住金蝉、铁虬,示意他们不必莽撞,笑呵呵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们就跟你上堂。”

    同差役朝衙门走去,半路上遇到两个女子,据说是苦主。这两个女子一个身穿绫罗,打扮的妖媚,另一个却是丫鬟打扮。六人跟着差役来到县衙门前,只见大门面阔三间,明间为过道,东梢间的前半间置“鸣冤鼓”一架,西梢间的前半间立有两通石碑,上面刻有“诬告加三等,越诉笞五十”的字样。

    进入县衙,便是大堂。大堂中间悬挂“阳朔县正堂”金字大匾。四下扫视,匾额下为知县审案暖阁,阁正面立一海水朝屏风,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三尺法桌放在暖阁内木制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桌后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头戴乌纱,身穿官服,官服中央绣着黄鹂补子。

    岳肃的那套官服上面也绣着补子,不过不是黄鹂,而是鸂鶒(xichi)。刚一上堂,左右响起“威武”之声,接着有人厉声喊道:“跪下!”

    小偷吓得第一个跪倒在地,而那个妖媚女子却说道:“大老爷,我是武府老爷的第六房小妾,想来就不用跪了吧。”

    坐在上面大老爷一听说是武府的人,马上陪出笑脸,连声道:“不用、不用……来人,看座。”

    马上有差役端了把椅子过来,请妖媚女子坐下,丫鬟则站在她的身后。

    这时,上面的大老爷看向岳肃三个,此刻的他完全换了一副脸孔,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见了本县为何不跪?”

    金蝉和铁虬都是乡下人出身,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地保,这一上了大堂,虽说知道岳肃是县令大人,但还是有些迷茫,不知该不该下跪。谁料,岳肃却笑了起来,说道:“我有功名在身。不知阁下是几品,居什么职司?”

    之所以他最后有此一问,是因为阳朔县的新任县令是自己,若说上面坐的是前任知县,摆明了两个人的补子不一样,他想了解清楚。

    “本官乃阳朔县县丞,新县令尚未到任之前,县内之事全由本官做主。你说你有功名,可有何凭据?哪科哪榜报上名来!”见对方自称有功名,县丞的语气略微缓和一些,毕竟在明朝,读书人的地位很好,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发难。

    “凭据当然是有。”一听说对方是县丞不是县令,岳肃笑了起来,伸手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官凭。

    坐在下首的行文书办伸手接过,一看上面的字,下了一跳,匆忙地呈给坐在上面的县丞。县丞见书办的脸色大变,心中纳闷,当他看到吏部官凭之后,脸色比县丞还难看,冷汗都冒了出来。哪里还敢坐在这个位置上,赶紧离开座位,踉踉跄跄地来到岳肃面前,深施一礼,“下官不知大人到来,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这话一说出口,堂上的差役全都傻了,县丞大人可是眼下阳朔县最大的官,他对来人如此客气,说话赔着小心,任谁也能看出点端倪。现在阳朔县县令出缺,新任县令保不齐哪日便到,看架势,十有**就是眼前之人。

    抓岳肃他们回来的那几个差役,也不是傻子,马上看出其中苗头,吓得差点瘫在地上。“我的妈呀,怎么把新任大老爷给抓了。”

    其中有个差役倒也机灵,飞快地跑到岳肃身边,直接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有一个动的,其他几个马上跟了过去,在岳肃身边跪了一圈,一个劲地磕头。“大人恕罪。”“小人这是瞎了狗眼啊。”……

    “砰、砰、砰……”堂上的磕头声就跟捣蒜一样。

    见到这些差役一个劲地磕头,岳肃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有了这句话,众衙役如蒙大赦,又磕了三个头,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岳肃又道:“不知县丞大人尊姓大名呀?”

    “下官在大人面前怎称得起大人二字,下官姓夏,叫夏宽。”县丞恭敬地道。

    岳肃点点头,说道:“岳某初次为官,对官场上的礼节并不是十分清楚,还请夏大人多多指教。不知该如何交接啊?”

    “上任县令廖大人病逝在任上,县内大小事务都由下官代为署理,交接倒也简单,等大人拜印上任之后,随时都可以。”

    “很好,那岳某现在就拜印吧。”说着,岳肃从身上解下包袱,拿出里面的官服。

    夏宽命人领岳肃到后面更衣,换上官服,带上乌纱,岳肃简直是换颜一新。堂堂七尺之躯配上官袍玉带,真是气势凌人,不怒自威。

    当堂拜印之后,岳肃登上木台,落座于公案之后,而那县丞,只能在下手搬把椅子相陪。

    岳肃第一次坐在大堂之上,飘飘然自不用说,目光向下扫视,用一种俯瞰苍生的感觉。上一世只是个警察,虽说也是公务员,但和县长相比,那还差了不知道多少级。第一次当这么大的官,怎能不激动。

    过了好半天,激动的情绪才勉强压了下去,目光凝聚在下面跪着的小偷身上。那小偷看到刚刚被他诬陷的人是县大老爷,魂魄都吓飞了,尿了裤子都不知道,浑身颤抖,几乎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啪”地一声,岳肃重重地敲起惊堂木,“堂下跪着的毛贼,你姓甚名谁,盗了人家什么财物,为何又要诬陷本官,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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