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二十多条精壮的汉子正在忙碌不已的从船上卸下物事。那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让那些汉子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那些工人为他卸下箱子。他的身上穿着在真腊极为罕见的绫罗绸缎,手指上的玉扳指晶莹剔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极为珍贵的玉石打磨而成,从头到脚,这位老人家都透露着富贵之气。

    “听说那一位是宋朝的官儿,好像是年事已高,就辞官不做,来到真腊养老!”远处一位闲着发闷的船夫,懒洋洋的坐在码头的石阶上,晒着太阳,随口说道。

    坐在他身边的船夫们纷纷反驳道:“胡说,人家若真是宋朝的官儿,想要去哪儿不行?偏偏来我们真腊?真腊能比大宋更好吗?听人说,大宋遍地是黄金,就算是种田的、砍柴的都穿着绫罗绸缎。更何况是当官的?”

    之前说话的那名船夫不屑的看着那群目光短浅的同伴,冷笑着说道:“你们知道个屁。他家昨天已经先有一条船到了真腊,就是老子给他们卸货的。那时候就已经听的很清楚了,人家是因为在朝中得罪了一些有势力的官员,怕辞官之后被人逼迫,才来我们真腊养老。你们自己想,交趾、安南、大理……这些地方也能养老,可能和我们真腊的气候相比吗?”

    “原来如此!”船夫们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向那位雍容富贵的老人。

    “昨天他家人带的箱子没多少,很轻,八成是一些衣服物事。今天这么多东西,又是这位老人家亲自看管的,说不定是很多财宝呢。咱们真腊以后又多一位大财主了。”船夫酸溜溜的说道:“我家亲戚要是还没找到活儿干的,我就让去他家碰碰运气去,说不定他家还需要仆人呢。”

    一群船夫正在说话间,忽然看到一队官兵手按长刀快步朝码头上走了过来,为首一名军官耀武扬威,诸位船夫都认得此人,这位趾高气昂的年轻人,是如今真腊国王阇耶跋摩七世的侄子英儿扎布。正因为他有这样的后台,才能驻守真腊最繁华的港口,光是从港口抽税,都不知道已经赚了多少钱。

    英儿扎布快步走到那位老者身边,板起面孔喝道:“你是什么人?搬运的又是什么东西?”

    老人家微微欠身施礼道:“在下王安龙,大宋广南东路人氏。曾在福建路任职七品官员,如今辞官不做,想到真腊来定居,早在半个月以前,在下就已经将大宋官府开具的文碟交递给真腊官府。也在左近购买了房产,准备在此久居。”

    “来真腊自然没有问题。”英儿扎布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语大声叫道:“不过,你带着这么多东西,我却要检查一番,不然的话,要是有什么违禁品进入真腊,还要我负责。”

    “都是些老夫自己很喜欢的玩意,大人只管看。”王安龙料知里边绝对不会有违禁品,便大方的让开一边,指挥家仆和搬运工人把箱子打开给英儿扎布看。

    数十口箱子尽数被打开,英儿扎布那双小的像老鼠一般的眼睛,立刻瞪得极大。虽然他有些不学无术,又有些二愣子脾气。可好歹也是贵族出身,在吴哥住过很久,好东西自然见得多了。这些箱子里,光是他认得的,就有不少金银财宝,还有许多大宋名贵的瓷器丝绸等物,光是这些已经价值不菲了。

    “娘的,在大宋当个七品官就能捞到这么多啊……”英儿扎布喃喃的叹息道:“简直把我这个贵族比的没边了。喂,老头,这一箱是什么石头?”

    王安龙走上几步,只见英儿扎布站在一口箱子之前,仔细一看,不由得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是宋朝很出名的端砚。曾有诗曰:端溪古砚天下奇,紫花夜半吐虹霓。是极为名贵的砚台。老夫辞官之时,许多同僚不知道要送些什么给老夫践行,就每人送了一份端砚,聊表心意。”

    英儿扎布歪着脑袋反问道:“很值钱?”

    王安龙尴尬的笑了笑:“或许值得几文钱。”

    英儿扎布从嗓子眼里哦了一声,随即走到另一口箱子前,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奇怪的玩意,在手中把玩了半天,低声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汉代的青铜器,老夫没有什么嗜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一些古董。”王安龙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这些不过是破烂而已,不值钱的。”

    “胡说。”英儿扎布厉声喝道:“你区区一个七品官,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家私?休想瞒过我,本王子在真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一个糟老头儿带着这么多东西来到真腊,不用问,一定是贼赃,来我们真腊销赃来了。这些东西,不是海盗的,就是山贼的。来人啊……”

    随着英儿扎布一声高呼,他带着的那一队真腊官兵,快步跑了上来,七手八脚将王安龙推到一边。

    “这些贼赃,本王子就带走了。老头儿,念在你年纪老迈,这次,本王子就不追究你的罪责。要知道,在真腊,销赃可是要杀头的。你年纪大了,又是汉人。我饶你一次,给我滚!”英儿扎布带着一副得意的笑容,狞笑着说道:“来人,把这些贼赃都给我搬回去。”

    王安龙顿时就急了,上前去抱住箱子,大声哭喊道:“这些是老头子一辈子的积蓄,还有祖宗留下来的产业,你们真腊人怎么能说抢就抢去呢……”

    英儿扎布板起脸孔,缓步走到王安龙的身边,解下腰间的长刀,连着刀鞘一起重重的打在王安龙的后背上,冷冷的说道:“呸,别以为你这点东西,本王子就能看得上。什么抢你的东西?本王子是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仔细查证是不是贼赃。如果是贼赃,本王子少不得还要把你抓回去审问。不是贼赃的话,本王子自然会退还给你,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找打吗?”

    王安龙本来就已经老迈,哪里吃得住英儿扎布这年轻人的打,几刀鞘下来,老人家已经满地打滚,王家的家仆急忙跑上前去护住主人,拼命求饶。英儿扎布打了几下,消了心中那一口气,得意洋洋的大笑着,带人扬长而去。

    码头上的工人,只要是没事儿干的都围拢过来看热闹,眼巴巴的看着英儿扎布平白抢了别人的家产去,大多唏嘘不已。也有些一贯就对汉人不满的,幸灾乐祸的说着,想来真腊当财主,没想到,刚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洗劫一空……

    王安龙在家仆的扶持下,缓缓站直了身体,举起袖子,擦去嘴角上的血迹,看着英儿扎布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你这是违抗我的命令。”韩侂胄极为少见的拍了桌子,楠木做成的厚重桌子,似乎被韩侂胄的大手拍的颤抖起来,桌子上的茶碗一阵乱晃,茶杯盖都差点掉在桌面上。

    面对朝中数得着的实权人物,这样的怒火足够将胆量不足的人吞噬。可林珍依然十分淡然的站在韩侂胄面前,偌大的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这两人。

    “大人,细作司有自己做事的风格。您说得对,总领大人不喜欢牺牲自己人,所以,我们当下属的,就要按照总领大人的意思去办事。如果总领大人知道您为了给他一个下南洋的借口,而牺牲了大批在南洋的汉人。总领大人一定会和您闹翻的。”林珍不卑不亢的说道:“属下不是违抗您的命令。只是按照细作司的套路来处理这件事。理由,总是能找得到的。”

    “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韩侂胄冷笑道:“还口口声声总领大人,就算他今天拜了相,他也是我儿子。”

    “大人……”林珍听出来韩侂胄话中的味道,虽然还是有些生气,可比起刚才勃然大怒的时候,已经算是平静多了,便轻声细语的解释道:“我谋划这件事,并非碰运气。真腊和占城交战多年,大宋虽然没有出兵阻止,可一直也在观察局势。我查阅资料之后,发现真腊和占城各自有些人是可以利用的。只要放出适当的消息,营造适当的局面。事态的发展,虽然过程我们不能控制,可走向必然是按照大宋的意愿来走。”

    “况且,把牺牲压到最小,都承旨大人应该不会有异议的。”林珍换了一副笑容,女人的笑容永远是对男人最有效的武器之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一个笑意嫣然的美丽女子呢!看到这张如花笑颜,韩侂胄的怒气,隐约又减了两三分。

    韩侂胄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碗,淡淡的说道:“已经拖了太久,朝廷已经不想再拖下去了。如果近期再没有好消息,那,细作司必须按照我的意思去办。”

    “遵命!”林珍笑盈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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