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楼

    我自幼就生活在这座城里,城不大却到处有着高高的殿堂,那些大殿上八道屋脊平分向上,雕做龙首的形状,每一道屋脊上赫然又雕刻着数只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瑞兽。在这里,粉饰的是天下太平的神话,在这里,埋葬的,却是无数脆弱的青春。

    我住的楼很高,也相当得冷清,院里稀落地栽着些花草。院中的那一扇微微发绿的铜门,几乎永远紧闭着。在门外是一条孤单的长廊,长廊后才是那些美仑美奂的建筑。

    这里进进出出的只有龌龊循默的宫人,连马都只会走循规蹈矩的四方步。这里孩子的姓名是不会被提及的,只有编号。这里的人称我为:四殿下。

    我在祭天大典上看见过我的三个哥哥。比我大整整二十岁的大哥,他是太子;二哥和三哥是同胞兄弟,比我大上十岁。

    二哥和三哥的母亲是父皇的宠妃,而我的母亲,据说是一位亡国的公主,也有传说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

    在我仅有的印象里,父皇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他威严却不缺乏仁慈。可是国家却并不稳定,南方是**衰弱却依然强大的晋王朝,北方是由苻坚建立方兴未艾的前秦帝国。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求生,注定了这一切都是如履薄冰。

    在我七岁时,有了一位启蒙老师,叫做傅桓。他是太史令的儿子,仅仅比我大上十岁却已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对于这个唯一一个能自由进出我重楼的人,其实我更喜欢唤他做桓哥哥而不是傅桓。

    他并不教授我孔孟之道而是带着我学《史记》,他对我说,“明史才能明志,才能做一个好皇帝。”可是他也许忘了,他曾经告诉过我,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亲近我,因为我是庶子,况且长幼有序,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承王位的。我的人生仿佛就只会在这重楼之上,默默诞生,又默默老去。

    我九岁那年是一个多事之秋。前秦入侵,大哥战死沙场。没过多久父皇暴死宫中,传说是刺杀,也有说上急病骤发,总之父皇死前没有下遗诏,也未来得及册立新的太子。于是一个混乱的,用血和剑写的年代从深宫中开始了。

    我看到宫中的羽林卫在我的宫殿前集结。两队人马,一样的银盔铁甲,同样的威武雄壮。不知谁下了命令,两方同时爆发出撼天的呐喊。谁都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只是勇敢地挥舞手中的宽剑,决然地斩下。“乒乓乓乓”金属的撞击声响连成一片,锐器砍在铁甲上的声音也嘈杂不堪。

    当时我和傅桓在重楼上并排站着,俯瞰着长廊里的一切,起初我以为是羽林卫在训练,可是我看到有血飞溅了出来,那如同大殿里朱红石柱的颜色。

    一会就有人倒下了,两队人马踢开同伴的尸体在被鲜血染红的地上继续厮杀,直到羽林卫的尸体堆满了整个一条长廊。空气弥散着血那刺鼻的味道,雪白的墙壁被喷溅的鲜血如泼墨般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颜色。我低下头,呕吐了起来。

    两天后傅桓告诉我,那天老臣们拥立二哥即位,我的三哥不服带领属下的羽林卫发动了兵变,包围了二哥的寝宫。然而二哥毕竟是皇帝,他让心腹混出城去,调来了城外准备进攻前秦的大军镇压了兵变。三哥在少数心腹的护卫下仓皇地逃出皇宫。

    三哥与二哥打了一年多的仗,最后兵败自刎。

    我不明白二哥与三哥为什么要手足相残,只是那一条汩汩流淌着鲜血,无数生命瞬息殒灭的长廊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中。傅桓告诉我这件事,平静却有些悲伤地说,“成王败寇,这种博弈只接受生命这一件东西做筹码。你三哥输了,所以他就失去了生命。只可惜,百姓却无辜受苦。”我怯怯地握住傅桓的左手问道,“桓哥哥,那二哥会为了王位而杀我吗?我,我好怕。”傅桓顺势将我揽入怀中,左手搭在我的肩上,望着只抵到他胸前的我说,“四殿下,皇上不会杀你,因为你是旁观者而不是和他一样的赌徒。而且桓哥哥会尽力保护你的。”

    二哥在三哥的血泊中巩固了自己的皇位,可一年之后的中秋节与民同乐的二哥中了隐藏在人群中刺客的毒标,那些刺客是三哥生前的心腹,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杀了二哥。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为二哥举行国葬的第二天,大臣们居然集体来到了我的重楼前。那发青的铜门,终于在长长的一声呻吟后被推开了。这仿佛意味着,我的那原本清闲安逸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

    来接我的人中为首的是我的叔叔,他是一个眼神锐利的中年人,黑发之中偶尔夹杂着一些银丝,穿着并不奢华的服饰,在群臣前向我跪拜。

    那放在重楼前的是一架金碧辉煌的龙辇。当龙辇穿过条曾经溅满鲜血的长廊时,我仿佛又看到了羽林卫在这里厮杀的情景。可是,到了最后坐上这龙辇的人,不是二哥,也不是三哥,而是我。我的心中突然泛起了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有些诚惶诚恐,还有些飘飘欲仙。

    在叔叔的帮助下,十一岁的我登上了王位。傅桓被我封成了丞相,这也是我登基之后唯一一件由我决定的事。

    因为我还没有加冠,按照惯例叔叔便成了辅政王。

    睡在比我原来那窄小的重楼宽敞无数倍的寝宫里,每天早晨享受大臣的跪拜和三呼万岁,拥有后宫里的一些女人。我不禁感叹,难道这就是二哥和三哥不惜用生命做赌注来博取的头彩吗?

    每天上朝总是叔叔第一个上奏章,而他所奏的只要合情合理我便也批了。其实我觉得叔叔也挺不容易的,水灾,起义,蝗灾乃至贪官他都要管。傅桓总是默默不语,站在我右手边的位置上,与叔叔的位置遥遥相对。

    直到有一次叔叔上请求为他自己加建府邸,我刚准备批准,傅桓却站了出来说王府附近都是民居,扩建王府的话百姓怎么办?要么所有迁居百姓的费用由王爷来出。

    傅桓的话我一向都认为是有道理的,可是叔叔平时也常为我分忧,扩建府邸也是理所应当。最后我采取了折衷的办法,允许扩建王府,费用一半由国库出,一半由王府出。

    我下朝时,偶尔瞥见叔叔狠狠地瞪了傅桓一眼。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那一年是旱灾,庄稼几乎绝收,我采纳傅桓的建议下诏赋税全免,开仓济民。可就在这时,前秦趁火打劫在边境聚集了大军,号称二十万意图进犯。

    我紧急召集群臣商议。

    朝堂之上,叔叔第一个出列奏道:“我国和前秦大仇久矣,虽然现在国内在闹旱灾,秦攻我,我为义,秦为不义,人心向我,聚集兵力发动奇袭定能全胜。”

    在叔叔身后的大将军左遒也附和道,“我国有精兵六万,羽林卫一万,可以一搏。”

    “众位爱卿意下如何?”我看了看朝堂下的群臣问道。

    群臣交头接耳后,赞成出兵的人越来越多。叔叔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递了上来,我取过了玉玺。

    “臣,傅桓,认为不妥。”一个久违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刚毅如铁。

    是傅桓,他又站了出来,拱手对我说道:“民生匮乏,国库空虚,况且旱灾过后各地又流行了瘟疫,不宜用兵。”

    叔叔对着傅桓冷笑道,“那以傅丞相之见,我们是要不战而降喽?”傅桓不卑不亢继续说,“现在百姓需要休养,即使打赢了这一仗也是生灵涂炭。我的意思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即是派使节出使前秦,晓以利害,让前秦觉得难讨便宜而自动罢兵。”

    左遒哼了一声,争辩道:“敢问傅丞相,如果前秦决意入侵,增兵参战,这样一来不但奇袭的机会白白丧失还会打草惊蛇,那当如何?”

    群臣一齐噤声,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朝堂之上,刹时鸦雀无声。

    叔叔向前一步,对着我作揖道,“此事还请皇上圣裁。”一时间我看到整个朝堂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我看着叔叔递上来的奏折,拿起了玉玺。

    台阶下叔叔面露得意之色。

    这时,我又看了看傅桓,想到他处处都在为百姓着想,而且他凡事没有十成的把握也不会草率去做,何况事关国家存亡,他更不可能乱来。

    我握玉玺的手放了下来,将奏折推到一边说,“朕认为,傅爱卿的提议甚好,眼下国库空虚,民生匮乏,如若贸然动武,只会使民怨沸腾。还是不战的好。”这是我登基以来第一次驳回叔叔的奏折,我留意了一下叔叔的表情。

    叔叔表情竟然异常地平静,他一句话没说,向着我拱拱手退了回去。

    事实是,傅桓的计谋大获成功,前秦觉得这件事不划算,自觉地撤回了大军,一场干戈就这样被化解了。叔叔此后却一直托病不来上朝。

    当我来到辅政王府邸时,每每看到的都是叔叔蜡黄的脸色,那本不该是属于青壮年的状态,倒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如是几次,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叔叔的休养了。

    约莫又过了一年,傅桓散朝之后留了下来。平时坦荡的他这次居然拘谨起来,低声说:“陛下,明日是小妹傅缘雅及笄的日子,请您荣临敝宅观礼。”

    我淡然一笑,微微点头。恍惚之间,已经四年过去了,我已不是那个十一岁的青涩少年,傅桓的意思,我自然懂。

    第二天散朝以后,我穿上了便服,带上十几名便衣的羽林卫来到傅桓府上。傅桓照例对着我行了大礼,站起身就示意管家去喊傅缘雅。我却制止了他,我示意管家带路,我十分好奇这位很有可能成为我伴侣的女孩究竟是什么容貌。

    绕过了几条朴素的长廊,一处有着落地竹帘的轩。隔着水榭,依稀可以看见竹帘里一个端坐抚琴的窈窕身影。我对着身边的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踮着脚,一步两步,三步,我已能够清晰地听见轩里悠悠的琴韵了。

    我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这琴声中竟出现了一个杂音。

    “小姐,都快午时了。您还不更衣吗?听说今天皇上要来呢。”

    那个抚琴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之中。

    “小姐……”

    如葱的十指捻动,这乐音如同柔波一般,飘荡开去,似乎是小溪流淌于草丛之间,泉声叮咚,呦呦鹿鸣隐约可辨……

    而我,静静站在门外,聆听那门内的丝弦。好,好一首《忘机》。

    一曲奏罢,她陡然对着我藏身的方向说:“这位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坐坐呢?”

    我不知道她何时发现了我,但心中的一丝矜持与羞涩却下意识地让我选择掉头就走。

    那天,直到当夜的酒宴阑珊,我还是没有再看到那个坐着抚琴的女子。话几次到嘴边,却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微醺,被羽林卫扶上了一辆马车。就在马车穿过曲折的道路,即将回到寝宫时突然从宫墙上跃下数十个穿夜行衣的杀手,握着剑朝我刺过来。我身边便衣的十几名羽林卫迅速将我贴身护住。

    那些杀手的身手不弱,连羽林卫都很难对付。

    打斗声惊动了守夜的其他羽林卫。整个皇宫像是被惊醒了,到处密集的脚步声。羽林卫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杀手们见逃脱无望几乎是同时举起长剑自尽而死。那剑上有毒,而且见血封喉。

    这件事后虽然多番追查,可廷尉却始终查不出头绪。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批阅完奏折,刚刚准备就寝,猛地听见太监在门外喧闹着,“傅丞相,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傅桓却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我的寝宫。

    “陛下,臣傅桓有要事启奏!”

    我对他的冒失有些恼火,“傅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朕要就寝了。”

    “皇上,恐怕明天就来不及了。”“究竟是什么事?”傅桓低声说,“内线密报,辅政王与大将军左遒在王府密谈。”

    我打了个哈欠说,“叔叔请左将军到王府里喝杯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线人听到他们要搞兵变废黜皇上。”

    我顿时一惊,“废黜朕?为什么?”

    他想了想,看着已经长得与他比肩的我说,“因为皇上现在已经不是旁观者而是局中人了,自然也就有人来和皇上下那个用生命做赌注的博弈了。”

    “傅桓,你如果诬陷皇室谋反可是欺君的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傅桓的神色竟然有些慌张了,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幽幽地说,“皇上可还记得一个月前的那次刺杀吗?”

    我点头,“那些刺客的身手很好,而且剑上都淬了毒…”“是啊,皇上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当初先皇在世时曾颁布法令,紧止民间铸造兵器,所有的武器全部由官府统一铸造。我仔细检查过那些剑,都相当锋利,绝对不是民间作坊能够铸造的。”傅桓故意顿了顿。

    我好象被人点醒,“也就是说那天刺杀朕的杀手全部都是官府中人?”“不错,数量如此之多,身手极好的杀手以及数量同样多的好剑,在当今朝廷除了圣上您还有谁能够调动呢?”说完,傅桓伸出右手的食指缓缓地在桌上写了一个“左”字。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叔叔为什么扶我做皇帝而不是自己做皇帝?”“因为你毕竟是皇子,依照惯例,只要先皇还有子嗣,王爷是不能即位的。”

    “那他又为什么要废我?”我又问。“因为他发现皇上您已经不再是他的傀儡了,他怕哪一天自己失势…所以他先选择了暗杀,可是却没有成功。”傅桓回答。

    “那他为什么不再组织一次刺杀?”“皇上认为那些刺客还能够如上次那样顺利潜进皇宫而不被发现吗?所以,他们选择了下下策,兵变。”傅桓的话语句句都分析得有理有据,让人几乎不能不信。

    “那,依丞相之见,这件事应该如何解决?”我也觉得这件事情相当棘手,顿时睡意全消。傅桓站起身说,“请皇上先发制人火速派兵包围辅政王府。”

    “可是,你的一席话仅仅是猜测,如果就这样草草抓了我朝的辅政王和大将军会不会让天下人耻笑?”我疑惑不决。

    突然,傅桓跪了下来,悲愤地说道:“皇上还不相信臣的话吗?那么臣愿意以九族性命担保,今晚所奏之事如有一句欺骗之辞,听凭皇上处置。”

    他的眼中,分明写着坚定,写着无悔。我依稀记起了四年以前,在那座现在早已废弃的宫殿里,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望着只抵到他胸前的我,对我说,“桓哥哥会尽力保护你的。”那情景晃如就在昨日。

    久久,我问,“调动哪一路人马?”“羽林卫。”

    “如何调?”我又问。“郎中令墨檀是臣的挚友,只要皇上的一纸密诏,一万羽林卫随时可以调动。”傅桓把握十足。

    我取过笔墨纸砚,在帛上写道,“辅政王,大将军左遒意图谋反,特命羽林卫一万包围辅政王府捉拿反贼。切记不能伤了辅政王性命。”我取过玉玺,颤颤巍巍地盖了上去。

    当晚,羽林卫全部出动包围了辅政王府,王府亲兵与羽林卫厮杀了一夜后最终寡不抵众。叔叔在房里服毒自杀,左遒被擒。

    辅政王是皇室,免株连罪。三天后,左遒九族伏诛。

    朝中从此无事。我采纳傅桓的建议与前秦结盟,自此边疆无事。朝中,傅桓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又过了三年,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傅桓的门生,而且百姓对他有口皆碑,他力阻干戈和深夜平叛的故事在民间被传为佳话。

    没有了叔叔的束缚,我这时才真正感觉到,整个天下被一个人掐在手中,要方便方,要圆便圆的感觉,而不仅仅只是宫殿,名誉和美人。然而,二哥,三哥,乃至叔叔为什么会死?我也明白了,只是为了这个皇位罢了。

    我几次想召傅桓带着傅缘雅进宫见见我,可是屡屡话到嘴边又难以说出口。可是我迟迟没有立后,却是不争的事实。

    宫里宫外,风言风语都说,如果傅缘雅被立后,傅桓贵为国舅,又是我的师傅,又是当朝丞相,必将权倾朝野。

    可是傅桓,他是不是也想君临天下呢?我想起了那次离奇的刺杀,当时因为精良的兵器和训练有素的杀手就草草认为是左遒指使的。可是我忘记了,武器和高手除了军中,还有一处地方有,那就是—羽林卫。而墨檀和傅桓又是挚友,那么这会不是他导演的一场戏,而所谓平叛也只是他借我的手铲除异己的一个手段。那么他以往为国为民所做的一切也可能都是为了争取人心的假象。

    我开始防备傅桓,我将墨檀封为左将军调离了京城去驻守边疆,将他的门生尽可能地调出京城。可是我仍旧对这个老师不放心,他已经有了功高震主的迹象,这让我寝食难安。

    我难以想象,如果傅桓想要兵变,我该如何去做。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傅桓带领羽林卫包围了我的寝宫,他逼我下诏退位于他。我猛然惊醒才发现只是一梦,可是浑身却被冷汗湿透了。终于我下定决心,坐到桌前摊开一张空的诏写上了,“丞相傅桓,勾结党羽,排挤大臣,蛊惑人心。按律…”我右手握着的毛笔却如何也写不下去了。灭九族?诛三族?凌迟?还是…最后我落笔写到,“念其平叛有功,处以免去官职,发配边疆。”

    我取出玉玺盖了上去。

    第二天上朝,我刚准备宣读诏却发现傅桓迟迟没有来。我有些紧张地问,“傅爱卿何在?”庭下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回答,“禀圣上,傅大人昨晚在家中自缢身亡了…臣等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一时间我如遭电殛,竟是呆呆愣住了,手中握着的那本诏无声地滑落在地上。

    傅桓在留给我的遗中说,他得到了我要流放他的消息,所以为了表示对国家,对我的忠诚,他选择了一死。我这才明白,至始至终傅桓都是那个爱我护我,如同兄长的桓哥哥,是我的猜忌害死了他。我忽略了他对我的爱,甚至错解了他。

    傅桓还提及到北方的前秦和南方晋朝,他说秦王苻坚虽然有吞吐天地的豪气,有雄兵百万却刚愎自用;晋朝虽然腐朽无能却有众多忠君爱国之士,所以倘若秦晋一战前秦必然元气大伤,他建议我届时再出兵攻秦就可以完成天下的统一…

    傅桓死了,平静地死了,一辆黑色的马车也终于缓缓驶进了宫墙,在高台之上,我牵起了她的手,告诉别人,她傅缘雅,是我册立的皇后。

    直到傅桓死后,我才理解到,我其实早已经深陷在哪个以生命做筹码的赌局之中。皇族并不是最高贵的种族而且恰恰是最卑劣的,因为权力那血腥的味道从我们出生之日起就会如经久不散的梦魇挥之不去。我们会为了自己去屠戮自己的亲人,挚友,只是为了皇位。

    正如傅桓预料的,我二十二岁时(公元三三八年),苻坚的百万大军在淝水之战中被打得溃不成军。我亲领大军杀入前秦的国都长安一雪前耻。

    深秋的长安城里,到处飘落着四散的枫叶,一如十一年前的那个秋天,我离开了冷宫的阁楼,来到高高的庙宇之下。

    当年,群臣建议举行祭天大典,告慰天地和阵亡将士。而地点选在长安的九重楼。

    九重楼,意喻九重天。

    祷祝完毕,我端起一杯祭酒,缓缓地撒向地面。傅缘雅身穿华丽的皇族服饰,站在我的身后,五年了,尽管她母仪天下,她总是静静地在我身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笑过一次,仿佛我拥有的只是一具躯壳。

    我抬起头,望着不远处山林中遍野的枫叶,如火似血,仿佛是那一条溅满鲜血的长廊。眼中却折射出了傅桓当初的身影,白衣纶巾。

    我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这时,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而缘雅,依旧站在我的身旁,直到侍卫与宫女都已经退下了九重楼,她依旧裹着霓裳,在寒风中站立着。

    “缘雅,我等了五年,你终于对我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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