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方大人如何却和我客气起来,这也是我等应做之事。哦,大人放心,今年开春后我便再出资修那海边的堤坝,还有咱们松江府的河工。这次却不要大人再出去化缘了,只要大人能把人手提供齐全了就行。”

    “哈哈,老陈,若说起这修治河工,本府你家若是自称第二,那就没有敢称第一的了,便是朝里那些缙绅们也不见得有你积极。既然老陈你如此的直接,那我也就不拐弯了,说吧,有什么本府能帮的上的。”

    “哈哈,大人倒是直接,行,那我也直说了吧,还是棉料的事。今年我估计咱们松江地界还是有很多存棉的,到时候还要大人出面帮我老陈说项说项,让他们优先的卖给我,至于这价钱吗,肯定公道。另外昆山和宜兴那边到时候也要劳驾大人帮着打通一下。”

    “就这个啊,好说。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这些本事本府份内的事,现下却要假手于你,哎,你也知道,现下这三饷闹的真是天下不太平啊。我等读书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为今上分忧,为朝廷赴难,真真是愧对这身官袍啊。倒是朝里头的陈大人,做的要比我等好的多。邸报上说陈大人现下已经是宣大总督了,以后倒是要你老陈替我在陈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哎,方大人莫要自责。其实像方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在本地任职,倒是本地百姓的福分。陈大人那边我老陈自然会对他说一下方大人在本府任上做的事情。其实不用我说,当朝诸公,眼睛也都是亮的。”

    “哈哈,老陈你说笑了,我可当不起。行了,还是不说这些吧,哦,对了,你家那小子现下可有就学之地,若是没有,不如就到府学里吧。本府那陈子龙等人新成立了什么几社,说是要帮着本府重建这府学。咱们这松江府中,但凡是有些门路的,都把家中子弟送了过去。不知老陈你想不想把你家那小子送过去,若是想的话,我便跟他们说一声。好歹也是为一方知府,本府虽不是他那什么几社中人,但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哦,这个啊。咳,也不怕你笑话,我家那小子,对这功名一事却是不怎么在意。我说他也没有办法,便索性由着他。要不这样,等我回去问问他再说?”

    “也好,反正不着急。”

    ………………

    正月初一这天,老陈借着拜年的机会,又和那松江知府提起这修治河工之事。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老陈还是要这方知府帮着筹集棉料。去年做的就是不错,所以今年老陈又是故伎重演。当然他也知道独自修那河工要花费什么,也就是红砖和水泥。这些东西自家都产,左右都是用,自家用还是省上一些的。虽然陈政那边为了开发那未知的岛子需要很多,但这边的河工修治却不是一时的,要拖上好长时间,倒时候边做边生产都跟的上趟儿。

    至于那方知府说的什么让陈政就学之事,老陈不用和陈政说就知道他不肯,也只不过是面上应了一下,他也知道是那方知府给自己找面子的事。

    ***************

    “阿直,你这些日子跑到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回了镇江老家。对了,你那叔叔现下如何了?”

    “哎,一言难尽啊。我那叔叔一家现下大概都在海龙王的水晶宫里过这年了。我那日听你说完那陈家的事情后就和我那叔叔说了,要他提防点,可谁成想最后还是没防住。老人说的话还真是不错啊,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官斗啊。”说着,这说话哭丧着脸的汉子便一仰头干了一杯绍兴女儿红。若是陈家的管家陈禄在这里的话,便能认出这人便是他所谓的那漏网之鱼,吴家的吴有直。

    “哎,阿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还民不与官斗,我越听怎么越是糊涂。你家叔叔可是这松江府的通判,那陈家不过是和漕帮有些关系的商户,这怎么却成了民不与官斗?需知是你这边是官,他那边是民啊。”

    “哎,你知道个什么,就知道你那海沙帮里那点烂事。这官场上的事情,你这样的小角色又怎会知道。是,我那叔叔是通判,可是你知道那陈家的后台是谁吗?”

    “哦,是谁?”

    “是朝里头的陈大人,现下说是已外放当了什么总督的。那样大的人物,我家叔叔在他眼里还不是蚂蚁一样的人物,这便是民与官的差距了。这样的情况,又怎么和人家斗。这结果你想想就知道了。”

    “啊,阿直,那你先前不知道这事?”

    “知道,我家叔叔说了。那时我家叔叔就说了不要得罪他们家,我那时没当回事。而且我寻思只要做上一票,他陈家怎么的也得受着,没了银钱孝敬上面,便是个死局。到时候便好收拾他们家了。可哪里想到他家还和这运河上的漕帮有瓜葛。我那叔叔虽说也使了一些力气,可那些缙绅老爷们愣是没有帮着说话的,最后闹了个丢官回家。”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陈家在半路截杀了你叔叔一家!”

    “你才知道啊,连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我那日若是也跟着叔叔一家走的话,估计现下你也找不到我了。亏得我精明,先跑了出来,单独的行动。如若不然,你现下大概要往这海里倒上一些酒水来祭奠我了。”

    “想的美你,老子若是死在这海里喂了鱼,还不知道你会不会给老子敬上碗酒呢。”

    “现下我是有家不能回了,回去也没用。镇江那边估计十三叔留下的一些地早叫宗里面刮干净了。我本来爹爹就死的早,若不是十三叔照应着我,还不是一样给宗里那些大户当牛做马。与其回去,还不如在外面闯荡。”

    “那上我们帮里吧,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那叫梭子鱼的大头领,和兄弟我也是拜过把子的。我去跟他说一声,便拉你入伙,如何?”

    “那倒是要谢谢兄弟了,刚才还逗我,看来啊,我阿直还是没看错人。哎,对了,我若是没记错,你们那帮主应该是鲨老大的啊!怎么现下成了梭子鱼了?”

    “嘿嘿,你说的对。现下还是沙老大,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变动了。兄弟信得过你,跟你说了这些,可不要把兄弟卖了!”那汉子说道最后,面容却是严厉起来。

    “胖头鱼,兄弟是什么样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放心,便是刀架到脖子上,兄弟我也不会乱说一个字的。”

    “嗯,我信你,不过你的帮着我做一件事,这入了帮里,总要做点什么吧。”

    “哦,我知道,纳投名状吧,你说,要我做什么。”

    “这事需从长计议,但那陈家里外里就你熟悉,你还想不想报仇?”

    “当然想,可你也说了,他家和那漕帮有瓜葛,我这样一个人,哪有能耐再去找人家寻仇,人家不找我就不错了。”

    “哎呀,阿直,刚才还以为你胆子大呢,瞧你那点胆气,怎么,你叔叔便这样白死了不成!我都替你叔叔冤啊!”

    “哎呀,得了得了,你也不要用这激将法,有什么直说。”

    “现下还没定好,反正到时候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便是。这些日子要盯着陈家那小子,或是别的什么动静。”

    “怎么,你们海沙帮要和这漕帮掐上?这说起来一个海上,一个河上,也没闹毛病的地方啊,怎么就能碰到一块呢?”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告诉你吧,那陈家自打和福建那边的郑家联系上以后,也开始做上这海上的生意了。原来这松江左近的海上生意,都是我们海沙帮来做的,现下他家一做,咱们帮里这生意便被他们家抢去了不少。原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现下却是搭上了。要说也是他们家先捞过界的,怪不得咱们了。可碍于那郑家的关系,咱们那沙老大愣是不敢动他们家。而且还派了好多弟兄去他们家帮着训练这海上操船。你说这不是自断生路这是什么。我们梭子鱼老大已经决定找机会做了他,这样的人物,不配当我们的老大。海上的汉子,哪里能看着别人从自家嘴里掏食吃!”说完,那胖头鱼自顾自的喝了一碗酒。

    “既然如此,兄弟,那我就跟你们干了,只要能帮着我报了这仇,干什么都行。来,兄弟敬你一杯!”

    “**的耍赖,我用碗喝,你却用杯子,不行,换碗!”

    ………………

    两个人很快便大碗的喝起来,且一边喝一边猜着拳,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屋外的窗下有个人在那里。

    *********

    正月初五,徐州城里头一处大户人家的书房里。

    “堂主,消息确实是真的,下边的刘二亲眼看到的,鞑子破了济南城了,连德王殿下都给杀了。老五在那边带路,特意让这刘二过来送信,说是鞑子洗完了这济南城,说不定就会跟着往南。说是这些地方都是南北交通的要地,大户人家肯定是不少,便不往那山东里边的登州莱州去了,那边都是穷山僻壤的,三顺王他们就是那边出来的,清楚得很。现下老五正琢磨着给咱们拖延点时间呢。”

    “他妈的,我就说这些鞑子是属白眼狼的,什么都想他们占了去,给他们做事,里外里也没捞到一点好处,到头来却连下边跑腿的都想给吞了。年前抢了济宁,现下又是济南。幸亏我老冯有先见之明,要不然还真被他们给一锅烩了。”

    “堂主,现下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老五既然派那刘二过来告诉我们,咱们是不是?”

    “嗯,你想的对,咱们现下这徐州待得也不是安稳,看来还得挪窝。哦,对了,老五没说咱们在济南的宅子他们动没动?济宁城破的那会儿,刘二回来可是说咱们的堂口都给当马房了,幸亏他们不知道咱们在那里埋了东西。”

    “嗯,动了。刘二说鞑子把咱们那宅子当临时的营房了。鞑子的一个牛录就住在里边,初二破的城,然后鞑子就在城里边杀人抢银子,大户人家的姑娘媳妇不少就被掳到咱们那宅子里被鞑子给糟蹋了。院子里您栽的好些数都给当成柴火烧了。”

    “老五就没跟三顺王的人说说那是咱家的宅子!他妈的当成窑子了。”

    “老五说了,可是领兵的那牛录根本没搭理老五,若不是看在老五带路的份上,大概连老五也给宰了。”

    “那老五就没跟睿亲王说说,好赖睿亲王那人还是懂些人情的。”

    “老五倒是想啊,可是睿亲王他老人家不在咱们这一路,这边的好像是一个叫岳什么的贝勒。”

    “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些鞑子是这样。的亏咱们躲得快。你现在就让管家赶快收拾东西,让下人们帮着家里人上船,咱们到扬州去。”

    “堂主,那家里的东西带不走的怎么办?”

    “哦,让管家找人,把不能带走的都找地方埋了,注意找些靠的住的弟兄。妈的,幸亏这边天天往南边送人。哦,对了,现下这漕河上的冰冻得不算厚吧?”

    “今年还行,不过也说不准。”

    “哼,幸亏咱们留了一手。哎,还别说,老陈那边用的招数现下倒是应到鞑子身上了,那些没家没业的,听到阿威那些手下散布的风声,可都是提前跑了,这样看来,老陈倒是积德了。看来这往南边送人倒是做的对了,这帮该死的鞑子,我让你们抢也抢不到那么些。老四,告诉下边的弟兄,也和阿威那些人一样的做。咱们在这里说话可是要比他们管用的多,既然这些鞑子要折腾咱们过不好年,那咱们就让他们里外里白跑一趟。告诉老陈那边的人,多备些船,咱们帮他们多送人。叫下边的弟兄们都动起来,能多送过去一个就多送过去一个,反正比送给鞑子便宜,里外里还能赚到银钱。”

    “老爷,这样会不会让朝廷的人知道,这到时候可是不好说的啊。”

    “怕什么,那些当官的现下哪里又会顾得上这些,你没看到这么多总兵,却没有一个敢和那些鞑子拼上一拼的。那刘总兵平日里总是自吹什么手下都是精兵强将,可现在你看,就是个屁。见到鞑子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好吧,我这就去办。”

    “哦,对了,总舵主他老人家现下怎么样,怎么没有他们的消息啊?”

    “哦,堂主,舵主那边听老五说跑的比咱们还快呢,顺着黄河到开封去了。”

    “哈哈,到底是舵主啊,我没想到他比我还有准备。得了,赶快吩咐下边人忙吧。争取后天,后天,初七,咱们就动身去扬州。哎,这十五的花灯看来是要到阿威那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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