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今年的纺料咱们收的不足啊,不说这松江,便是北边的嘉定,西边的宜兴、苏州那些老客户,今年都没有更多的存棉。”陈家福的书房里,老管家陈禄正在和他说着生意上的事情。

    “哎,这老天爷还真是让咱们不好过啊,接连的大旱,便是咱们这江南的鱼米之乡也不拉下,难怪西北那些流民造反,听说今年山东和河南河北也都赶上了大旱,粮食肯定是歉收了。你说的情况我也知道,但现下不管怎么样也得想法解决,陈大人在京师里面可是和我们都说好了的,搁到别人家,也没有这样的生意可做啊。”

    “那老爷你看往南边杭州那边看看怎么样,毕竟做着行当的那边不比这边少,也许就能找到一家两家也说不准。”

    “看看吧,现下也只能这样了,让各处店铺里的掌柜的都打起精神来,到五月底最好能找到更多的货源,不然,到八月份,怕是完不成陈大人给的份子了,得罪了上面,以后什么都不要做了。”

    “老爷放心吧,已经让下面的各个掌柜的盯着了,现下也只能看杭州那边的消息了。”

    笃笃笃,笃笃笃。

    进来。

    “老爷,铁匠铺子里的唐三来了,说是有事要问老爷。”一个下人从外边跑进来说道。

    “他来干什么,阿禄,可曾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知道了,大概和少爷有关。”

    “哦,和阿政有关,阿政又怎么会跟这唐三有来往?”

    “是这样的老爷,少爷前些日子好像要建个什么炼铁的工厂,便找那铁匠铺子的老雷商量一些事,大概什么事情影响了那老雷打造器具了吧。”

    “难怪阿政前些日子让我给他找一块地,原来是这个事情啊,这臭小子还真能折腾,折腾谁不好,非得把这唐三带进来。阿禄,你去告诉他,规矩我是不会坏的,让他别没事瞎想。到时候能交齐货就得了,若是让他回到运河上,哪里又有现在这样活的滋润,福享够了!。”

    “是,老爷放心,这样的话还是我来说吧,唐三也算是个衷心的伙计。”陈禄转头对着那个下人说道:“走吧,把那唐三领到前屋等我。”

    对于这样的事情老陈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下担心的还是生意上的事情。天灾摆在那里,做这行生意的又不止他一家,货源自然是少了,现下这便成了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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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江府衙

    知府方岳贡正在看着下边各县的陈条,在他下首则坐着整个松江府的官员:临近的上海县、青浦县的知县以及这府衙里的同知、通判和推官。那受了陈家气的吴松原赫然在列。

    “各位,今年这旱情还是颇为严重的,前日我到这田间看了一下,一些差一点的田明显的供水不足,秧苗长的可是不怎么样。现下大家都在这里,都说说这该如何吧。”

    这方岳贡作为松江府的知府已经快要有十年了,这在大明朝来说也是一个异数了。一地为官能呆着这么长时间,且是这富得流油的松江,说明这方知府还是有些能耐的。实际上这方知府在任上也算是个清明的官吏,到了这松江后,不仅兴修水利,还对于屡犯海边乡镇的海盗进行了清剿。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个有作为的官了,比那些一到任便大肆贪墨,但对治理地方毫无办法的官老爷来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为上官如此,这松江府里的各县官员也不敢有太大的觊觎,相对来说这吏治还是比较清明的。

    “大人,这旱情我看还算不太严重,咱们这松江地界河网还是很多的,只要能修好那些损坏了的水利设施,这个问题还是能解决的。倒是这靠近海边的地方有些事情不得不重视。”说这话的是上海县知县。

    “说来轻巧,可这修水利便要动用银子,现下这三饷已是让咱们这松江地界有些吃不消了,若是在加派银子来修这水利,你道那些种地的不会起来造反怎地。诸位也都看这朝里的邸报,现下的山西、陕西是个什么样子,不会不知道吧,那些起来造反的流民,便如同蝗虫一样,什么都吃个干干净净。”旁边的青浦县知县不急不慢的说道。

    “哎,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看着这庄稼旱死吧。”一个同知在边上插话。

    这句话问完之后,大家伙便都静悄悄的不再说什么了,好像都不知如何是好似的,反正天塌下来有上官顶着,他们下边这些办事的,主意还是少出的好,别弄不好事没办成,还给人都得罪光了。

    那方知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看到这些人都不说话,心里面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傻子,也不是没能耐,但这一到关键的时候,便都装着和自己没关系了,这便是为官之道了。便如同朝里面有人建议皇上加派剿饷、练饷还有辽饷一样,立刻就会有那些自诩为清流的进行攻击,说什么此乃亡国之策,这样会更加激化那些流民起来造反。说的都是头头是道,但不加派,又有什么办法啊,难道天上会凭空掉下银子不成。就从来没有一个官员说从自己兜里掏出银子来帮着朝廷度过这个难关,当初他们读夫子的那些言论的时候可都是摇头晃脑的,可到了自己身上,便不是那样了。

    “既然诸位都没有办法,那我来说一个法子,诸位且听听。这方知府说道,既然不能加派银饷,那这样如何,咱们倡议本地士绅募捐,谁家的田多,谁出的便要对一些,谁家的田少,那便少一些。这样得来的银子也都是用在大家身上。不过这里说句话,要想让本地士绅拿出这银子,咱们在坐的诸位是不是应该先带一个头,这样也算是个榜样。”

    方知府这些话一说完,边上的人都一个个愣住了。心说这方知府怎么出这样的主意,难不成要和这松江地界的士绅们过不去。要知道这银子是自家的,这水利可是公家的,只听过损公肥私,却不曾听过损私肥公,最后还让咱们这些人也抽头,这不和剜大家伙的肉一样吗。

    “大人,我看此法不妥,本地缙绅又有几个和朝里面的大人物没有关系的,平白的让这些人出银子,好处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这不是得罪人的事情吗。若是朝里面的人不高兴了,恐怕会影响到大人的前程的。”说这话的是府里面的一个张姓同知,这样的说法已经算是很露骨了。

    这话一说完,那些边上的人也都纷纷赞同,其实他们是不想自己也跟着拿银子。

    “哼,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本官不怕这前程丢了,若是连这农事都不顾了,那朝廷要本官何用。这件事本官来办,诸位到时候跟着就是,若是有谁说什么,或是有什么祸事,本官一人担着就是。

    他这一说,下边这些官员便也不再说反对的意见了,毕竟这位是自己的上官,每年的考评还是需要这位来做的,真要是惹得他不高兴,自己的前程还真会出问题,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这可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见到众人又都归于沉默,这方知府便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他刚才的手段过于刚硬,但也是没办法,若不用自己的官位去压这些人,指不定又会有什么话说出来,总之就是要拖他的后腿,因为这些人本身就在这松江地界里占有很大块的田地。

    这样这场府会便要散了,但刚想说散了,这方知府忽又想起刚才那上海县知县说的海边的事情,便又问道:“有生,你刚才道海边上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难不成还是那海浪侵蚀岸边的事情。“

    “大人您说对了,前些年您修的防浪堤坝,这些年被那海浪打的也差不多了,最近看了一下,很多地方都散了,海浪打过来再退回去便要带走许多泥土,谁家的地在那里谁就倒霉啊。”

    “嗯,看来这银钱还要加上一笔啊!”

    这句话一说完,这边上坐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心跳加速了许多,难道说还要割更多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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